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胃口真好!咦?前边似乎没路了!”
“嗯!”尼奥拔出了双剑,一边向前走,一边挥动臂膀、翻转手腕,加持了‘石化武器’之力的两把青钢剑将挡路的荆条纷纷斩断,一条路渐渐被开辟了出来。
“看这些荆汁,真恶心!”白袜子躲闪着,避免暗红色的荆汁落在自己身上,在尼奥的帮助下,它那身上的疤瘌好不容易渐渐褪去,正在换上雪白的鬃毛,可不想在这里搞的脏兮兮的。
尼奥其实也留意到了从荆条切口流淌出的、明显过于丰富的这些汁液。黏稠,有些像是油脂,散发着腻而腥甜的气味,确实感觉腻歪。
这些荆条硬中有韧,尼奥也是全凭剑锋锐利和两臂的巧劲,才能砍瓜切菜一般剑过荆断,但荆条摇曳挥甩。甲胄上难免被溅到,未几便搞的斑驳处处。
一条通道长达千米,一路砍伐过来,便是尼奥也感觉有些吃不消。然而这又是无可奈何的事。
苦荆之战,他虽未亲见,却也是早有耳闻的,苦荆如荒草,不断抢占耕地,勃兰登男爵领的民众为了对付这种植物,烧、拔、甚至请过法师和炼金师,都无法彻底根除。
后来无意之中发现野红柳跟苦荆很有点死敌的意思,于是就有了红柳篱的风俗,结婚,扎篱!生子,扎篱!年节庆典,扎篱!就连人死入土都要扎篱!野红柳也是种生命力强悍的植物,插柳便能活,十几代人的传承,诞生了勃兰登‘柳墙屏障’的景致。
但如今苦荆的疯狂成长已经完全破坏了野红柳的屏障,虽然还不至于彻底将勃兰登男爵领变成苦荆的丛林海,通道却早已淹没,而成了一个个的巨大的苦荆密布的围圈,没有捷径可走,只能是开辟道路或者空降。
凝目看了看西南方向,如果没搞错的话,瓦尔德村应该在那个方向。发出呼唤的灵所在的位置也是那里。
“伙计,帮忙去查探一下,注意安全。”尼奥说着上前为白袜子卸下雪扒犁的挂件,又特意插了颈旗,然后指了指方向。
颈旗为一面绿色的三角旗,插在项圈上的,是三大阵营通用的标识,代表这动物不是野生,而是驯化生物,以免误狩猎。
白袜子是个不错的侦查兵,而且也比较喜欢这类可以跑逛的任务,‘呜呜’了两声,向西南的方向奔窜而去。
尼奥给自己使用了一次生命之珠,然后从雪扒犁上拿出布帕擦拭剑刃上沾染的荆汁。这荆汁粘性极强,青钢剑平时沾血轻轻一甩便会点迹不沾,碰到这东西却是不行,非得擦拭才能尽去。
收起剑,尼奥一屁股坐在雪地里,一边用雪擦拭甲胄上的荆汁,一边小憩。
未过多久,白袜子回来了。
“更怪异的植物,还有,那些人类都出问题了!”
尼奥蹙了蹙眉,“连人都被异化,这显然已经不是简单的植物变异。”看看天色,尼奥拍拍手站起身,对白袜子道:“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伙计,你在通道放风,确保我们的退路,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即来通知我。”
“嗯,这种植物的生长速度很恐怖,你要尽量注意时间。”原来白袜子也注意到植物生长的问题了。如果遇到什么强悍到不可抗拒的敌人,惟一通道又被重新淤塞,那就完蛋了。
一对搭档分头行动,尼奥想了想,多带了一袋箭矢,然后提着最趁手的一把兽骨弓上了路。
这是个晴朗无云的日子,能见度非常好,以至于尼奥远远的就看到了比南部安纽尔山脉南麓的云杉、冷杉还要高耸的森林般的苦荆巨林。
“这已经不是苦荆了,这简直就是传说中巨型海怪的触须!”尼奥越是接近,便越是看的心中凛然。
白袜子说的更怪异的植物,不单是指这些根部足有水桶般粗细、如同一枚枚钢针,呈整体向上的方式,凌乱的生长在大地上的苦荆,还有另一种根蔓的植物。这种怪异的植物没有枝叶,像血管、像藤条、像群蛇,密密纠缠,密密布列,形成苔藓毯子般的一层,覆盖了大地。连同生满粗大锥刺的巨苦荆,构成了一个让人感觉诡异而残酷的区域。
随着距离的拉近,尼奥看到了瓦尔德村。这小村的南面和西面各有一个小山丘,全部是陡峭的一面朝着村子,而在村东,则是一个四面皆缓的矮丘,十二米高的大型石砌瞭望塔耸立在这矮丘的顶端,成为了当地最显眼的地标,但它现在被爆了菊花,一根粗大的苦荆从下面笔直而上,完全占据了它的内部。
倒霉的当然不光是这有着悠久历史的瞭望塔,还有半个瓦尔德村,巨苦荆将之插的支离破碎,就算是那半个幸免于难的,也完全被暗红色的根须植物包裹。
“这些像根须、又如野藤蔓般的植物究竟是什么?”看着那些完全被根须覆盖,连门窗都被封死的房子,尼奥不得不为这种变异植物的生长力赞叹,这才几天?这植物竟然完成了正常植物几十年才能完成的工作,简直是太疯狂了!
