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水土不服

  眼见楚千凝日渐消瘦,可是把黎阡陌急的不行。
  事到如今,他不免后悔当日没有将遏尘带出来。
  虽说当日那般情况他无法救治凝儿醒来,但却有别的法子保证她的身体康健,只怪那日他心慌意乱,实在是百密一疏。
  见他的神色,楚千凝便心知他定是在自责,可他又哪里知道,她却已将他佩服的不行了。
  那般情况下,他还能在临走之前反击齐家,平安化解了凤君荐和皇后娘娘的危局,可见他智谋高深,又何须自责呢。
  何况,他帮了凤君荐,便等于帮了容锦仙,也就等于帮了她。
  握了握黎阡陌微凉的手掌,楚千凝朝他虚弱的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只是身子虚了些,想来也无大碍。
  不过她不太敢开口说话,总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腾,怕一开口就又干呕不止。
  但即便她什么不说,仅瞧着她的脸色也可知她必是十分难受的。
  比起黎阡陌的心急,冷画倒是淡定多了。
  依她看,小姐就是有喜了。
  也不知是位小小姐,还是位小公子……
  想到自家两位主子的容貌,冷画觉得这孩子便是闭着眼睛长也不能难看了。
  然而——
  结果却令冷画大失所望。
  “水土不服?!”听到那郎中为楚千凝号脉后给出的结论,冷画不禁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是怀孕了吗?”
  “老夫行医几十年,绝对不会误诊的。”一见自己的能力受到质疑,那那老大夫当即便不乐意了,“区区喜脉,老夫又岂会诊不出来!”
  “烦请您去外间开药方。”相比起冷画的惊讶和失望,黎阡陌的反应就淡定多了。
  甚至,他可以用平静来形容。
  不止是他,就连楚千凝也一脸茫然,不解冷画为何会以为自己有孕了。
  待到那老大夫走出内间之后,她才奇怪的朝冷画问道,“你这丫头,怎么会以为我有孕了呢?”
  这种事情,她自己怎么可能毫无所觉呢……
  “奴婢是见您整日干呕不止,还……”当着黎阡陌的面儿,后面的话冷画没好意思再往下说,不过聪明如楚千凝却瞬间会意。
  该不会……
  她是见自己这个月的癸水没来,是以才误会的吧?
  思及此,楚千凝不禁面色微红。
  尴尬的轻咳了一下,她低下头选择避而不言。
  其实,那是因着她近来身子虚弱,之前昏迷的那十来日她几乎是水米未尽,若非黎阡陌一直在给她灌输内力,怕是饿也要饿死了。
  正是因此,这个月她的癸水才没有来。
  瞧着冷画那副失望的小模样,楚千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她是有盼着自己怀孕,怎地感觉她比自己和黎阡陌还要着急?
  温柔的朝她笑笑,楚千凝淡声道,“不然,下次?”
  冷画:“……”
  她怎么觉得她家小姐调皮了呢。
  黎阡陌:“……”
  话说,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他说了算吗?
  明显感觉到房中气氛不对,冷画赶紧脚底抹油,不敢继续杵在那碍眼。
  而随着她走出去关上房门,黎阡陌这才抬脚走到榻边坐下,看向楚千凝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长,“凝儿想要孩子了?”
  “没有啊……”她摇头。
  “不想要?”
  “……也不是呀。”她微微蹙眉。
  孩子这种事也不是强求的,还是得随缘吧。
  忽然想到什么,她若有所思的看向黎阡陌,“方才听闻我没有怀孕,你有没有很失望?”
  “嗯……”他沉吟了一下,随后才坦诚的微微点头,“一点点。”
  他与凝儿的孩子,他自然是万分期待的。
  可在期待的同时,却也有些矛盾。
  倘或是平时也就罢了,但如今她的身子虚弱至此,连自己尚且照顾不好,若是这个时候有喜,怕是会为她的身子造成更大的负担。
  是以方才听那老大夫所言,他心里虽略有些失落,同时却又松了一口气。
  他们有得是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
  专注的望着他的双眸,楚千凝倾身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若你喜欢,待到咱们回了建安城便要个孩子。”
  “好。”他弯唇,笑的温润醉人。
  *
  因着楚千凝怀孕之事是个大乌龙,冷画失望之余便将气都撒到了鹤凌头上。
  心道都怨他那个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
  之前好不容易给小姐养出点肉来,如今可倒好,一个“水土不服”便都给折腾没了。
  冷画眼瞧着,不禁觉得她似是比之前更加清瘦了似的。
  这下黎阡陌就更不急着回建安城了,想着几时将楚千凝的身子彻底养好了他们再动身启程,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探听一下覃凝素的下落。
  而且,他得到消息,说是近来扶风城中多有苍族人出没,怕不是什么好苗头。
  加之凤君撷被流放扶风城,未免他和苍族人勾结在一起,他们也须早做准备。
  暂居扶风城,楚千凝和黎阡陌并没有住在客栈,而是去了这一处的城守府上,一来是为了安全起见,二来也是有意借他之口将他们的行踪传回建安城。
  如此一来,他们夫妻二人外出寻医的说法便愈发真实了。
  扶风城的城守名为宋应昌,看起来是个老实憨厚之人,府内的夫人也懂礼守矩,膝下一子一女,分别叫宋书虞和宋忆慈。
  别看这夫妻二人相貌平平,生出的一双儿女倒是人中龙凤,样貌不俗。
  楚千凝只在入府那日见过两人一面,之后倒是未曾再见过。
  在这府里住了几日,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府里……
  怎地会如此破败?
