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437节

  对修行有信心的伴侣,通常不会在下界诞下儿女。
  五百年时间不长,损耗精血修为生下后代,女子心中有了牵挂,很难做到比翼双飞,到时男子飞升去上界,女子带着儿女远赴独仙群岛囚困等死,那等滋味怎么好受?
  除非是伴侣双方的道途走到尽头,修为不能再进,而且时间也不够了,那样都会选择生下后代,让后代做富家翁,不会让后代走修行的断头路。
  唯有双双飞升上界,没有时间限制,方能安心诞下后代培育家族势力。
  老瘸子皱眉道:「学无止境,修神仙也没有尽头,等到何时去?我这把老骨头又能等得几年?」
  风哥儿的说法比较靠谱,他心底纠结不已。
  「您身体好着呢,长命百岁,您别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感情好会考虑后代问题。」
  张闻风陪着两个老头喝酒开解,到下学铃声响起,才起身散席。
  在宗门待了两天,再才启程穿过大应地盘飞回灵宝观。
  悉心指点五名弟子练剑三个月,有方攻玉和陈凤仪一男一女两人脱颖而出,先后达成「与手合」剑境,走上了剑修之路,至于今后是剑、法兼修,还是专心剑道,看个人选择,
  都可以的。
  另外五名学徒掌握了《光寒剑经》的两式剑术,使出来各不相同,其中佼佼者叫佟观,今年正好十岁,一柄木剑使出来颇有两分一往无前的气势雏形。
  至于他们的小老大「狗哥」,练剑的兴趣过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吃了几个月饱饭,身上有力气,忙着在林子里下陷井套兔子捉山鸡,各种奇怪的本事让五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羡慕不已 张闻风每天在后院如稚童舞剑,没有章法随心所欲,只偶尔去剑坪转转,指点剩余的几人练剑。
  不知不觉进入仲冬,下了一场大雪。
  可把从来没见过雪的狗娃高兴坏了,穿着厚棉袍和几个孩子在剑坪堆雪人、打雪仗,大喊大叫从山上滚下去疯玩,冻得双手通红,衣服鞋子都湿了,兀自不肯回山,还是苏钦担心没有修为的狗娃冻坏,将小家伙拎了回去。
  张闻风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幕,点头微笑,狗娃与相差不大的小孩一起玩耍时日久了还是受到潜移默化影响,骨子里的戾气化解不少,再则每天认字写字,也磨去些躁气。
  有变化是好事啊。
  明天开始,让苏钦教狗娃读经、背诵基础经文。
  空中符光一闪,张闻风接住传讯黄符,是监院请他前去主峰喝茶,没说什么事,起身往外走路过前院听得堂屋里狗娃还在兴奋地说要在院子里堆一个很大雪人,堆得比苏钦姐姐还高,看到张老爷出现,狗娃顿时止声老老实实烤火。
  飞落主峰,踏雪往偏殿去,看到一身青色道袍的万伯起笑眯眯和监院走出来,张闻风笑着拱手道:「原来是万师兄出关,还说监院怎么突然卖起关子来了,恭喜恭喜!」
  万伯起走路稍有些不利索,他才修复两天,回礼后伸手做请,笑道:「身体有残缺和身躯完好,心情、感觉太不一样了,我这次算是深有体会,到现今为止,才完全从当初的生死一战中彻底走出来。」
  他说完自己的感慨,郑重地又行了一礼。
  张闻风忙伸手相扶,叫道:「过了,过了啊,同门之间守望相助,岂不应该?我一直在等万师兄痊愈,帮我炼制影木剑呢。」
  万伯起哈哈一笑,道:「张兄弟尽管放心,待我歇息些日子,保管将影木剑炼制得合乎你心意」他心中有数,陈青桥是看张长老面子传授修复术,要不然他自己从头摸索学起,还不知要花多长时间,吃多少苦头。
  三人走进偏殿落坐,张闻风取出影木条交给万伯起,道:「我不着急用,万师兄先稳固修为,一两年后再炼剑不迟。」
