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搭话的时候,廉娇萱很不方便地抻长脖子、身体前倾,隔得远说话声音也提了一提。
  但廉娇萱餐前又才被老爷子说她尖声咋呼,就不敢太大声,她还以为是廉子芩没听见呢,于是又提声引起廉子芩注意:“唉嗨??”
  坐在上首的廉启鑫一眼斜睨过去!
  语气不算温和:“老二家的娇萱,你是不知道该称呼子芩叫什么吗?唉嗨什么唉嗨,‘唉嗨’是个称谓吗?”
  廉娇萱这行为,就是孙女对奶奶直接没大没小地喊‘喂’,喂来喂去像个没有家教的野丫头。
  “……”廉娇萱已经前后两次被最希望宠着自己的曾爷爷斥责,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又羞又恼,不禁暗生怨怼:
  她都是二十五岁的大人了,曾爷爷还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斥责她!她又不是没有亲生爹妈,他们都隔了两辈了,用得着……
  “老头子知道,你们都有爹有妈的,用不着我一个隔了两辈的曾爷爷管教。老头子我也不是想多管闲事,只不管见不得你们不敬尊长,走出去会被人说我廉家没有家教。”
  “平时也是直呼其名,现在更连‘唉嗨’的无礼代称都出来了!”
  廉子芩安静享受着来自父亲的维护,没打算开口劝和。
  没大没小,目无尊长,难道还不该受一顿训斥吗?
  廉启鑫话里说的是‘你们’,这就不光是在训斥廉娇萱了,显然是把她同辈的都算了进去。
  廉邦勤最近在他姑奶奶面前最乖觉了,连忙表态认错,“曾爷爷,是我以前不懂事,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奶奶是长辈,我会对她恭敬、尊敬爱戴她的!”
  廉启鑫想到和女儿在书房说的那些话,对这个四重孙的乖觉、活泼和没正行,也没什么话说了,就当逗趣了吧。
  “你姑奶奶为你费心配药,你得了莫大的好处,当然应该要尊敬她。”
  “曾爷爷说的对,我一定铭记姑奶奶的恩情永生不忘!”廉邦勤就差‘砰砰’拍胸膛保证了!
  廉子芩:四个反派孙子这就已经驯服一个了,让孙子们供养的目标也就已经达成了四分之一。
  紧跟着廉邦德、廉邦明、廉邦俭也先后认错表态,说之前都是他们还小不懂事,如今都长大了,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以后一定恭恭敬敬对待姑奶奶。
  红了眼圈的廉娇萱,最后才忍着哭音道歉:“姑奶奶,对不起。”刚道完歉一低头,眼泪就珠串似的‘啪啪’滴在面前的碗碟里。
  “嗯,知道错了就好。”廉子芩大方地原谅了廉娇萱,并没有因为对方啪啪掉泪珠子,就产生欺负晚辈的罪恶感。
  廉娇萱算什么晚辈?廉子芩还比她小了整整五岁呢,尊长爱幼中的‘长幼’都占了,可之前她也还是用拎包占了最后一个沙发空位,连一个位子都不留给廉子芩。
  这样的晚辈不讨人喜欢,这个事实不会因为她掉几串眼泪就有所改变。
  到此为止廉娇萱打头阵的试探,半路就折戟沉沙不算,还连累所有重孙辈的人都挨了批评。
  第20章
  但正题是总要说到的,又聊了几句其他话题缓和过气氛后,廉元义开口了:
  “娇萱她还小不知礼数,不过她说的事情二哥也很好奇,你参加直播时引起的轰动可不小,上了好几次浪博热搜吧?喧喧闹闹的,引得广大群众议论纷纷,也不知道议论些什么?”
  这就是典型的明知故问了,而且他在说到后半句的‘喧喧闹闹’和‘议论纷纷’时,语气很微妙,带着些不难察觉的嫌弃鄙夷。
  廉元义是在看不起廉子芩,一个女孩子进娱乐圈,被人评头论足议论纷纷,不符合他们廉家人的身份。
  廉子芩恍如未闻,也懒得接茬:“是的,二哥。”
  廉元义:“……”回答问题啊,什么啊就‘是的,二哥’??