  虽说宋应昌只是个外官,但好歹也位列三品,便是过得再清贫,也不敢到如此地步。
  扫了一眼自己手中出现裂纹的茶盏,楚千凝心下疑窦丛生。
  正想着,却见冷画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世子妃,宋夫人前来求见。”
  “请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便见一名身着素色麻衣的妇人走了进来。
  见状,楚千凝眸光微闪。
  堂堂三品大员的夫人竟穿的如此素简,特别还是在拜见公主时,未免有些失礼。
  瞧着张氏的言行举止,楚千凝觉得她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可明明知道却还是如此行事,难道当真是因着这府里穷困潦倒吗?
  可是……
  究竟为何会至这般地步呢?
  “臣妇参见公主殿下。”行至房中,张氏规规矩矩的拜倒在地,言行得体,面上未露怯色。
  “起身吧。”
  “谢公主殿下。”
  “夫人不必客气,坐吧。”楚千凝温和的朝她笑着,“冷画,上茶。”
  大抵是没想到堂堂公主会如此平易近人,张氏有些受宠若惊,又起身谢了恩,一拜再拜。
  一番千恩万谢之后,她方才再次落座。
  “此前听闻公主殿下身子不适,恐打扰了您休息,是以也未敢前来请安,如今见您气色好些,臣妇与老爷也可安心了。”
  “只是初到此处有些不大习惯,再加上之前一路照顾世子,忧心不已,这才忽然病倒,如今已好多了,并不妨事。”不知对方此来是何目的,楚千凝回答的滴水不漏。
  闻言,张氏关切道,“公主身子精贵,理应养尊处优才是,这府里的丫鬟虽不多,但好在各个手脚麻利,您与世子可放心驱使。”
  “好。”
  “有何所需之物,您便派丫鬟去告诉臣妇一声便是。”张氏殷切说道,未有谄媚之态,亦不会让人觉得有何不敬,程度拿捏的刚刚好,不会令人生厌。
  “如此……本宫便先行谢过了……”
  “您说哪里话,臣妇和老爷可万万当不起!”张氏战战兢兢的起身。
  说话间,却见黎阡陌缓步走了进来。
  匆忙扫了一眼,张氏便赶紧低下头去,只觉得满目生辉,周遭的景色都黯淡了许多。
  “见过世子爷。”
  “无须多礼。”淡淡的应了一声,黎阡陌径自走到楚千凝身边坐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今日觉得身子如何?”
  “已好多了,你无须担忧。”
  恐自己在此耽误了他们二人叙话,张氏便起身告退。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楚千凝不禁轻声叹道,“倒是位难得贤内助……”
  有此夫人,想来宋应昌应当很安心吧。
  谁知黎阡陌听闻她的话却缓缓摇头,明显不大赞同的样子。
  “我说的不对?”她挑眉。
  “不全对。”
  “那你说说。”
  “若论贤内助,何人能比得过凝儿你?”
  “……”
  就知道他要扯上她!
  娇笑着瞥了他一眼,楚千凝想起方才想到的事情,不禁正色对他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府里很奇怪,明明是一城太守,可府内却破败至此,连给咱们用的杯盘碗盏都是破的,更何况是他们自己,可我想不明白,他们怎会如此寒酸?”
  “凝儿若去这扶风城中逛逛,便会收回自己方才所言了。”黎阡陌温声笑道。
  “此话何意?”
  “比起那些人家,宋应昌这一处已算富庶了。”
  “富庶?!”楚千凝眉心微低,明显对这般情况感到震惊。
  在来扶风城之前她便心知这处的贫苦,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般地步。
  连城守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寻常百姓!
  心知楚千凝在想什么,黎阡陌却摇头笑曰,“你想错了,百姓的日子虽苦些,但胜在平安,相比之下,这一处的官员和豪绅就危险的多。”
  苍族人时不时侵扰此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值得一提的是,对方竟只针对这些大户,普通百姓他们甚至都不放在眼里。
  听闻黎阡陌的话,楚千凝的眉头不禁皱的愈紧。
  表面上看起来,对方似是只图大财,可实际上,她却觉得他们是有意收买人心。
  人往往只会关注自己的利益,事不关己的情况下,都会选择“高高挂起”,甚至有一些人会因为对方没有损害到自己的利益而对他们感恩戴德。
  长此以往,东夷这边渐失民心,苍族人自然日渐壮大。
  那位苍族头领倒是有些头脑……
  倘或他当真与凤君撷勾结在一起,怕是还真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转头看向黎阡陌,楚千凝下意识想要问他凤君撷如今到何处了,还须多久会到扶风城,可话到嘴边却忽然顿住。
  当着他的面,还是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比较好吧……
  这样一想,楚千凝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以她并不知道,此刻被她忌惮防备的凤君撷早已到了扶风城,甚至正与苍凌二人坐在一处把酒言欢,共谋大业。
  对方显然也不知她会出现在扶风城,因此当他得知护国公主和宁阳侯世子来了此处时,手中的杯盏都惊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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