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容悦蹙眉望去:“何事?”
畔昀面上带了一分喜色:“少夫人,少爷让人来找你过去。”
她们印雅苑的人都知晓,少夫人平日很少才能见上少爷一面,如今少爷亲自派人来传,岂不是代表少爷有可能回心转意?满院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为少夫人高兴。
可是听到这消息的容悦心里却不曾有丝毫欣喜,她甚至感觉到几分不安。
此时的罗玉畟不是应该和周方琦在一起吗?又怎会将她叫去?
她心底清楚,罗玉畟对周方琦可谓是百依百顺,便是周方琦不在时,他都不曾到这个院子里来见过她,又怎会在周方琦在的时候,派人来找她?
容悦捻紧手帕,勉强地露出一分笑意:“表少爷可曾离府了?”
畔昀摇头:“未曾听说表少爷离府。”
表少爷同少爷关系极好,往日也经常在府中留宿,是以畔昀等人都未曾将表少爷还在的消息放在心上。
唯独容悦心里一紧,虽还不知晓罗玉畟派人传她前去的目的,却也能隐隐猜到与周方琦脱不了关系。
她紧紧咬了下舌尖,她不知这二人还要如何逼她?
玖思隐隐察觉到少夫人的心思,有些担忧地看向她,而畔昀却是丝毫未有察觉,连声欢喜地:
“少夫人,您快些吧,别让少爷等急了。”
外面来传话的人等得有些急了,已经在外面小声催促了起来。
容悦知道自己在府中真实的地位,罗玉畟的吩咐还轮不到她来拒绝,就算心底再不愿意,也不得不从软榻上起身,任由丫鬟们帮她整理好衣裳,步步不安地朝外走去。
玖思扶着她,途中仔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如往常那般轻笑着,心底疑惑,难道自己之前猜错了?少夫人并非不愿?
容悦原以为罗玉畟此时会在自己院子中,后来听传话的人说,才知晓,罗玉畟和表少爷周方琦此时并不在院子里,而是在花园中的凉亭里等着她。
容悦几不可察地蹙起眉尖,她不知道周方琦又想做什么,竟这般大大咧咧地让她去凉亭。
不过,她心底也微松了口气,大庭广众下,就算周方琦再如何过分,罗玉畟也应该会顾忌着点颜面,不会太纵着他。
这条从印雅苑到花园的路,容悦今日已经走了三遍,心底不觉就有些厌烦,她不想看见周方琦,甚至于罗玉畟,她也不愿见。
往日觉得有些长的路,此时竟是觉得走地过于快了,不过片刻,她便遥遥看见坐在凉亭里的两个人。
离得近了,她发现凉亭里的石桌上摆着糕点和清茶,两人坐在一旁笑语晏晏,周方琦忽地一抬头,似是看见她了,脸上笑意更深了些,朝罗玉畟看去,不知说了句什么,罗玉畟也回头看过来。
容悦脚下步子一顿,她倏地心底升起不安,虽然刚刚罗玉畟并未露出太多的情绪,可是眼底的那一分不自然,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罗玉畟这人,素来心性薄凉,便是周方琦再如何折磨她,他也顶多就是些许不自然罢了,一丝愧疚也无。
而如今,周方琦到底又是想了何法子折辱她,竟能让罗玉畟只是看着她走过来,就露出这副神色。
容月扶着玖思的手微微收紧,僵硬地朝凉亭里走去,宽厚的裙摆遮掩着,竟也瞧不出她丝毫异样。
踏上凉亭的台阶,玖思看着凉亭里坐得极近的二人,往日心底那分狐疑又涌上心头,手上被人抓住的力道又大了些,她心底慌乱,不知是因为察觉到某些真相,还是因为担心自家少夫人。
她忽地双手扶住容悦,清脆出声:
“少夫人,您小心脚下。”
容悦倏地回神,便瞧见凉亭里周方琦似笑非笑的模样,她今日也在另一人身上见过这副神情,明明是同一种神色,却在周方琦脸上出现时,令她厌恶万分。
身侧的人用力地扶着她,她侧头与玖思对视一眼,瞧见了她眼底的担忧,忽地叫她彻底放松下来。
她紧张什么?这般情形不是早就有所预料吗?至少此时,还有一人是真切地关心着她。
她稳稳当当地踏上凉亭,在罗玉畟和周方琦的注视下,松开玖思的手,行云流水地服了服身子,娇俏精致的脸上巧笑着:
“夫君。”
她看着周方琦陡然皱起的眉头,还有罗玉畟微抿的唇线,笑得更加欢快,一双狐媚的眸子似轻勾了下,顾盼生姿。
这两人不是素来就爱恶心她吗?
那她便非要喊着这称呼,让他们心底再不舒服,也得憋在心底,陪着她一起恶心。
谁让她是罗玉畟明媒正娶的妻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设定,老侯爷没有死哈
前面两人没有啥对手戏,感情戏挺快的吧?反正我觉得挺快的
第5章
暖阳透过树叶的间隙细细斜射下来,打在容悦的脸颊上,似为凝脂般的肌肤打上一层霞光,她笑得眼眸弯弯,看得罗玉畟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在她脸上微顿。
周方琦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若是问他为何这么讨厌容悦,便是因为如此了。
他与表兄一同长大,可是仅仅因为他是男子,就不能与表兄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而容悦不一样,就算她身份低微,家世微弱,她也可以嫁给表兄,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甚至所有人在见过容悦的那一张脸以后,都好似知晓了表兄为何要娶她一般。
这让周方琦如何心底不升起危机感?
