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并不聪明
内山英太郎沉默了很久才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中村中将说：“但愿你能说服那帮参谋采纳我的建议……眼下华北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唯一的办法就是先集中所有的力量击败山西八路军，摧毁八路军的神经中枢，然后再转头对付山东八路军，眼下这一战略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真的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内山英太郎说：“放心，有我在，他们跳不起来。”顿了顿又问：“中村君，以你之见，华北的局势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中村中将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内山英太郎半开玩笑半认真：“假话。”
中村中将说：“假话就是，我军将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山西境内的八路军一扫而空，然后集结十几万精锐之师，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山东八路军全歼，大日本帝国在华北的统治犹如铁桶一般牢不可破。”
内山英太郎苦笑：“你这假话假得离谱。”
他没有在问真话是什么，因为他已经猜得到了。打从山东八路军强势崛起之后，中村中将对华北的形势就很悲观，如今山东八路军的空军展示出异常强悍的战斗力，八路军如虎添翼，想必这个著名的悲观主义者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他沉吟片刻，问：“中村君，你能不能不要去太平洋？”
中村中将有点意外：“怎么了？”
内山英太郎说：“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我很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理智的参谋。”
中村中将苦笑：“第12军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内山英太郎沉声说：“有我在，谁敢对你指手划脚！”本来他跟那帮参谋也一个样，对中村中将的所作所为都有不屑，但是被八路军闷头暴打一顿之后他才发现，中村中将的一切决定居然都是正确的，真正傻的是他们。在这之前他巴不得中村中将早点滚蛋，山东这边有一个中将就够了，一山不容二虎。再说对于青岛那块肥肉他也眼馋的很，中村中将不走他怎么下手？可吃了大亏之后他才发现这些都是虚的，他真正需要的是像中村那样冷静睿智的助手，只有这样的得力助手才能帮助他应对山东越来越严峻的形式。他发自内心的希望中村中将留下来，不要到太平洋战场去白白送死。
中村中将笑得更加苦涩：“内山君，这种事情不是你能改变的。再说我的部队都已经出发了，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内山英太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电话。
两分钟后他的电话又响了，是冈村宁次打过来的。很显然，冈村宁次已经知道自己苦心调集的航空兵遭遇毁灭性空袭的噩耗了，这个城府深沉的大将失去了冷静，在电话里把内山英太郎骂的狗血淋头，就差没有让他剖腹谢罪。内山英太郎低着头不敢吭声。其实如此惨重的损失并不完全是他一个人造成的，要不是那帮猪一样的参谋将中村中将送上来的情报当废纸扔掉，他何至于面对八路军空袭的时候毫无准备？但他不敢替自己辩护，现在大将正在气头上，越是辩驳他就越会愤怒，所以还是老老实实让他骂一顿出出气吧。
冈村大将显然气得够呛，一口气骂了他整整十分钟，气都不带喘一下，骂得他户口本都冒烟了。但他一直都不吭声，冈村宁次一个人骂着也没意思，所以渐渐也偃旗息鼓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作战飞机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全部被摧毁？这么大规模的空袭行动，为什么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冈村宁次喘着粗气问。由于过度愤怒，他的肾又开始一阵阵的胀痛了，很难受。
内山英太郎说：“空袭的规模并不大，顶多也就是三四十架飞机。”
冈村宁次那肚子火又窜了起来：“内山君，你是想告诉我对手只用了三四十架飞机，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就将我们近200架飞机炸成了碎片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很好骗？”
内山英太郎额头冒出冷汗来，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并没有欺骗阁下的意思，这次空袭行动对手动用的飞机确实不多，40架已经是极限了。”
