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章连累

  林绯叶是极聪慧的女子,这一点他墨源能想到,林绯叶未必就想不到,她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墨源深知这一点,林绯叶还是太过善良了。他在心里叹息一声,知道今日是无法再劝林绯叶去做这件事了。话已至此,他索性起身,冲着林绯叶拱手告别,“既然如此,臣就先告退,只是还请娘娘要好好想想这件事,早做打算,比未来麻烦到了跟前再解决要容易得多。”
  “此事,本宫再想想…………对了,”林绯叶转移话题,“许久未见绿衣,她可好?”
  提及自己心爱的妻子,纵然明知道这是林绯叶在转移话题,墨源也不禁弯了弯眸,“绿衣很好,只是有些牵挂娘娘,还希望娘娘保重自己,也免得叫绿衣心疼。”
  林绯叶笑起来,这些年,她与绿衣早已是亲人姐妹,她在蒙受苦难之时,能有亲人姐妹如此挂怀于她,也着实是人间幸事。“本宫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转告绿衣,让她也照顾好自己,不必对本宫有过多牵…………”
  林绯叶到了嘴边的“挂”字还未出口,已经被突然而来的动静打断。只见段傲阳霸道野蛮地推开门,俊美无俦的脸上尽是戾气。
  双眉斜飞入鬓,为段傲阳本就如斧刻刀削的面孔更添上几分锐利,只见他嘴角上扬三分,看着林绯叶,带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随后他开口,声音冷冽至极:“来人,翰林墨源私入后宫,把墨源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立时有侍卫承了命,就进了殿中将墨源带出去。帝王之令不可违逆,墨源也只能任由侍卫把他带出去。
  侍卫带墨源出去后,殿内便只剩下段傲阳与林绯叶两个人。
  段傲阳走到桌边,径自坐到了方才墨源坐过的地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绯叶,转手就把方才墨源用过的茶杯掷到了地上。
  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如珠玉碰撞,飞溅一地碎片。
  林绯叶的心好像同这茶杯一起碎了。她望着段傲阳,目光迷迷蒙蒙的,她感觉这天地之间忽然起了一场无法消融的大雾,这大雾使她看不清段傲阳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鲜血淋漓。
  她痛,也恨,痛的是段傲阳变成这副模样,恨的是亲友被连累,她竟无可奈何。
  “皇上,”林绯叶蓦地跪了下来,她的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向段傲阳行了个大礼,“墨源大人并非是私入后宫,是臣妾传召他进来的。臣妾遇上一些难题,所以想请墨源大人帮臣妾梳理一下思绪。”
  段傲阳往前倾了倾身,恰好贴近林绯叶,他伸出手来,勾起林绯叶的下巴,迫使低着头的林绯叶抬头看他。一双漆黑的双眸带着不明的情绪,段傲阳嘴角讥笑讥讽之意更重,他轻轻吐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往林绯叶身上砸过去的一座山,让她浑身千疮百孔,动弹不得——“你传召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林绯叶努力压抑,想把心里翻滚的情绪压抑下去,她挣开段傲阳的手,低下头,声音很是虚弱,但也很坚定,“臣妾是皇后,陛下亲自封的,执掌凤印的皇后。”
  “很好。”段傲阳坐回去,不再看林绯叶,他拈了林绯叶用过的茶杯过来,往杯里倒了杯茶,小口啜饮起来。
  直到段傲阳缓慢悠长地品完这杯茶,他才又开口:“那么皇后执掌凤印,自然知道这后宫的规矩,敢问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与人私通该为何罪?”
  “私通?”林绯叶禁不住笑起来,她再也忍不住,语气也咄咄逼人起来,“陛下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还是最近想象力太丰富了,竟然能有这样的想法?墨源乃是绿衣的夫君,绿衣正是臣妾的妹妹,敢问陛下,臣妾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连妹妹的夫君都不放过?臣妾可以对着列祖列宗、对着皇天后土起誓,若臣妾与墨源有什么,就叫臣妾剥皮抽筋,死无全尸!”
  林绯叶字字坚定,音音清泠,恍若裂帛,叫段傲阳倒迷茫片刻。片刻之后,他把茶杯放下,视线在林绯叶脸上逡巡,似乎有些迷惑,但终究又恢复那一副冷漠模样。
  “皇后何须如此激动,朕只是让皇后想一想,铭记在心,免得以后犯了这样的事。到那时候,可不能说不知者无罪,而是…………”段傲阳勾了残忍的笑,“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了。”
  “绝不会有那一日的,”林绯叶语气冷冽,“陛下多虑。”
  “是吗?这样最好。”段傲阳起身,又俯下身拍拍林绯叶的脸,“朕希望,皇后还是老实避嫌的好。少跟外人接触,不然到时候若有人告你个私通款曲,朕可不会因为你执掌凤印便手下留情。”
  “多谢陛下赐言,臣妾铭感五内。”林绯叶扭过头,又行一个大礼,待她行完这一礼,段傲阳已经离开了。
  对上段傲阳的冷硬坚定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好像被抽空了力气,维持着那个跪地的姿势,动都无力去动一下。
  黄莺走进来,扶着她起身,关切的声音传到林绯叶耳中:“娘娘,您怎么样?”
  “本宫无事。”林绯叶看向黄莺,“墨源…………墨源大人如何?”
  “墨源大人挨了三十大板,已经被送回去休养,不过打板子的人并没有下重手,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那群人,即便不下重手,三十大板下去,定然也是皮开肉绽。”林绯叶打了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什么,她抓住黄莺的袖子,“快去拿本宫的紫玉兰香散,那药治疗伤痛是最好的,此事都是本宫不好,是本宫连累了墨源大人…………你去将此药送给墨源大人,就当是表达本宫的歉意了。”
  黄莺应下,拿了药离开。这熏香缭绕的殿内,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俄而自微微开着的雕花窗子里渗进几丝微风,吹得她浑身发冷。
  她起身,独自收拾了地上了碎片,这时候她才想起什么来,带着满心苦涩,她望向段傲阳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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