终归到底,他不信罗玉畟。
就算罗玉畟待他算百依百顺,他依然不信罗玉畟,若不然,表兄又为何非要娶一女子?还不是因为他觉得和自己一男子在一起,羞于齿口。
周方琦握紧双手,笑得明朗:“表哥,你愣着作甚?还不快让表嫂过来坐下。”
罗玉畟回神,就看见周方琦紧盯着他,他无奈,石桌下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宽心,才转向容悦,似温和地:
“夫人,且坐下吧。”
那副温柔多情的模样,不知惹得梧州城内多少女子心生爱慕。
容悦身上嫣绿色的皱褶裙依旧未换,她轻声细语地应了声,似羞涩一般,坐在了罗玉畟身旁的石凳上,微垂下头,长而翘的眼睫轻颤着,徒留侧颊一片嫣红。
罗玉畟端起茶杯,遮掩似地喝了一口茶水,周方琦推了推他,他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容悦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尖,心底暗暗提升警惕,下人为了她添满了茶水,她嫩白细腻的指尖紧握着杯壁,却是一滴未沾。
周方琦瞧着容悦一副娇艳的模样,有些不耐地拧了拧眉,自己扯开一抹笑,似爽朗开口:
“表嫂,刚刚我与表哥谈起城中最近盛行的江南小调,表哥同我说,表嫂自幼便是江南人,定是对此极为熟悉,这才差人去叫了表嫂来,表嫂可否让表弟见识一番?”
他仿佛只是说着平常话一般,笑得极为期待地看着容悦。
容悦却是在他话音落地的一刹那,险些未能端住杯子,她倏地抬眸看向周方琦,将他眼底的那一分冷意看得清清楚楚。
容悦眨了眨眼睛,似不敢置信,半晌才又勉强扯出嘴角笑意,看向一旁垂眸的罗玉畟,声音微颤:
“夫君?”
罗玉畟抬起头,恰好看见她眸子浸了湿意的模样,他眼神微有些闪烁,石桌下周方琦又拉了他一下,他没有去看容悦的眼睛,说道:
“既然方琦好奇,夫人就为他唱上一曲吧。”
容悦的身子似乎在瞬间一寸寸僵硬,她心底觉得好笑,罗玉畟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就算她自幼生长在闺阁中,也懂得除了那弄音坊里的姑娘外,没有任何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在旁人面前唱曲。
这梧州城的高门大院内,就算是一个位微的姨娘,也甚少会被人如此轻贱。
她想起了这是在花园内的凉亭,来来往往皆是罗府的下人,周方琦是狠了心要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可如此行为,又何尝不是在打罗玉畟的脸面?
他又怎能、怎能如此任由周方琦放肆?
凉亭内似乎寂静了好久,久到周方琦又一脸失望疑惑地开口:
“表嫂不愿吗?”
容悦攥紧了手帕,勉强露出一丝笑:“表弟若是着实想听,表嫂让人去唤府中的伶人来。”
罗府在梧州多年,府中也养着一群伶人,江南小调而已,她们能唱出百种花样,周方琦此举,不过为难她罢了。
周方琦撇了撇嘴,自幼的大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那些伶人唱得曲,我都听了八百遍了,早没了新鲜感。”
“表嫂便唱上一曲可好?”他冲着容悦笑得明朗,还扭头看向罗玉畟:“表哥,你快替我说说情,就让表嫂唱与我听吧!”
容悦身子紧绷,也扭过头看向罗玉畟,甚至眸子里浮上一丝恳求,可这些都没有用,她听着罗玉畟微有些不自然的话,心头顿时觉得乏累凄凉。
周方琦脸上漾起一抹笑,任谁看见了,都要夸上一句俏公子,罗玉畟依旧敛着眼眉,对容悦的处境置若罔闻。
容悦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和旁边四处打量的眼神,忽地心底升上一丝恨意。
她好好一个大家闺秀,便是姨娘心狠,若是没有罗府,有舅舅家在,日后也可以嫁给平凡人家,和人做一对平凡夫妻。
她不怪姨娘心狠,不过立场不同。
她也不怪舅舅家明哲保身,毕竟这是罗府,舅舅家不愿为她得罪罗府,也是人之常情。
她甚至可以不恨周方琦。
可她却是突然恨上了罗玉畟。
他大张旗鼓地来到容府提亲,让她本有的一段姻缘尽毁,逼得她无路可走,只得嫁入罗府。
却在大婚之夜不入新房,任由下人心底猜测纷纷,冷眼看着她被婆婆刁难,被他心上人欺辱,甚至在其中推波助澜。
他们本该毫无交际的两人,却因为要替他遮掩一段不堪齿口的事情,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甚至如此,他们还觉得不够!
周方琦的催促声又响起,容悦忽地松开紧握的手帕,帕子上的褶皱明显,她费力地扯了扯嘴角。
彻底凉了心,不会再期待着罗玉畟会大发善心。
她低敛着眼睑,唱起了第一句词。
耳边的青丝落下,遮挡了半面脸颊,吴侬软语,软糯慢调。
罗玉畟端着茶杯的手却是突然一晃,里面的茶水险些溅出来,他抬眸看向静静坐着的容悦。
他一直都知道容悦是梧州城远近闻名的美人,听闻是一次随着家人上香,意外落入了旁人的眼,从此美名便流传开来。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去容府提亲。
为了遮挡他和方琦之间的事情,他不可能娶一个家世相当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