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左三白眼一翻,卒。
  寿康院的正屋里仍旧热闹着,夫人们有说有笑,很是欢愉,唯有老太太一直挂念着古言玉的情况,她尚且还发着高热,也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有丫鬟进来,小声地在太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太夫
  人的嘴角露出几分满意,然后她对老太太道:“大姑娘在去清水居的路上不巧遇到了侯爷,侯爷觉得叫太医太过繁琐,耽搁的时间也长,就让人去请了他自己的大夫去给大姑娘诊治,如今大姑娘喝了药,已经睡沉了。”
  又碰上了秦荀殷?
  老太太一个头两个大,暗想,真是冤家路窄。
  太夫人紧接着又道:“看我这反应,倒是忘了侯爷身边就有大夫,只想着宫里的太医医术好,能让大姑娘快些好起来,凭白折腾了一番,哎,人老啦,这反应也变慢了。”
  一屋子的女人,立刻有人奉承地接话,倒是不用老太太客套了。
  坐在老太太身边不远处的赵丽然面色有些尴尬,望着老太太几度欲言又止,到嘴的话哽了又哽,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她道:“老太太,都是我那儿子有眼无珠,您和言玉可曾怪我?”
  第十八章 自毁前程
  自毁前程
  老太太觑着赵丽然愧疚的脸色,不紧不慢地说道:“国公夫人严重了,言玉和贵公子自小便认识,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贵公子不喜欢我们家言玉,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勉强,好在言玉看得明白,愿意解除这门婚事,我们也颇为欣慰,但无论如何,这也怪不到国公夫人的头上,夫人多虑了。”
  赵丽然歉意道:“可我瞧着今日言玉身体有漾,可是因为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
  这赵丽然管不住自己的丈夫,也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就连说话都是个不知道轻重的,这里是什么场合,竟然就明目张胆地问出这些话来,难怪在家中没什么地位。
  当着这么多人,老太太也不好发作,客客气气道:“国公夫人多虑了,你家公子就算再如何金贵了不起,他也不是金子,言玉早对他死心了,何来因他生病之说?”
  赵丽然恍然觉得自己失言,脸上的歉意更甚,她不好意思地朝老太太笑了笑,道:“是我说错话了,请老太太不要介意。”
  “无碍。”老太太不冷不热地说。
  太夫人虽然一直在跟其他夫人们交谈,但是放在老太太身上的注意力却是半点没少,听了这席话,对古言玉更是放心了些。
  古言玉又做梦了,她梦见她的好妹妹亲手递给了她一杯酒,劝她喝下,她喝下后便昏昏欲睡,头重脚轻,她的好妹妹扶着她进了后院的卧房,醒来时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光裸的男人。
  她尚且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有一群人推开房门冲进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赵丽然,赵丽然身边跟着她的好妹妹,她的好妹妹旁边站着不可置信的卫庭轩。
  还有一大堆其他的妇人,当时的场面实在过于混乱,古言玉已经记不太清到底都有哪些人了,她望着卫庭轩的目光充满了惊讶和悔痛,然后她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赵丽然就猛地冲上来,扬起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那一巴掌直接将古言玉发懵的脑袋打得完全不会思考了。
  她的好妹妹此时却冲了上来,捡起地上散乱的衣衫将她裹起来,一边裹一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长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再如何怨恨庭轩哥哥,也不能跟别的男人通奸啊,你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古言玉呆愣愣地望着她妹妹的脸,那张脸是和她有些相似的,她脸上的责备那样
  真切,她关心的动作也做得那样逼真,可是她的嘴里的话,却将她推向更深的深渊。
  通奸?
  她古言玉为了见卫庭轩一面,连自杀都敢,自然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犯不着因为一个男人就干出这等罪大恶极的事。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算计了。
  他望着卫庭轩,男人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也是,任谁撞见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也会愤怒得想要杀人。
  但古言玉很有自知之明,卫庭轩愤怒地想要杀人完全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情,而是因为自己丢了他的脸,丢了他们卫国公府的脸。
  他丢下一句“把这个贱人关起来”就匆匆离开了是非之地。
  古言玉望着满屋子的人,那些个妇人啊,说什么的都有,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些妇人骂起人来,嘴巴竟然也能那样脏,像市井泼妇一样,没一句好话。
  她们一个个的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往她身上泼,每个人的嘴脸都丑陋得令她犯呕,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
  睡梦中的古言玉眉头打皱,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好像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噩梦中,
  春花大叫道:“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啊?姑娘?姑娘您醒醒!”
