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蒋可的关系
风大了,竹叶唰唰作响,四周无数飘零的枯叶晃悠着躺到地上,慢慢垫起厚厚的一层。
沈林之长久的懵愣以至于忘了眨眼,秋风裹着爽冷的空气,他眼里刷地掉下两颗水珠子。
他皱眉偏头,像是在责怪这风太不懂事,尽往他脸上扑,往他眼睛里钻,害他丢脸了。
不能掉泪,否则让楚淮以为他是默认了这一切。他用力皱眉,慢慢稀释掉多余的水分,表情干净认真,丝毫不见异色。
楚淮一只手压制着沈林之的胸口,后者抬起一只手覆盖住自己楚淮的手背,勉强地咧开他生平最温润最自然的笑脸,说:
“楚淮,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记错了吗,我是沈林之,我们六年级相识,我们关系一直很好的,是初二,对,初二……有一天你忽然不理我了,还把我的物理书和作业帮都打湿了。从此之后就距我以千里……”
沈林之用最平和的表情说着说着,呼吸声越来越重,慢慢变成了大喘气,完美的表情从唇角开裂,蔓延全脸,全身。
“楚淮,我没耍你,是你不要我了。只要你回回头,但凡回回头就好。”
终究,没维持住他的平静。
楚淮凝视手臂上哪滴水珠,慢慢上移视线,最后定在沈林之下巴上摇摇欲坠的那颗眼泪上。
然后,他说:“沈林之,你真是疯了吗。”
你他妈怎么哭了?
楚淮问:“委屈吗?”
沈林之不假思索地摇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委屈。”
楚淮:“你无缘无故被我打了啊。”
沈林之:“不,不是无缘无故,我……”
楚淮更进一步:“不是无缘无故,那你说是为了什么?”
沈林之抬头,长睫毛上也沾了水,不过林间风大,很快就水汽就干了,只剩下一点不易察觉的痕迹。
沈林之一直在收缩自己心里颠乱的风暴,重启嘴唇时生理性颤了颤,问:“为了什么?”
楚淮在沈林之衣服上蹭掉那几滴水,毫不留情地说:“因为……这是你活的第二辈子啊;因为……”楚淮眯眼,狠戾着声音继续:“沈少爷,你,娶,妻,了。难道你忘了?”
沈林之摇头:“我没有。”
楚淮:“没做?还是没忘?”
沈林之:“我没……”
“林少爷记性不好。”
沈林之胸腔里全是郁气,他猛烈地咳嗽几声,断断续续急声说:“楚淮,你不能这样想我。”
窒息感陡然袭来,他浑身力气好像突然间被抽离了,无须楚淮压制,他自己就瘫软在地上,要靠着背后的竹子才能稳住身体。
楚淮慢慢松开手上的力道,要抽出被沈林之覆在手心的手。
边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来,用和普通朋友聊天的语气和语速,状似漫不经心:“蒋可,高中理科,大学金融系,长你一年。她二十四岁,婚礼大成。和沈家小公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是一段佳话。”
他平淡开口:“我没记错吧,林之。”
沈林之嘴巴张了张:“……”
楚淮再问,温温和和地:“林之,我记错了吗?”
沈林之紧捏住楚淮要缩回去的手,但力气不大,他和楚淮对视,说:
“错了。蒋可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沈蒋两家关系很好,只有我们年岁相近;她和我亲近,因为我是我哥的兄弟,因为我哥总不答应和她在一起;但是……成功,蒋可喜欢的人是我哥,实际上她和我哥互相喜欢!!他们的感情和我没关系!!我不过是个中间人,一架桥而已楚淮……”
楚淮乍一听见沈林之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他恍然明白,居然没忍住当场笑起来,整个身体都在抖:“沈林之,你……真让人很不舒服。”
楚淮扯了扯嘴角,呢喃:“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你早怎么不愿和我解释呢?”
声音那么小,沈林之现在耳中嗡鸣,哪里听得清。
他声音陡然变大,困顿地爆发:“为什么早不和我解释?!”
沈林之仰头抵在竹竿上,心里的隐痛无处散发,所以疼在身体里面,难受得脖子上青筋绷起。
沈林之忽然就不挣扎了,死寂地说:“楚淮,总有人要下地狱,我……”他狠狠抓挠自己的头发:“我解释不了的。我娶了她是事实,你恨我。我不娶她,我会恨自己一辈子。我抱着你的身体在被人追得掉入海中,睁眼发现自己活了,我只是希冀着……有个不一样的结局而已。哪知……你记得啊……”
楚淮不说话了,他的力气被虚空抽走,如今脚有点发软,“不娶她你会后悔一辈子?”
沈林之却摇头,却是痛得说不出话了。
楚淮:“……”
“就到这儿吧。”楚淮用力抽出那只手,本想面对面对沈林之说出这句话,结果他这话一说出来自己就浑身僵硬了,彷如潜意识里有个东西在抗拒这个答案。
于是他站起来背对沈林之,那背影高大精壮,像是能担起半个天。沈林之最喜欢楚淮那顶天立地的双肩,和他那颗愿意把整片天都捧到他面前讨他欢喜的心。
“楚淮,等等……”
但楚淮说:“你和你哥哥喜欢同一个人,那人爱的是你哥,你却娶了她。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卑劣恶心吗?”
不看沈林之,楚淮闭着眼睛,睁开后双目无神,面无表情说:“我知道你的脾气,固执得很。我和你说明白吧:沈林之,你我都有自己的选择,你那么好,朋友遍天地,不缺我一个兄弟,我们就到这儿吧……”
他说到中途脚尖朝沈林之那边动了动,似乎是想转过去,却终究没有成功。
他说:“沈林之,你能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们现在……”
身后冷厉的声音蓦然打断他,“你走!!走!!我不想听了!走!!”
楚淮皱眉,以为这是和沈林之达成口头协议了,拖着沉重的步子,连回头都没有,转过一簇簇竹丛,绕着小路翻上大路,离开。
余下的沈林之,已经浑身无力地瘫在了竹子上。
沈林之暗暗想着,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天重新开始就好。本该如此,这世界上,谁敢期望和一个疯子之间能有道理可循。除非……呵呵,楚淮是个天真的人。
呵呵呵呵……
沈林之眼底阴暗,双眼像两颗黏稠得化不开的浓墨。
垂在地上的双手埋在竹叶里,他伸手去摸手机,那双手一见天光,赫然能看见上面布满污泥血渍的手背。
沈林之半睁着眼皮,望着头顶妖娆到模糊的枝条,有气无力地说:“哥,你下班了吗?我在学校小竹林,你,来咳咳咳,来接接我……”
和他同桌陈纬热火朝天争论着什么的胖子懵:“啥?啊?什么?噢噢噢我操操,等等等等……”他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备注姓名,又说:“哎呀呀,真是沈林之啊,咋的了?是不是打错啦?什么接你?你怎么了?喂?喂?”
他要命地踢了脚陈纬,叫唤:“沈大兄弟好像不对劲!”
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和沈林之家人相关的任何一个电话,胖子和陈维急忙朝学校后山小竹林跑去。
路上,陈纬拿胖子手机打了个电话去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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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之暗笑:楚淮,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楚淮一本正经:不,新年新气象,我先前说的一切都该被刷新了。
沈林之:嗯……。
刘骆:妈的,新年快乐。但是……沈大兄弟,咱先去医院哈。
沈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