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半空中有男子声音落下:“小和尚还没到该死的时候,要是在我不允许的时候死了,你们知道会有何种后果。”
  闻言,叶逢君皱眉:“原来他也在啊……还真是阴魂不散哪。”
  桃夭翻了个白眼,冲着空气道:“你这么有本事你去开药方啊!”
  “那是你的事。”扔下这句话后,声音消失了。
  “你以为就你会发脾气,切。”桃夭哼了一声,撅着嘴道,“行行,我给你药方。”
  叶逢君眼睛一亮。
  桃夭戳着他的心口一字一句道:“不过我不保证这方子一定管用,万一它还是老死了,你别怨我。”
  “不会。”叶逢君保证。
  “你知道我规矩的。”桃夭朝漱金鸟努努嘴,“得它自己同意,我才能出手。”
  叶逢君把漱金鸟从盒子里捧出来,小东西在他手心里懒懒地扇了扇翅膀,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
  “我不知道你现在还听不听得懂人话。”桃夭凑近它,“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把你的手,不是,翅膀放到我的左手里,这样就表示你心甘情愿做我的药,以后只要我需要,你就得献出你身上任何我需要的部分。愿意么?”
  她把左手伸到它面前:“你可得想好了。这份约定是不可违逆的。”
  漱金鸟眨了眨眼睛,转动着脑袋,看看叶逢君,又看看桃夭,伸出了自己的翅膀,轻轻跟桃夭的左手碰了碰。
  桃夭撇撇嘴:“还是听得懂人话嘛。”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得救了……”磨牙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顺便帮滚滚抹了抹额头,虽然狐狸并不出汗。
  死了就啥都没有了,必须得活着呀!
  第20章 漱金11
  “我送送你们呗。”叶逢君站在元宝堂的门口,喜笑颜开地对桃夭道。
  “不用。”桃夭嫌弃地跳开一步,“以后能不见就不见吧。”
  磨牙跟滚滚则站在离他们更远的地方,磨牙一直跟滚滚说以后再不能乱吃东西了,滚滚点头如捣蒜,两个家伙看都不愿意多看叶逢君一眼。
  “随便。”叶逢君耸耸肩,“接下来你们去哪儿?”
  “不知道,也许是汴京。”桃夭看着磨牙,“反正小和尚要云游,去哪里都可以。”
  “桃夭,”叶逢君突然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桃都出什么事了吧?”
  桃夭眨眨眼,咧嘴一笑:“没有啊,桃都一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呢。”
  “你可不是那种有耐心陪小和尚云游的人。”叶逢君嘴角一扬,“不过,那是你的事,我不问。总之,此去汴京路途遥远,你江湖经验尚浅,自己悠着点。”
  “此去瀛洲也遥远,你也悠着点。”桃夭朝他吐了吐舌头,“如果它就是曹家养于辟寒台的那只漱金鸟,那它极可能是世间最后一只漱金了。以后啊,你可是世上唯一拥有漱金鸟的人了。如果它活下来的话。”
  叶逢君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那它还能吐金子么?”
  “你如此煞费心思地救这只鸟,只为了它的金子?”桃夭反问。
  “不然呢?”叶逢君挠了挠鼻子。
  桃夭笑道:“有些人大概羞于表达自己对一只鸟的敬佩吧。”
  “是吗?谁啊?”叶逢君左看右看。
  桃夭切了一声,转身离开,挥了挥手臂:“告辞啦!”
  淡红的朝霞里,叶逢君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一张叠好的药方收在他最贴身的地方,上头写着“瀛洲盖罗湖,有龟如石,龟脑明透如琉璃,漱金食之,可延寿百年”。
  他对着桃夭的背影笑笑,自言自语道:“我们也出发吧。”
  漱金鸟从他手里的盒子里探出脑袋来,啾啾叫了两声。
  第21章 漱金尾声
  干瘪的哭声,混着漫天的纸钱落下来。
  一队披麻戴孝的人护送着一具棺木往城外走,领头的,正是在元宝堂吃了苦头的夫妻。
  此刻,两人号得比谁都大声,嘴里大声地喊着“娘啊娘啊”。
  送葬队伍很长,人很多,大概是老太太一生中最热闹的场面了。
  桃夭跟磨牙站在街边,目送着他们远去,磨牙捏着念珠,习惯性地替不认识的亡者诵经。
  旁边几个路人窃窃私语:“那不是成衣店的郑老板么,听说他老娘病死了。啧啧,这场面真大。孝子啊!”
  “可我咋听说他老早就让他娘搬出去住了?”
  “是么?”