  徐芳若听到动静,从外面走进来,对春花道:“你家姑娘这是做噩梦了,快将她叫醒!”
  “可是我叫不醒啊!”春花又快哭了。
  徐芳若走到床前,伸手轻轻去拍打古言玉的脸,温声道:“姑娘,您睡在威远侯的床上呢,您若是再不醒来,威远侯只能亲自来叫您起床了。”
  古言玉猛地睁开眼睛,她胃里一阵翻涌,扶着床边不停地干呕起来。
  徐芳若退开几步,春花转身去给古言玉接了杯热水过来,焦急道:“怎么好好的就吐起来了?姑娘哪里不舒服,奴婢再去请大夫来给姑娘看看。”
  古言玉一挥手道:“不必了,只是做了个噩梦,被梦里的东西给恶心的。”
  春花从来不知道有人做噩梦还会这样,问道:“那姑娘好些了没有?”
  古言玉喝了点热水,顿时感觉好多了,她长吁口气,重新躺回床上,一抬眼,这才发现屋里竟然多出一个人,且这房间…
  这怎么是一个男人的房间?
  徐芳若见古言玉看向自己,敛衽朝古言玉行礼道:“给大姑娘问安,奴婢是侯爷
  的奶娘,徐芳若,姑娘病昏了过去,被我们侯爷抱进来休息的。”
  千方百计想要摆脱秦荀殷的古言玉:“…”
  她觉得自己果然是快死了,否则为何会好巧不巧地就又遇见了秦荀殷?她忽然想起在长廊上她与秦荀殷的对话,这般说来,那些流言只能是古言依放出去的。
  蛇蝎坯子!
  不行,她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对不起古言依的一番苦心,她竟然想要她死,她就势必要好好活给她看,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与长姐为敌。
  她在左思右想间恢复了熊熊斗志,朝徐芳若客气道:“劳烦徐妈妈了,打扰多时,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就离开。”
  春花赶忙上去扶她。
  徐妈妈阻止道:“姑娘身体虚,且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了,姑娘还未进食,只怕是没什么力气的,我已经让人把给姑娘准备的饭菜拿下去热了,姑娘用了膳再说离开的事吧,否则太夫人和侯爷会责怪我们这些下人不懂规矩,竟让贵客饿着肚子。”
  她如此说,古言玉自然不好拒绝:“麻烦徐妈妈了。”
  “应该的,姑娘不必客气。”
  春花扶着古言玉到饭厅用膳,她刚坐到饭厅里,热菜热饭就端了上来,古言玉小口小口地吃着,还未吃饱,忽然看见门口有人影闪过,她奇怪地朝门口望去,下一刻就有两个小脑袋从外面探进来,两双眼睛盯着古言玉骨碌碌地瞧。
  春花一脸尴尬,这俩孩子她已经见过了,是秦荀殷的一双儿女。
  男孩叫秦暮宇,今年只有四岁,女孩叫秦暮珊,只有三岁,都养在秦荀殷名下,春花得知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毕竟秦荀殷还未娶妻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是他未娶妻,却已经有长子和长女了,这种事情在豪门大户是少之又少的事情,一般正经门户都是不允许发生的,一个不小心嫡子和庶子们将来就会为争夺爵位而内斗的。
  难怪完全没人愿意嫁给秦荀殷啊,还未成婚就有了儿女,这不是作死吗。
  古言玉却朝两个孩子招手:“要不要到姐姐这儿来啊?姐姐这里有好吃的哟!”
