第七十五章庄子

  路途马车颠簸,马儿已经奔了有三个时辰,晃得林绯叶头疼。
  林绯叶困意丛生,便靠在绿衣瘦削肩上,小憩了一会儿,睡得正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睁眼一看,是绿衣。
  只听绿衣绵声细语,“小姐,我们到了。”
  林绯叶迷蒙着朦胧睡眼,眸中还有一层薄雾似的水色,美极。
  下了马车,一阵凉风袭来,林绯叶娇躯颤栗,看到眼前荒芜之境,困意全消。
  红墙黑瓦,粉漆白灰的宅子坐落在山林之间,甚是清幽。那宅子虽比不得林府,可是也是一般富贵人家宅子的大小,只是看上去有些老旧了,并且铁门紧闭。
  绿衣背着两个包袱,上去敲了敲大门,半响,无人应答。
  林绯叶伸手一推,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林绯叶娥眉微蹙,既然是林府的庄子,那她就是主子,不算擅闯。绿衣跟在其后,战战兢兢的,都说山野多鬼魅,不禁心头发慌。
  林绯叶远远的就看见跪着一个布衣木钗之人,远看有几分眼熟,走近了,才依稀认出这人正是月前被林茂泽贬到庄子上的烟姨娘。
  方才一月,烟姨娘便已神情枯槁,原本尖尖的下颌更是只剩下皮。
  如今的她,面黄肌瘦,打扮极其朴素,神情也是恍惚的,哪里还有先前那个春风得意的柳姨娘的模样!
  烟姨娘身边还有一个男子,一身锦衣松垮的挂在身上,正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嗑着瓜子,一边嗑,一边吐,瓜子壳吐了一地。
  还有一穿水红色百褶裙的女子在一旁骂骂咧咧,竟动手给烟姨娘一个又一个耳刮子!
  “小姐,那是红袖!”绿衣惊呼出声,小手遮住檀口。
  她与红袖自小跟在林绯叶身旁,情谊非比常人,只是红袖做出背叛林绯叶之事,绿衣才与她歇了姐妹之情。只是红袖这身量,面容却是印刻在心中,红袖又极爱穿红衣,眼前如乡野泼妇,举止粗俗之人正是红袖。
  “我自识得!”物以类聚,林绯叶前世见识了红袖的毒辣,相比今日的泼辣,她倒也淡然,拉着绿衣便款款上前。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动了三人。
  柳姨娘似乎认出了来人,受到颧骨浮现的脸颊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原本无神的眸中汇聚了浓浓的怨气。
  “小姐,绿衣,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来接我回府的。”红袖欣喜若狂,原本高扬起的巴掌也垂落了下来,那张清丽小脸衬托着脸上的铜钱大小的烫伤极其可恐。
  “臭婆娘,你想得美,大小姐也自身难保了!”数彭长明反应最快,手中的瓜子往桌上一扔,摩擦着手走向了两人。
  绿衣见这彭长明来势汹汹的模样,一下就挡在林绯叶身前,对彭长明怒目而视。
  “哟,大小姐来了,将军交代下来,说大小姐要过来住两天散散心,我可是一早就盼着呢,小的给您请安!”彭长明嘴里说着是请安,实际上只不过稍稍的弯了下腰。
  见他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林绯叶强压下眸中的厌恶,想到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淡淡回礼,“来此小住,彭管事费心了。”
  红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望着林绯叶的眸子里一片灰败,忍不住喃喃,“怎么会这样,那我还怎么回去……”
  “哈哈哈,小贱人你也有今日,”烟姨娘跟疯了似的,一下子从地上起来,挥舞着她如枯柴一般的手臂。
  林绯叶岿然不动,眸中冷淡如冰,更似一汪不见底的漆黑潭水。
  “彭管事,快带我和小姐去住处吧。”绿衣扭头看红袖和烟姨娘缠打在一起,口中骂骂咧咧的皆是难听的话,直用手堵着耳孔。
  彭长明见惯不惯红袖的泼辣性子,从上往下的打量了林绯叶一身华贵的装束,琢磨着这大小姐身上理应有不少银子,脸上笑容绽放的如同菊花一般,马上为林绯叶引路。
  一张床,床上是简单的被铺,除此之外只有一个柜子和一个桌子,陈设极其简单。林家的庄子按理说不该如此寒酸,林绯叶心中一思量便猜测到必然是林茂将那些值钱的都拿去变卖了,地痞流氓之性,日后还是要好生应付着才行。
  绿衣横眉竖目,她们家小姐乃金枝玉叶,这样的房间也敢拿出来应付?绿衣挽了袖子就要去找彭长明理论,却林绯叶伸手制止了。
  再苦的,林绯叶都已经经历过了,不过是生活艰辛些,她可以一笑置之,安之若素。
  天色易黑,一个婆子提来了食盒。
  几个绿色清淡的小菜被摆在了八仙桌上,一眼看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喂兔子呢。林绯叶看着这清汤寡水的饭菜,食欲也少了几分。
  睫羽轻垂,想着虽是第一日,却不是最后一日。林绯叶将就着拿起筷子,准备填一填肚子。可那菜一入口,苦涩不堪,林绯叶想吐出来,却被卡住,猛烈的咳嗽起来。
  绿衣看林绯叶这般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过去,又伸手抚摸着林绯叶的背,替她顺气,“小姐,可别吓奴婢!”
  “这缺油少盐的,着实难熬。”林绯叶无奈,嗓音也添了几分沙哑。
  “大小姐,小的来看看这饭菜可还合你口味。”彭长明一脸嬉笑着推门进来,也未敲门,大大咧咧的就走到了桌前坐下。
  “彭管事不妨尝尝!”林绯叶教养良好才忍住不曾恶语相向,将门之女一声铿锵之言倒也是震人心魄。
  彭长明忙摆手,这是他特意吩咐下面的人招待林绯叶的,自是知道什么味儿。他也作出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庄子里城里远,将军也不太在意这块儿,柴米油盐都得一个月才送过来一趟……此处偏僻,物价却是极贵!”
  林绯叶听得耳边聒噪,心头火气,冲绿衣使了个眼神。
  绿衣自然懂得她的意思,从荷包中拿出一小块碎银,目露鄙夷,“这可够置办一桌能下肚的饭菜?”
  彭长明接过银子,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够了够了,小人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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