  廉元义继续不下去话题了,换了三房廉元礼继续搭话:“子芩你在直播里透露出的那三张方子,明眼人都知道很有市场前景,上那么多次热搜也很正常,也难怪那些网友议论纷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廉家也不例外。
  他们俨然已经忘了,又或是根本就没去上心,廉子芩直播期间一共六条热搜与她相关,但有四条都是有关艾洁和秦沁的纠纷的,只有#求廉氏药业做保健品#这一次热搜和三张方子有关。
  廉子芩虽是修真世家的修真者,但也算斩断了凡俗尘缘,她没打算也不需要从这个廉家获取所谓的同族之情。
  “三哥,你说的没错。”心情不爽,懒得搭茬。
  廉元礼:“……”
  憨憨子廉邦勤看着一样败北的爷爷,暗地吐槽:爷唉,你的屁股腚都露出来了!太明显太丑了!
  辈分够高的廉元义和廉元礼都一样折戟沉沙了,他们这些人闻着味儿,在今天也赶来老宅的意图竟然没有一点儿进展。
  这时只来了一人的大房代表廉邦德,也即是廉子芩那个愚蠢无能品种的反派大侄孙子,开口说:
  “姑奶奶,在您手上的那三张方子,正如三爷爷说的市场前景很远大,现在那些网友都还正在苦苦等着上市后抢购呢!”
  ‘在您手上’这个说词就很灵性,隐含的那意思就是,那三张方子只是放在廉子芩手里的。
  换句话说,他话里话外直接模糊了廉子芩对三张方子的所有权,把它们充作了廉家的公有财产。
  廉子芩抬眼看向廉邦德,非常疑惑不解。
  她这大侄孙竟然愚蠢到这地步了吗?
  说话还学半藏半露那一套呢,莫非是以为他最聪明,别人都傻到听不懂言外之意吧?
  廉邦德感受到餐桌上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了,腰背暗暗地挺直,脸上笑容更加得体,起范儿后又说:
  “身为集团销售部的项目经理,我对那三张方子的销售利润很看好,所以我觉得要尽快让产品生产上市,以免错过风口。”
  什么销售利润,什么紧跟风口,说的好像很专业头头是道,但稍微一琢磨就听出他说的全是废话,并且还有不对的。
  还有他的销售部项目经理的职位,听着好听,就是一个管着个位数销售员工的小主管,亏他还说的像是ceo一样。
  廉启鑫看着藏不住自得神情的廉邦德,再次觉得他和女儿都没看错人。
  他这大重孙不止蠢,还蠢而不自知,又自视过高,以为自己最聪明、身份最尊贵。
  难道选廉氏药业的继承人是依据‘嫡’、‘长’选的?廉家又没有王位,说什么嫡子长房、长孙、长重孙。
  廉子芩看向在等她开口的大侄孙,没有要搭茬的意思,神情里的嫌弃都懒得掩饰。
  此时,二房的廉邦明,早已把老爷子和廉子芩的神情尽收眼底,心思暗中一转。
  就分辨过了现在的形势,果敢决定背弃之前他们商量好的统一战线,转而帮廉子芩说话。
  “大哥,那三张方子的市场销售前景很好,路人皆知。可也不用太操之过急,因为那三种产品的效果,短时间内竞争者都无法达到,具有不可替代性。”
  “所以我们的产品什么时候上市,什么时候就是风口,根本没有错过风口之说。”
  廉邦明这番话一出,餐桌上大多数目光都‘唰唰’转投向他,谴责意思很明显:
  不是说好一起施压,把东西尽快弄到手吗?怎么临阵倒戈了?墙头草风吹两面摇!