  两个孩子都是小馋猫,尤其是妹妹秦暮珊,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迈着小短腿慢悠悠地踱到了古言玉的面前,哥哥秦暮宇却站在原地未动,戒备地望着古言玉。
  古言玉也不勉强,她弯腰将秦暮珊抱起来,让秦暮珊坐到她的腿上,然后拿了一块桂花糕给她,秦暮珊笑弯了眼睛,张嘴一口将桂花糕包进了嘴里。
  “哎呀,你慢点吃呀,小心噎着,”古言玉轻手拍着秦暮珊的后背,“秦荀殷是
  不是短了你们的吃食啊,看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别人会笑话你的。”
  秦暮珊嘻嘻笑,嘴了包了太多东西,她没办法说话。
  徐妈妈从外面走进来,一看两个孩子都在这里,微微吃了一惊,再看秦暮珊就坐在古言玉的腿上,更是惊讶,她伸手去抱秦暮珊,冲古言玉歉意道:“孩子调皮,姑娘勿怪。”
  古言玉笑道:“小孩子嘛,调皮一点是正常的,你看他们多可爱。”
  徐妈妈的笑容不由地深了几分,道:“都说喜欢小孩子的姑娘心地善良,奴婢看姑娘着实是个心眼儿好的,等姑娘将来有了孩子,定然是个慈祥的母亲。”
  古言玉笑了笑,秦暮宇见秦暮珊被徐妈妈抱着,一溜烟儿跑远了。
  外面传来说话声,古言玉赶忙站起来朝外走去,果见太夫人与老太太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三夫人和赵丽然,午时已过,太夫人安排好了其他宾客,说要来看看古家大小姐,老太太自然是要来的,三夫人和赵丽然一听,也跟着说要来。
  古言玉敛衽见了礼,太夫人亲手将她扶起来,道:“服了药,也吃了饭,气色看上去好多了,你不知道今儿早上你那样苍白的样子,可让我这个老太婆担心得不得了。”
  古言玉温温柔柔道:“多谢太夫人关爱。”
  赵丽然问道:“大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古言玉心情复杂地看向赵丽然:“已经好多了,多谢国公夫人挂念。”
  这生疏的称呼让赵丽然一愣,她黯然神伤了片刻,长叹道:“辛苦你了。”
  古言玉笑笑,不再接话,她不恨赵丽然,但是当初那件事发生后,她曾向赵丽然求救,希望能彻查那件将她打入地狱的事,赵丽然却为了家族名声,不愿意彻查,卫袁明打死了那个男子,这件事就被他们掩盖了起来,直到她死都是不明不白的。
  她对赵丽然没有恨,也没有敬没有爱了。
  她与赵丽然生疏的态度让太夫人若有所思,三夫人道:“今日太夫人寿辰,我们特意从外面请了戏班子,搭了戏台请各位夫人和姑娘看戏,大姑娘既然醒了,不如随我们去戏台看戏如何?听说德音班的戏是唱得最好的。”
  第十九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黄鼠狼给鸡拜年
  “多谢三夫人邀请,只是我刚醒来,身子还有些乏力,不想多动,今日本是来给太夫人祝寿的,没想到却打扰至此,竟然太夫人亲自来探望,让我实在忐忑,不好再继续叨扰,这便告辞了。”古言玉轻轻福了福身道。
  “言玉身子还未好全,确实该回去好生休息,我们就不过多打扰了。”老太太接话。
  太夫人笑道:“既然老姐姐和大姑娘去意已决,我们便不多留,惠清,派人给老姐姐和大姑娘安排马车。”
  古言玉如释重负地一笑。
  太夫人亲自送他们到垂花门前,古言玉和老太太各自上了马车,往古府而去。
  一坐进马车里,春花就愤然道:“姑娘,那威远侯已经有一双儿女了,您可知道?他竟然还想着娶您,他克妻便也罢了,竟然要娶您去做后娘,简直太过分了!”
  “那两个孩子不是威远侯的,”古言玉轻声说,“是威远侯身边一个副将的孩子,那个副将在战场上死了,孩子的娘不久就重病去世了,威远侯就将两个孩子接到了侯府抚养,为防别人说闲话,才让两个孩子跟着他姓,两个孩子都是可怜的,你别乱嚼舌根。”
  春花震惊,恭敬道:“是,奴婢知错了。”
  是的,秦荀殷娶不到媳妇儿,不仅是因为他克妻,还因为他已经有长子了,虽然那不是他亲生的,但既然秦荀殷收养了他,那就是秦氏的子孙。
  将来无论哪个女人嫁给他,生下嫡子,也不可能是长子了。
  这点古言玉倒不太介意,她反而因此很钦佩秦荀殷,这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他明知自己娶妻已经困难,却仍旧无所顾忌地在上面再添了些阻碍。
  而如今她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全看天意了。
  古言玉确实很不舒服,回到古府后径直回了浅云院,躺床上休息去了,今日所经历之事忽然让她有种车到山前必有路之感,她就不信,她这世仍旧是白活。
  古言玉睡醒一觉天已经黑了,夜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屋里倒没有了白日的闷热,秋月扶着她起身,春花端来刚熬好的药,古言玉喝了药,春花就道:“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来了,就在堂屋里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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