  万伯起查看片刻影木,又打量张长老的手腕、臂长,心中有数之后再收起影木,从纳物空间取出一块白色玉石,道:「我战斗之前,在肩头装了一块影像石,意外地将那个剑修使剑的短暂过程留了影,前面受伤那段时间恍恍惚惚忘记这茬事,闭关后才想起来,影像很是模糊,张兄弟你拿去瞧瞧,能够有用就更好了。」
  张闻风接过影像石笑道:「万师兄的留客方式,别出心裁。」
  说得大家都笑了。
  第652章 凡尘事,悟剑道
  回到云涌峰,张闻风没有急着观摩石头内里的影像,在后院看书、赏雪、念经做功课,将心绪调整得微波不兴,还好生睡了一觉。
  翌日早上,朝阳斜落院子映照白雪,光彩变幻迷离。
  沿着冰柱垂挂的屋檐回廊缓缓走动,默念经文进入止静心境,看一切景物多了份独特的置身事外的冷漠,取出影像石开启,盯着晃动模糊的影象以局外人身份观看。
  前面势如破竹的激烈厮杀场景,没有引起他目光半分波动。
  他注意到远处一道突兀出现在画面中的剑光,寒芒短促犀利,突如其来,顾全口中念咒,左手飞快掐出模糊残影,绕着他飞速环绕护身的金色八卦令,快得连成一片交织成八卦符文状光芒护罩,危急时刻,挡住天外飞仙般的致命一剑攻击,身上绽放出刺目金色光华。
  有两道法术尾随其后,紧着轰击在中剑的光团之上。
  没有声响传出,顾全翻滚着被打出画面之外。
  影像一阵剧烈旋转后退,天上地面众多人影乱晃,无数法术、符箓爆开,影像受影响出现了几次白、赤光斑,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各种冲击波动激烈碰撞扫荡,剑影如流星,法宝璀璨轰击。
  待得画面稍平稳下来,影像正中出现一个五大三粗汉子,浑身浴血,黑袍破碎,满脸狰狞疯狂之色,手中碧青色长剑自上往下一挥。
  纵剑式如狂风席卷,一线寒光凝稠,搏命杀意癫狂无匹。
  身处画面外的张观主亦眼眸微微一凝。
  好重的杀性!
  有攻无守,有死无生。
  一人拼命十人难挡,何况是杀气沸盈掌握了「光寒剑经」的剑修士,难怪攻打独仙城的那一队人马死伤惨重。
  蒙蒙白光猛地喷涌,有无数盘旋游荡的龙形符纹,前赴后继将杀机浓郁一剑消耗挡住。
  画面乱晃,约十丈外的剑修身上缠绕了一道龙形光索,影像往后狂退,剑修士红着眼珠子手腕微微拧动,一剑横斩,画面颠倒着翻滚往地面栽倒,影像陷入黑暗。
  张闻风手中捏着影像石,面无表情闭上眼眸。
  战斗残酷血腥,万伯起能够在身受重伤时候侥幸逃得一命,没有被后续法术击中属实命大,对万伯起来说,这枚影像石便是血淋淋的伤疤,不忍目睹,他在修复断肢后才拿出来便能理解。
  谁都不愿将自身的惨痛,轻易揭开给别人观摩。
  张闻风已经沉浸在剑修搏命爆发的两式剑术之中,癫狂的剑意,溢出画面外的杀气,神妙的用剑方式,令他于冷漠中动容。
  他修炼横剑式、纵剑式好几个月,用教导学徒触类旁通的方式,加强自身对于光寒剑经的剑悟,然而有幸目睹真实两剑杀伐,他已经知道自己差缺什么了。
  不必完全照搬别人的剑术,他要完善形成自己的剑意。
  前院,狗娃吃饱肚子,踩着冰冷干硬的冰雪撒腿往外面跑去,院子里昨天堆起来的大雪人,已经被他喜新厌旧弃之如敝履,才出院门,脚下一滑一跤摔滚出老远。
  揉着屁股咧了咧嘴巴,没有哭出声,爬起来狠狠跺了跺踩硬的冰路发泄怒火,狗娃小心翼翼走边上没有踩过的积雪往前继续跑,他急着去剑坪和小伙伴打雪仗,抬头看到漂亮的苏钦姐姐,飞快换上灿烂笑脸:「苏钦姐姐早哇。」
  像一头快乐的黑老鼠,一阵风跑远了。
  苏钦脸上挂着淡笑,她对于野孩子狗娃自不会刻意讨好,也不会露出嫌弃,自家长辈告诫过她多次,日常小事不是小事,有些香火情分能够管一辈子,不要因为伺候人而有任何埋怨。
  走进院子,将狗娃弄乱的各个房间收拾整理清爽,将堂屋桌椅、用具擦 拭干净。
  用铁锹、竹扫帚清理前院的结冰青石板小路。
  没有得到招呼,她不会踏入后院半步。