  ……
  ……
  奥尼娅从来不关心那些利益俗事,这会儿也只是专心用餐,并体贴的给廉启鑫布餐。
  廉启鑫一边慢悠悠进食,一边和廉子芩一起看向廉邦明,又都收回目光在空中对视一眼。
  父女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意料之中的意思。
  这反派二侄孙廉邦明,手段、能力和野心确实已经初显峥嵘。
  至于忘恩负义的性格,就像他们在书房分析的一样,稍加扭转就变成了铁血霸道。
  廉邦明既然已经转换阵营,于是继续往下说:
  “在‘三观跟着五官走’的全名爱美的当下时代,美容市场就是一片汪洋蓝海。药茶、药浴散俘获了女性群体,精进不休散招揽了男性群体,所以只凭这三张方子,就可保证廉氏打下一片汪洋大海!”
  在药茶的客户群体上分析虽然有误,但他只是不知道药茶的真正功效,其它都说的很对。
  而且难得的,还很沉得住气。
  “制药行业产品更新周期、投资周期都很长,现在有这个机会进军保健品市场——实则是美容市场,廉氏更得要谨慎筹谋、周全布局,像是申请保健品批准文号,生产链的打造,药材供应商的选取……等等。”
  “正因为前景远大,才要一切都确保万无一失。没必要因为广大网友的嗷嗷哭求,就仓促地把产品推上市。”
  这三张方子代表着一个何其巨大的机遇,怎么能随随便便对待?
  廉邦明他不止是审时度势后才这么说,也是真的不认同廉邦德急功近利的想法。
  否则可能还会跟前几年廉氏尝试创新,向房地产和文娱伸出触角一样,最终落得一个黯淡收场。
  今天是廉子芩穿梭来到此界以后,第一次和她这个二侄孙有交集。
  亲眼看到了二侄孙的表现,她觉得小说剧情里对二侄孙的评价果然偏颇片面了。
  在小说里,廉邦明的全部表现都是忘恩负义。
  但事实上真正接触之后,忘恩负义可以是铁血霸道,也更还有优点,比如刚才表现出来的,思虑周全、遇事沉稳,以及识时务。
  一旁的憨憨子廉邦勤,眼睛晶亮看着他廉邦明:二哥你见风使舵的样子真识时务!
  姑奶奶的可怕,在你站到她一边后才会稍微好上一点点,弟弟为你的选择点赞!
  廉邦明注意到了他的蠢三弟眼神有些莫名其妙,也不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老爷子和廉子芩,等待他们的反应。
  “邦明说的不错。”廉启鑫称赞了一句,就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廉子芩也只赞同地点了点头,“二侄孙说的对。”
  廉启鑫和廉子芩是一样的想法,二十七岁的廉邦明正值年壮气锐,所以在满足他野心的同时还要压着他性子,别最后长的年轻气盛无知无畏。
  二房廉元义——即廉邦明的爷爷,眼神责备地瞥了孙子一眼,对他临时反水还没有收获的行径,很不满意。
  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廉邦明心里虽有点失望,不过他话既已出口就不再后悔,等以后再寻机继续就行。
  老爷子虽然88岁了,但脑子还很清醒,身体看起来也没大问题,听说最近喝了廉子芩配的那药茶,胃口大好相应身体状况也愈好。
  廉子芩有那三张方子捏在手里,话语权会相应增加。
  所以他对眼下形势的判断应该没错,暂时跳转老爷子和廉子芩阵营是大势所趋,说不定趁开拓保健品业务的时机,他还能得到些好处……
  而餐桌上其他人也神色各异,谴责,鄙夷,嘲弄……不一而足。
  心理活动不外就是:墙头草不好当吧?转换阵营去吹捧老爷子和廉子芩,结果除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夸奖,什么都没捞到真是活该!
  廉启鑫把桌上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尤其是那几个蠢货,就像在动物园猴子山看猴子一样。
  不过他已经决定着重培养四个重孙,也就懒得去管其他人。
  四房的廉邦俭,十六岁的他坐在餐桌末位,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明白餐桌上众人交锋。
  四侄孙廉邦俭在读书上的智商很高,可这些明枪暗箭的争斗哪怕他都很努力了,也还是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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