唧!唧!
“嗯……好恶心!”脚踏在这根蔓植物上,感觉萱萱的、下层、内里似乎又有丰富的液体,就像踩在刚死去的动物尸体上,那种特别的响声,极易让人联想到肠道中的流质在被挤压。
尼奥能感觉的到,他已经接近问题的核心,灵的召唤波动明显强烈的了许多,而且越向这怪异丛林的深处行,感觉越强烈。
嗖!
一条黑影在斜前方掠过,动作矫健敏捷,而那种运动方式绝不属于人类。
“出了问题的人类……”尼奥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继续向前。
嘣!
兽骨弓弓弦发出的震响,更强劲有力,听在耳里,如同是战鼓的敲击,令人振奋、激昂。
嗷……尖锐的兽啸声中,一头人形生物从尼奥头顶的苦荆树上坠落,重重的摔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惜尼奥没有给它这个机会,剑光一闪而没,将其头颅切断,手脚一阵栗抖,这生物寂然不动了。
“真是令人惊异的变化!”尼奥感叹。
这生物曾是一个人类,皮囊和衣服都能说明问题。然而它现在不是了,它的筋肉不再新鲜光泽,它流出的血是墨绿中带着细小的暗色血凝块,它的皮肤干瘪,它的肌肉紧缩,但是整体来看,身体是湿润的,就仿佛是干尸放在水里泡发了几日。另外,这怪物的骨骼变形情况也很严重,不过不是动物化,而是植物化,很多地方都破皮而出,枝杈着,看起来很别扭。而皮肤感觉像是肥土,上面长满了细密的根蔓植物。
“又是根蔓……”尼奥隐隐感觉把握住了什么。就在这时,更多的异化人自废墟错落的各处涌出,看那意思,应该是被尼奥干掉的这头怪物死前的嚎叫达到了捅马蜂窝的效果。
嘣!嘣!弓箭第一时间开设。
对战士而言,战斗就是工作,尼奥是熟而生巧的老鸟,针对情况迅疾的做出应对,几乎已经成为本能的一种。
人兽们使用的箭矢要比人类的粗上三圈,很有些小型蝎弩弩箭的味道,短距离直射,劲急异常,身轻一些的怪物甚至被箭矢强大的惯性带着倒摔出去。
然而,对普通人来说至少是重伤的贯穿伤,对这些怪物却是收效甚微,尼奥亲眼看到一个额头都被洞穿的家伙倒地后,又爬起来、一脸狰狞的嚎叫着向他冲来。
见弓箭效果不佳,尼奥摘下箭袋,连同兽骨弓随手一扔,挂在了一株荆棘树的锥刺上。放下面甲,阔步迎上已经冲近的怪物。
猛吸一口气,然后洪声长啸。
嗷……
信仰战吼!战意彻底点燃,尼奥眼中闪烁着刀锋般锐利的光芒,双手紧紧攥着仍在鞘中的青钢剑,眼看一头怪物的枯爪已经离他不足30公分,双剑猛然化作两道匹练在身前一绞,直接将那怪物腰斩。
这些怪物是敏锐系的,尼奥的应对战术选择了偏向力战风格,攻击频率不高,但迅猛大力,招式没有花俏,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千钧断斩。
不惧怪物数量众多,尼奥利用苦荆树做障碍,在巨苦荆间穿梭往来,在这过程中,所有在他前方扇形半径内的怪物、都是主要打击对象。
这是一头雄狮对一群鬣狗的战斗,刺耳的嚎叫声和劈斩声不绝于耳,血肉和残肢四下横飞,没有哪个怪物能承受的住尼奥的正面打击,那一道道剑光如同雷霆霹雳,卷起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刃光,凄厉威猛,锋芒无匹。
然而,尼奥很快发现一个问题,那些被他斩杀的怪物,断肢处竟然生出根蔓,重新纠结,形成种种扭曲奇怪的怪物,再次加入战团。
“根蔓……”尼奥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喝!”一声低吼,尼奥施展了战技二段冲锋,四头怪物在他连续的冲锋错身斩下被绞杀。
尼奥带着怪物们向没有根蔓蔓延的外围走,然而这些怪物最多就跟尼奥在根蔓覆盖的边缘地带周旋,却是不肯过界。
“不过去,我就送你过去!”尼奥发了狠,每每斩杀后,都是大脚开踢,将怪物的肢体踢进冰天雪地。
