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爬树摘桃

  陆千凉道:“自然,菊花宴设在山上,就是为了借这一处水泽,摆流觞曲水的宴席。”
  “哇,这么厉害,我还没见过呢。”连翘摩拳擦掌的道,又问:“小姐,流觞曲水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还说厉害……
  陆千凉很耐心的给小丫头科普:“流觞曲水就是指在环曲的水流边宴集,在水的上流放置食物,任其顺流而下,众人随意取食。更可于水中放置酒杯行酒令,有善音律者临崖抚琴,琴声止,酒杯落在谁的面前,谁便要作诗……”
  “小姐,你瞧那棵树上的桃子,都熟透了,我们去摘桃子吧。”连翘指着远方道。
  被忽视了的陆千凉有些无奈,她顺着小丫头的指头一望,果然,树上结满了女子手掌大小,粉白相间的的桃子。
  纤细的树枝被一个个硕大的桃子坠的下沉,似是下一刻便要折断似的。深绿色的叶片掩不住诱人的颜色,远远的,似乎都能闻到香甜之味。
  昔年,沈言璟还未自封摄政王时,秋日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上树摘桃子。当时京中刚植来这些桃树不久,他便摘了桃子,差小厮挨家挨户的送去。
  她颇爱吃桃子,昔年做宁王妃时,每年都能分到一筐。只是大行皇帝殡天之后,沈言璟与沈季平兄弟的关系日渐恶劣,每年一筐的桃子也吃不到了。
  此时这么一看,倒是真的有些想了。
  陆千凉主仆二人走到树下,仰望垂枝。桃树颇高,连翘跳了两次跳不上去,只得像个大马猴一般向上爬。
  奈何空有猴子的姿势,却没有猴子的灵活,向上两步,便在重力的加持下滑了下来。连翘哭丧着脸,提议道:“小姐,要么我摇一摇树,试试能不能将桃子晃下来吧。”
  “这些都是熟透了的桃子,若是晃一晃落下来,可就都摔烂了。”陆千凉抹了抹因为天热而蓄满掌心的汗水,对她道:“我上去摘,你在下面儿接着。”
  “那可不行!小姐,你是大家闺秀……”
  话未说完,陆千凉袖子一挽,已经掰着树杈爬了上去。她爬上一处侧枝,小心翼翼的坐上去,伸手摘了一个,晃了晃倒:“连翘,接着!”
  连翘一喜:“小姐,没想到你还真会爬树啊。”
  此处的桃子品种是崂山蟠桃,皮薄肉嫩汁水多,一口咬下去满是甜香。陆千凉以袖子摸了摸,便坐在树上咬了一口,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连翘大快朵颐。
  这些亲自动手的快乐,是那些富家小姐从来感受不到的。想这桃林年年结出的桃子都荒废了,委实心疼。要么等今年碎雪园下的秋藕启出来,装上两筐送到齐王府上,与沈言璟换上两筐桃子?
  恩,好主意。
  桃树本就枝繁,若是再向上爬,便要看不到连翘了。枝稍处撑不住力,她索性爬回到树枝与树干衔接的位置,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后靠在树干上,一伸手便是一只桃子。
  “小姐,你再丢几个给我,连翘拿回去也给柯公子尝尝鲜儿吧。”连翘道。
  陆千凉一拍脑门,是了,为什么总觉着忘了写什么,她们二人现在逃出来的,可不能久留。她抬手摘了两个大的丢给连翘道:“你先回去,瞧着快要开宴了再来寻我,我避一避凉。”
  连翘应是,抱着桃子抱了开去。
  衣袖上沾上了不少的蟠桃毛刺,颇为恼人。这种毛刺最是难洗,沾在皮肤上还会发痒,早知道向连翘要块帕子了。
  她抬手摘了一个,蹭了蹭,一口咬掉了带着大量汁水的果肉。吃净的桃核便直接丢到了树下,芳草掩映下,倒是不可见。
  “今天倒是个睡觉天,沈言璟那丫,非叫我来赴什么菊花宴,还不如留在医馆睡觉呢,这一天,耽误多少银子啊。”她叹气道。
  日光落下,穿过重重树叶细碎的打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块块小小的光斑。不知怎的,她突然便有歌兴了。
  她母亲生了一副好嗓子,幼时她恼人,娘亲便总是抱着她唱上一段。一闻歌声,她便乖乖的不哭了。
  多日来生活在千府,总是提心吊胆的注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被谁给看了破绽去。好不容易偷得这浮生半日闲,倒是益发惬意起来。
  “青云烂兮,乣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明明上天,烂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于一人……迁于贤圣,莫不咸听。鼚乎鼓之,轩乎舞之。菁华已竭,褰裳去之……”
  这是她娘亲最喜欢的一首歌谣,往常坐于绣楼中裁衣,总是要哼上一段儿。只可惜,她为曾遗传母亲的好嗓子,唱起歌谣也总是叫人听不出调子的。
  “娘,凉好想你……”
  单薄的泪珠,从眼角滑下。
  千凉千凉,她本应该是个凉薄之人,却并非凉薄的性子。活在喧嚣的千府之中,每日晨起看账,日落而息,做什么事情身边都要跟着不止一个侍女,久而久之,便忘记了这些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痛哭。
  可是,在这幽静的桃林之中,那些往昔,却一帧帧的尽数找了出来。她依旧活在这个世上,却换了个身份,连为父母亲人烧上一张纸钱,点燃一炷香都不能。
  有些伤痕,只能埋藏于心底。
  她抬起一只手,高高的挡在头顶。婆娑的树影落下,又穿过指缝洒在她的脸上,意境悠然。这树林间的恬静,叫她忘却了自己的存在,和自己应该做的事。
  直到那脚步声进了,她才堪堪回过神儿来。她爬的这样高,若是不动,树下的人发现不了她吧。
  陆千凉如是想着,乖乖的靠坐在了树干的分叉处,一动不动。只待那人走得远了,她在偷偷地下来。
  树下,脚步声戛然而止。
  还是被发现了么?不会将她当成蟊贼或是刺客吧。她在心中想着措辞,只听树下沉毅优雅的声音传来:“姑娘坐在树上,是下不来了么?”
  那声音,很熟悉,是她日思夜想的声音。这一刻,陆千凉怔在树上,如遭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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