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232

  海洋对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未开化之地?
  还是更加广袤的领土?
  如果有机会,他也很想亲眼看一看。
  临到饭点,朱高煦和朱高燧起身告辞,孟清和作势挽留,兄弟两个一起摇头,去舅舅家蹭饭是母后的命令,必须严格执行。按照兴宁伯的话来说,就是以亲情为纽带,修复舅舅和老爹之间不可调和的关系。
  老爹是个死硬派,大舅也不是能轻易低头的,朱高炽和老爹舅舅都说不到一起去,只能朱高煦和朱高燧多跑几趟。
  起初,兄弟俩还有些别扭,日子长了,发现这也没什么不好。
  比起皇宫,明显呆在魏国公府更自在。
  有大舅四舅一起研讨兵法切磋武艺,还有对门的兴宁伯可以侃大山,朱高煦和朱高燧从被徐皇后催着出宫,到一天三趟往外边跑,转变之迅速连朱棣都感到吃惊。
  闻听两个弟弟同魏国公府越走越近,还经常到兴宁伯府串门,朱高炽在房间中静坐良久,最终也只能摇头,他同两个弟弟的性格不同,人生追求或许类似,处事方法终究有所区别。
  朱高煦和朱高燧能做的事,他未必能做到。相反,他能做到的事,交给两个弟弟也未必可行。
  父皇已经让他听政了,朝中的一班文臣明里暗里的向他表达出善意。
  此时的朱高炽,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谦恭谨慎。
  嫡长子,又是洪武帝亲封的世子,遵照传统,只要朱高炽不发抽,太子之位定然是他的。
  九成以上的文臣都是这般想,尤以解缙等人为首。
  虽然从北平一路跟随朱棣进京的朱能等人与朱高煦朱高燧更有阶级情感,朱棣也表现得更喜欢次子和三子,一个立嫡立长的大帽子压下来,朱棣也不得不认真考虑现实问题。
  朱棣登基不到半年,文臣武将就隐隐分出了派别。
  在这种情况下,文臣使阴招打压武将,武将撸袖子想揍文臣,并不是件多奇怪的事。
  双方都在找机会,以段位来看,明显文臣棋高一着。
  解缙等人未必是真看沈瑄各种不顺眼,一定要把阴招往他身上使,谁让沈瑄恰好撞到了枪口上?
  天子义子,靖难武将中能列入前五,据说还救过高阳郡王的命,这点属于以讹传讹,不过救人的孟清和是沈瑄麾下,算在他头上也不为过。
  再加上前定远侯是个孤儿,连家庙都没有,留下沈瑄一根独苗,根本没有家族帮衬,简直是最好的下手目标!
  于是,趁着皇后挑媳妇的机会,许多人都开始活动。
  他们必须让天子看到,一旦武将的影响力在在朝中不断扩大,带来的后果会多么严重。就算是陛下的义子,随陛下起兵的心腹,也不是百分百可以信任。
  武能兴邦不假,但真正能帮助天子治理国家安抚万民的,永远都是文臣!
  在这一点上,建文帝就做得很好,虽然人生际遇倒霉了些,不便提及,可还有喜好读书个性仁厚的世子,堪当样板。
  朝中大臣们的心思,朱棣了解得一清二楚,正是因为了解,他才愈加的愤怒。
  这种愤怒在沈瑄“自污”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多好的孩子!多忠心的臣子!
  体恤上意,不欲让他为难,不吝用如此借口推拒婚事,从源头上掐灭了还没燃起的火苗。
  朱棣对背地里耍手段的人有多愤怒,对沈瑄的所作所为就有多感动。
  无论沈瑄解释多少次,朱棣就是认准了心中所想,扒皮马也拉不回来。一边拍着沈瑄的肩膀,一边捏着鼻根四十五角流泪。
  “放心,父皇绝不能让你委屈了!”
  沈瑄没辙了,彻底没辙了。
  只能沉默的退出大殿,离开皇宫,回到定远侯府,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苦思冥想。
  到底哪个环节不对?
  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哪句话哪个动作让天子产生了误会?
  关键是,继续这样下去,他还要爬多久的墙才算到头?
  沈瑄想了许久,始终不不得其解。
  隔壁的孟清和一直没等到爬墙的沈侯爷,不免觉得奇怪。
  往日里是风雨无阻,今天这是怎么了?
  侯府和伯府的护卫也感到奇怪,伯府的护卫巡逻到沈瑄经常出没的墙头,架上梯子探头,朝着侯府的护卫招手,今儿个定远侯不在府里?还是身体不适?
  侯府护卫表示,人在,也没见请大夫。
  伯府护卫还想再问,突然下边有人拉他,扭头刚想瞪眼,看到下边站着的是谁,吓得差点从梯子上滑下来。
  “伯、伯爷?”
  孟清和一身蓝色常服,下摆提起,掖在腰带上,朝着梯子上护卫勾勾手指,“下来,换我上。”
  护卫闭上嘴巴,麻溜的下了梯子,看着孟清和利落爬上去,一撑墙头,消失在对面,半晌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保持着对月望天的姿势,到底发出一声感叹,原来,伯爷的身手也是如此了得!
  难怪传言一战斩首五级,绝对的铁血真汉子!
  墙对面,孟清和站起身,拍拍常服上沾到的尘土,对着目瞪口呆中的侯府护卫一咧嘴,“正院在哪?前边带路。”
  他本想自己去的,无奈侯府面积太大,这里又靠近后园,假山石路,亭台垂柳,各种花卉,白天看着漂亮,晚上却像在走迷宫。
  护卫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将孟清和带到正院。
  “伯爷,侯爷就在里面正数第一间,您请。”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太对,抓抓下巴,想多了吧?
  院门没锁,孟清和没沈瑄那么好的身手,也没有有门不走偏爬墙的爱好。
  推开院门,走到房门前站定,朝身后看一眼,没人。
  回头咳嗽一声,敲了三下房门,“侯爷,在不在,在就应一声?”
  门内没有声音。
  孟清和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声音。
  再举手,房门开了。
  一身大红麒麟服的沈瑄站在门内,腰间佩玉带,梁冠已除,发间只有一根玉簪。
  黑色的眼眸望过来,孟清和张张嘴,挠挠下巴,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没等想起,有力的手臂已揽在他的腰间,轻松将人捞进了房内。
  关门,落锁。
  当夜,兴宁伯宿在了定远侯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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