没有苦荆树的遮挡,尼奥四面受敌,战斗条件艰苦了很多,所幸他有甲胄保护,加上有生命系列的治疗术法打底,因此战的异常勇猛,有时候被怪物擒抱,就一个双剑绕身绞,将缠在身上的怪物直接切的断肢落地,而一些不太具威胁的攻击他也基本忽视,有甲胄防御,即使受伤,也是一些皮肉伤,如此牺牲,换来的是强悍的攻杀力,半个多小时后,百多怪物都被斩杀一空。
“呼呼……啊啊啊!”大口呼吸着冰冷空气的尼奥猛然张臂仰头狂啸。战士,浴血成长,每一场艰辛的搏杀之后,都能感觉到一份收获,一份沉淀,一份成长,胆魄也得到历练,那种英勇无畏的气势也会变得更加混凝,所以说,一个强大的战士,就是在鲜血和白骨中登上巅峰的,不带任何水分。
唰唰唰!呛!双剑挽剑花甩掉墨绿的血汁,迅疾的归鞘,尼奥凝聚生命之触,点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治愈的力量随着强有力的脉搏传递到全身,在尼奥浅冥想状态的控制运作下,整个人如同刚从蒸房出来一般,白气汹涌,身体中的废弃物和怪物的爪毒全部逼出体外,一些皮肉伤以看的见的速度愈合。
卸掉甲胄,尼奥干脆将内中完全被汗水濡湿的皮衣和内衣褪掉,抓起雪,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在身上抹擦。
“哈!”身子一震、抖掉雪水,尼奥活动活动肢体,就那样仅穿裤头和靴子,拉着雪扒犁往回走。眼光落在遍地的断肢残体上,就见那些肢体表面相对纤细的根蔓已经挂了霜色,微微一笑,“有本事继续长!”
有经验的老手往往最能够在擅长领域体现‘从容’这个特点,尼奥虽然年轻,却早已不是战场上的愣头青,他非常懂得节奏、适度、阶段性……这类词的意义,除非是被迫,否则就会出现像这样的情况,一场战斗之后,不是立刻进击,而是休憩回力,不光是体能,还有平息过于躁动的情绪,再度使自己处于较佳状态。因为尼奥始终相信,在大多数情况下,一场战斗的胜利与否取决于初接触时的一系列判断和决定,真正打起来,那就是应变和本能反应。
与白袜子重新汇合的路上,尼奥对苦荆的生长能力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概念,就这么一段时间,那些断茬的地方,已经差不多长出10多公分,更让尼奥动容的是,那些暗红色的枝叶作用于地面,竟然有这类似强力溶剂的功效,被他砍断而胡乱弃置的苦荆条,居然靠着这个功效将断出埋身土中,开始了新一轮的生长,尼奥随意拔起几根,根茎已然长达30多公分。
“感觉野红柳的深根茎特色也被掠夺了!”尼奥横过雪扒犁边走边刮铲,细心的清理出了道路。
“解决问题了?”白袜子见尼奥几乎是赤条条跑了出来,迎上前问。
“清理了一批异变的人类,休息下再说。有没有兴趣抓两只雪兔什么的?否则就只能跟我一起啃干粮了。”
相比于在这里傻等着尼奥生火造饭,白袜子更愿意去四下转转,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雪扒犁上还有一些柴板,原先是用来铺垫搁放蓝鬼的尸骸的,现在正好用来点堆营火。
将雪扒犁立起来,这就是烤架,松开弦的兽骨弓一端插进雪地里,衣服一搭,还是烤架,挡风也是它。
生起营火,取出兽油熬制的油膏,在体表揉搓涂抹一番,又在火旁炙烤了一会儿,尼奥穿其皮大衣,以盔甲为座,开始烤干粮。
白袜子不负期望,搞回两只雪兔,可口的午餐这就算有了。
跟白袜子吃过东西,尼奥在白袜子怀里眯了一觉,差不多下午两点,再次披挂整装,同白袜子进了苦荆林。
这次尼奥让白袜子在根蔓之地外围等候,然后再次深入苦荆巨林。
顺手取回挂在树刺上的弓箭,尼奥感应着灵呼唤的强弱,向源头走。再度路过破烂的瓦尔德村,又遇到了大约十几头由人异化的怪物,从房舍来看,这差不多已经是最后一部分村人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无一幸免的被异化,尼奥也想不出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这一拨怪物尼奥没有引出根蔓区歼灭,而是将它们全变成了挂画,这办法同样好使,那些尸体上生长的根蔓对坚硬光滑如铁的巨苦荆表面无从下手,一段时间不能与地面的根蔓接连,也就失去了活力僵死了。