  “好像是。唉,管他呢,人家有钱,能给老母亲风光大葬,也是尽了孝道啦。”
  桃夭瞟了他们一眼,看着远去的队伍与一地纸钱,嘴角边露出一丝不屑。
  再热闹,再孝顺,也跟死去的人无关了。
  有些道理,鸟明白,人反而糊涂了。
  难怪叶逢君对他们那么不友善,她想着昨天看见的那一幕,摇头一笑。
  “别念了,走走走。”她拍了拍磨牙的光头。
  “去哪儿呀?”磨牙问。
  “现在是你说要云游,当然你说了算。”
  “哦……那我们往汴京去吧?听说那里很热闹呢,有善心的施主也一定很多。”
  “随便,先往那儿走吧。”
  “桃夭,我有点饿……”
  “我没钱。”
  “你有,你荷包是鼓的。”
  “说好你自己去化缘的!!”
  冬日难得的阳光里,两个人加一只狐狸,在熙攘的街市中吵闹着走远。
  庆忌楔子
  此一生,你未取我性命,我未负你承诺,无憾。
  第22章 庆忌01
  王小牛苦恼地看着蹲在面前的两个人与一只……长着兔尾巴的狐狸?!
  “你们腿不麻吗?”他忍不住问。
  三个家伙齐齐摇头。
  褐色的木盆里,水光闪闪,几尾三四寸长的鲫鱼游来游去,吐着泡泡。
  滚滚的眼珠忠实追随着鲫鱼的轨迹,摇着土肥圆的尾巴绕着木盆走了无数圈,还时不时停下来,趴到盆边伸出爪子试图捞鱼,但都被磨牙及时阻止。
  “出家人不可沾荤腥,你既然跟从了我,也就是一只出家的狐狸了。”磨牙非常认真地告诫滚滚。
  “少来!你自己还不是吞了好多次口水了。”桃夭十分见不惯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飞了他个白眼,“天晓得你心里还幻想过多少种吃这些鱼的方法,清蒸红烧油炸一样不少吧?”
  “罪过罪过,我只是想了,但并没有做。”磨牙急急辩解,“只怪我修行浅薄,还脱不了这红尘俗世的诱惑,佛祖也是理解的,他不会怪我。”
  “说得你跟佛祖很熟似的。”桃夭切了一声,扭头看定王小牛,“我说你咋这么倔呢?几条鱼罢了,卖给我们有什么不行,大不了你再去钓呗。我们是外乡人,风尘仆仆走到利州,你就不能代表你的家乡给我们留个好客的好印象?”
  王小牛眨了眨小眼睛:“小姐姐,我说过了,这些鱼是专门给苗爷爷钓的哈。我每个月都来这里等他的哈。”
  桃夭左右环顾,微风过处,树影婆娑,田地成片,利州山好水好空气好,就是人不算多,从他们遇到王小牛到现在,只有一个樵夫路过。
  “太阳都要落山了,你说的那个爷爷还没来,兴许他今天不来了,趁着鱼还活着,你不如卖给我。”桃夭不死心道,“鱼死了就卖不了好价钱啦!”
  “可我刚明明听这位小师傅跟你说一点银子都没有了要饿死了……”王小牛认真地看着她。
  “小小年纪就跟我谈钱?现在的孩子究竟怎么了?!”桃夭立刻露出鄙视的眼神,旋即把滚滚举到他面前,认真道,“我拿它跟你换好不?论斤两它也比你那几条鱼重呢,你赚啦!”
  “桃夭!”磨牙气得跳起来,一把将滚滚抢回来,“不是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家人吗?!你怎么一没钱就想着出卖家人?”
  “怪我咯?还不是你嘴不够甜才化不到缘!”
  “谁让你半路上跑去跟人赌钱!现在好了,身无分文!”
  “都怪你这个死光头跟在我旁边我才会输!”
  “把我早上化来的米饼吐出来!”
  “中午的野果子是我摘的,你也吐出来!”
  王小牛听得头昏脑胀,赶紧一挥手:“你们别吵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露出一个飘着甜香的米糕,“你们拿去吃吧。我只有这个了。”
  “这怎么好意思呀。”桃夭咧嘴一笑,赶紧接过来,“你刚才说你叫王小牛是吧?”
  “是啊。”他点点头,“你叫桃夭,小师傅叫磨牙,狐狸叫滚滚,对吧?”
  “记性真好。”桃夭嘿嘿一笑,“顺便跟你打听个地方。”
  “哪里呀?”王小牛来了精神,拍心口道,“这附近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可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
  “镜花泽。”桃夭望了望前方,“应该不远了吧?”
  “不远不远,沿着这条小路再往前走个一里路,见到一棵歪脖树往右拐,那就是了。”
  王小牛转身指着身后那条埋在田间的小路,随即又不解道:“你们去那里干啥呀?现在就是一片烂泥塘了。听我奶奶说,早几十年前,那里倒是风景明秀,尤其镜花泽,一到三月,水面倒映岸边桃花,镜花水月,美不胜收。春夏之时,镜花泽还有夜市,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可惜我没机会见。但如今镜花泽水不成水,山不成山,破败得很,平日里几乎没有人再去了。其实利州还有好多别的好玩的地方,要不要我讲给你们听?”
  “不用啦。我就是要去镜花泽。”桃夭起身,忽然又问,“你每个月都到这里来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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