冈村宁次发出一声怒吼：“混账！40架作战飞机不到一个小时之内炸掉七个机场，摧毁我们近200架飞机，你是在说笑话吗？”
内山英太郎说：“据中村群收集到的情报，八路军70%的飞行员能在千米高空中将炸弹丢进一个10米见方的沙坑里，这样的投弹精度，不需要大集群，只需要几架飞机就足以摧毁一个机场了。这正是我军面对他们的空袭措手不及的原因，空袭的规模实在太小了，调动的太快了，我们根本来不及捕捉到相关的情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久到内山英太郎都以为冈村宁次不打算再跟他谈下去了，那冰冷的声音才悠悠响起：“内山君，一个将军是要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的！”
内山英太郎咬牙说：“我会为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是八路军发动了这次近乎完美的空袭，一举摧毁了我军部署在河南、河北、山东的航空兵主力，就算上军事法庭我也是这样说！”
冈村宁次说：“很好！我会让人展开调查的，如果事实与你所说的不符，你就等着剖腹好了！”说完啪一声挂掉了电话。
内山英太郎捏着电话，发了好一阵子呆才将电话放下，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对静静的看着他，一个个安静如鸡的参谋们说：“命令：工兵部队以最快的速度修复机场，同时各部都要在驻地附近修建防空掩体，并且增加防空火力点，严防八路军再次发动空袭！”
马上就有全部掏出纸和笔开始记录了。
中山源夫说：“修建防空掩体、增加防空火力点都是必须的，但并不是马上要做的。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怎样以牙还牙，对八路军还原颜色……”
“以牙还牙？”内山英太郎重复了一遍，瞅着他的参谋长，那目光分明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事实上，现在在他眼里，这位参谋长跟白痴真的没什么区别。八路军噼里啪啦一顿猛炸，华北驻屯军的作战飞机给干掉了三分之一不止，连带摧毁了七个重要机场，可以说华北驻屯军航空兵已经元气大伤了，八路军作战飞机不继续向他们投弹轰炸他们就谢天谢地了，还还以颜色？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位参谋长这么蠢呢？
“不会有报复，不会有以牙还牙。”他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中山源夫留，“现在我们要做的，而且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继续跟八路军对峙，向他们施加压力，只要能阻止山东八路军进入河南河北山西就算成功了。”
说到这里，他心头也是一种苦涩。
从什么时候开始，日军对八路军的战略企图放的这么低了？
挨揍的人肯定是满心不爽的，可揍他们的人却开心的很。随着一架又一架的飞机再送往机场降落，整个机场都沸腾了，每一架飞机降落都会响起一阵海啸般的欢呼，每一张脸庞都写满了生命的喜悦和骄傲。地勤人员冲向还没停稳的飞机，飞行员刚下飞机就被他们高高抛起，整个机场都变成了狂欢的海洋。刘雷公那冷峻的脸庞也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他对雷德尔说：“祝贺你，中校，你指挥了一次完美的轰炸。”
雷德尔说：“我的智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你们的飞机实在是太出色了，哪怕是能力很一般的参谋来指挥也能取得同样的战果。”
刘雷公说：“你这是哪里话？我们对空军作战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让我们这些大老粗来指挥，再好的飞机也发挥不出威力来！以零伤亡摧毁了敌军七个机场，炸掉了将近200架飞机，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就别谦虚了。”
罗政委也笑着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只管提出来，不用客气。”
雷德尔中校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我不需要奖励，我只希望司令官能够告诉我：这些飞机到底是哪个国家提供给你们的？”
此言一出，指挥部里那原本轻松喜悦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凝重了。刘雷公和罗政委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没说话，摇头着走了出去。雷德尔想要追出去问个究竟，但终究没有迈出这一步。他知道这两位并不打算告诉他，问了也没用。
气氛变得僵硬而尴尬。一名来自柏林的轰炸机少校参谋低声对雷德尔说：“雷德尔，你一句话就把自己辛辛苦苦取得的成就给毁的一干二净了，这种做法真的算不上聪明。”
雷德尔苦笑着说：“我也知道这样做很愚蠢，但我就是想知道这些飞机到底是哪个国家生产的！”
这个疑问已经成为他心中的执念，不弄清楚，他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