越向内,苦荆越是密集,只不过那种巨粗的已经不见,都是匀称的手腕粗细,便如竹子般,一丛丛的生长着,而且有枝叶,似柳非柳,似荆非荆,尼奥见了越发相信,这种植物,已经不是单纯的苦荆,而是一种混合了苦荆和野红柳某些特性的异变植物,至于根源在哪里,促成的原因又是什么,尼奥相信,召唤寻求自然盟友帮助的灵应该能告诉他答案。
“应该就是这里了!”一番跋涉之后,尼奥最终抵达一个巨坑的边缘,这坑看起来是由内向外爆发而形成的,坑低距离边缘垂直深度超过10米,坡倒是不怎么陡,上下并不算困难。
从爆炸的残骸来看,这里曾是个地室,敦厚的岩石铸就,非常坚固,岩石的表面可以轻易找到繁复的雕文,也不晓得是魔法符文还是某种装饰,尼奥无法推断其年代,只知道时间应该不会太短,近几百年内的建筑风格他多少还是懂一些的,没一样跟眼前的这些沾边。
在这巨大的炸坑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底层核心处的一株植物,或者说,根蔓之源,扭结产物。
这植物不能说丑陋,只能说长的怪异。尼奥对外表没兴趣,他注意到的是在这树靠近根部的位置,看那轮廓,似乎包裹着一个圣杯形状的岩石台,而在其内,隐约有绿色的光芒漏出。
“这恐怕就是问题的根源了!”尼奥清楚,但凡能让他产生危险的预感,绝不会是那些被他屠了的异化怪物。他继续向前,既是揭晓答案,也是接近致命的危险……
第十一章 有歇有晌
尼奥下到巨坑之中,这里的根蔓格外的柔韧濡湿,泛着水润的光泽,愈发让人联想到蚯蚓、肠道这类血肉之物,而且厚度也明显增加,走在上边,如同踩着充了气的羊皮囊,已经很难感觉出大地的存在。
警惕的接近炸坑中心的怪树,尼奥定了定心神,细细打量。
确如之前在坑沿所看到的那样,这植物是由根蔓扭结而成,它就像是一大捆上下皆拧着螺旋的硬绳索,密密的排列交叠,将一座圣杯式样的石台围在自己的‘腹’内,而这石台的顶端中心,也确实有某样物品,漂浮着,散发着艳绿色的光,亮的非常璀璨,但尼奥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再进一步,尼奥已经看不出什么名堂,他现在虽然也算是半个施法者,可对能量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
“苦荆之灵,响应你的召唤前来,我名尼奥?达克尼斯。苦荆之灵,响应……”
随着尼奥的召唤,蜂鸣声响起,荧绿色的光斑自这怪树上浮出,盈盈袅袅,向一处汇聚,最后形成了一团水波般荡漾的光,在这光中,隐隐有极为灵动传神的眼和不太清晰的鼻和嘴,圆润而缺乏鲜明的棱角。
象形,这是灵的基本特征,这团光就是灵之光。而能在白日达到这样的显形强度,至少也是千年级的,这里的千年,只是一种萨满们惯用的衡量标准,到未必真就是千年。
“你好,天行者达克尼斯。”灵开始跟尼奥对话。天行者,行天之道,即自然之道,是对萨满的一种的统称,很古老。
“你好,苦荆之灵。我感受到了大地的痛苦,而带来这痛苦的似乎正是你的无节制。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异变,这里发生了难以言述的异变。”灵的表情忧伤、焦虑、急迫。“天行者,你只有让我成为你的守护灵,才能完全了解真相。”
“哦,是么?我需要怎么做?”
“敞开你的心扉,让我的力量和你的身体,我的意志和你的思想,融合。”
“我们因此将成为联系紧密的伙伴对吗?”尼奥问。
“是的。”
“同时我们彼此也都是自由的,对么?”尼奥又问。
“当然。”
“那还是让我们以另外一种古老的方式来表达挚诚吧。图腾契约。”
“那需要一个非常繁复的仪式,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而我也已经非常衰弱。”灵的神情越发显得急切、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