  半个多时辰过去,苏钦走出院子,转去前面继续收拾大殿,耳朵倾听着山下玩闹的动静,时刻注意狗娃和几个学剑小孩的打闹。
  与她同来的姚斯文师兄,见张长老没有架子,对任何人都随和,从来不管他们做了多少事情,不讲究不训斥,也就多花些时间在打坐修炼上,不怎么上心洒扫事务。
  苏钦走出大殿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她又拿铁锹清理通往山下的石板路积雪。
  早在几年前,张长老带着水清如、他们两个在山坡上开荒种植果木,开辟出药圃,亲力亲为时候,偶然闲谈时说过:
  「不经凡尘事,难悟人间道!」
  「四阶以前,修为心境能够在生活中一点一滴积赚。」
  还说了不少,她都一一记着,闲时思索参悟。
  与高人相处,淡淡然如熏如兰,只可意会。
  转眼间临近过年,苏钦照常监督狗娃认字、写字、诵读经文,做好日常洒扫,打理药圃园子,收集丰富药物种类,她已经知道张长老闭关了,一个多月时间,没见长老走出禁制波动的月拱门。
  这日接到一纸传讯黄符,苏钦敲开姚师兄修炼的房间,交代一声,看护好在山下与几个学徒玩耍的狗娃,她匆匆飞离云涌峰,来到主峰后山的一处洞府前。
  在门口等着的长辈招手让她进去。
  洞府里站满了苏家修士,男女老少皆有。
  主持苏闲元坐在中间,与万伯起、监院笑谈着,道:「脱凡路走完,最多半年时间见分晓,宗门事务便拜托两位。」
  「主持尽管静心潜修,无需为俗务操心。」
  「恭候主持顺利出关。」
  述话完毕,众人让开道礼送万伯起和监院离开洞府。苏闲元目光扫过每一位苏家修士,微笑点头,最后目光落到苏钦身上,笑问道:「张长老出关时候,记得传讯万师叔和监院。」
  「是,钦儿谨记。」
  苏钦行礼应道。
  苏闲元挥手笑道:「都下去吧,安生做事修行,‘成就我辈金丹人,,希望大家都有那一天。」
  众人躬身行礼,退出洞府。
  随着洞府石门缓缓关闭,下次打开不知什么时候?
  云涌峰后院。
  站立在屋檐回廊走道的张闻风,身上细碎剑气、光华收敛,他睁开眼睛,沉浸剑意参悟之中的他对于时间流逝没感觉,摊开左手掌心,影像石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粉屑,微笑着摇摇头,到时与万伯起说一声,帮老万彻底消除了伤疤。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他已经领悟出属于自己的「光寒剑经」剑意。
  他不追寻以自身同归于尽的极致杀气来提振剑术威力,他借鉴对方为磨剑石,完善了自己将要追求的剑道:中正平和,一往无前。
  少些偏执戾气,多些凛然正气。
  第653章 阴符成,官威显
  张闻风走上环岚剑坪时候,练剑切磋的方攻玉和陈凤仪,单独练剑的佟观,打闹嬉戏的其他几个学徒,全部收手规规矩矩行礼恭迎。
  「拜见张长老!」
  「老爷安好。」
  狗娃麻溜往边上撤退,混着叫一声老爷,显得他与长老的关系与众不同。
  以前他叫「神仙老爷」,后面改口「张老爷」,到现在叫「老爷」,一步一步单方面拉近关系,他已经将自个视作老爷的童子,专门玩耍有饱饭吃不干活的那种,当然他也玩得很心虚,生怕老爷哪天瞧他不顺眼,不要他了。
  再让他去做小叫花,他担心会饿死去,要饭的本事生疏了。
  张闻风脸色平淡中带着一丝笑意,点点头回应,他从来不强制要求弟子和学徒每天必须练剑多长时间,只告诉一个挥剑训练范围,即使有人偷懒,从来不会训斥责罚。
  修炼是个人的事情,心智不坚定者,不能及时醒事刻苦者,在修行路上被淘汰是早晚的事。
  「今天是什么时月?」
  张闻风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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