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回千府

  往日里住在齐王府没觉得怎样,冷不丁换了的地方,还真有些不习惯。
  卫将军府刚刚落成,就连丫鬟小厮都是急匆匆的招募过来的,一个个笨手笨脚远不如齐王府的丫鬟机灵逗趣。
  傍晚时分,陆千城调过来伺候她的大丫鬟也不知怎的,给她端茶的时候手一抖,一盏热茶全都泼在了她的手腕儿上,吓的小丫头跪地直哭。陆千凉也不是个不好像与的,虽说气恼,见小丫头委屈的模样也不忍心怪罪她了,只得自己忍着不说。
  哪想,第二日一早起来,原本只是红了一片的手腕,竟水灵灵的鼓起一排水泡。
  “嘶,哥哥哥你轻点!”陆千凉可怜巴巴的捧着手直叫唤:“这泡脆着呢,若是不小心碰坏了可疼死了。”
  陆千城哄了几句,见陆千凉丝毫没有听劝的意思,直接将她的手扯过来,执起绣花针一针便挑破了一个。陆千凉眼泪汪汪的抱着手叫唤,陆千城一个毛栗子敲在她的头上:“昨儿晚上怎么不说?若是早早伤药泼凉,今早也就不至于鼓出这么多的水泡了。”
  陆千凉瘪嘴:“昨晚都太晚了,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吗。”
  陆千城用棉花擦掉她手上流出来的脓水,瞪她一眼又将另外几个水泡挑开涂好药膏以纱布裹好后嘲讽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往日里不是怎么舒坦怎么折腾么?”
  陆千凉讪笑:“哥哥宠我吗。”
  陆千城摇头直叹:“本来只是断了一条腿,现在又残了一只手。幸亏你现在这张脸蛋儿长得还可以,要么以后可怎么嫁啊。”
  陆千凉:“……”
  饭后,陆千凉贪凉,腿上搭着一条毯子坐在院子里研究剑谱,侍女小厮们安安静静的扫雪,一丝不苟的怕是连地皮都要揭下来。
  今年的雪大,隔几日便要下上一场,在府内不惹眼的地方堆成了小山似得一堆。绕是再静,扫雪的声音纵使是刻意放低依旧不可避免,陆千凉被吵得心烦,索性坐在院子里看景致。
  这院子好是好,却总觉得少了什么趣味,同那干巴巴的皇宫没什么区别。相比之下还不如齐王府,满地的酒坛子还能当个点缀,不会那么无趣。
  陆千凉突然想起了千府,那个她初次醒来的地方,这具身子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
  那时候,柯暮卿还是在的,沈宣也好好的活着,连翘也是没有背叛她的。她的医馆开的风生水起,无事时,几人便坐在医馆里凑成一桌打马吊,看着千仪气得面色发紫颇觉有趣。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熟悉的朋友都远离京城而去了呢?
  她前世是没什么朋友的,陆千凉也知自己的性格强势,总是同人处不来,所认识的同龄人也不过沈言璟,沈季平,离月而已。可大梦一朝醒,她却发现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只有她一人还生活在虚幻之中。
  今世呢?柯暮卿远走天涯,沈宣身死,连翘不知在何方,就连千氏诸人也已出京远赴江南。朋友东西分情,仇人亦再无可争。其实最悲哀的并不是满地仇家,而是孤寂时估酒而叹,却找不到一个可与之举杯的人吧。
  陆千凉叹了口气,再也看不下手中的剑谱了。她起身,不拄拐时右腿受力,仍有些痛楚却尚能忍受。
  贴身的大丫鬟紧忙上来搀扶,陆千凉被她的一盏茶泼怕了,摇手连称不用。
  她突然想回自己曾走过的那些地方看看,早已人去楼空的千府,昔年千府送给她却又收回的“风花雪月”,还有巷子口处卖皮蛋豆腐的老汉。
  说走就走,陆千凉从不耽于麻烦。她未唤人跟着,也未知会陆千城,换了一身衣裳搭上披风便孤身一人走出了卫将军府。
  守门的侍卫小厮都认识她,见她要出府紧忙张罗着备车。陆千凉欣然领受,吩咐了一句兄长若是问起就说她出去遛弯了,便转身离去。
  马车碾压在未清扫干净的积雪上,一路嘎吱作响。有了积雪的缓冲,倒也减缓了车轮碾压在地上的碌碌声。
  马车一路行至千府旧址,昔年声名远播的第一经商世家的宅邸早已人去楼空,千氏众人迁往江南道,倒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毕竟京城人多眼杂,千氏树大招风。
  偌大的宅子说空就空,留下看宅子的更夫也不知去哪儿喝酒打瞌睡了,竟连来了人都不知道。千父当初也知一家人再留在京城不安全,走时将能带的东西带了个干净,怕是能留在京城的就只剩下这个宅子了吧。
  陆千凉拾阶而上,双手推开朱红色的大门。只听吱呀一声,落在大门上的雪簌簌落下,淋了她满身。她抬袖扑了扑身上落雪,大步向她当初住着的碎雪园走去。
  雪无人扫,厚的地方已经积到了膝盖那么厚。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小腿纵使是勉强能走,这般趟雪也还是费力的。无奈,陆千凉只得唤了送她来的卫将军府侍卫,临时替她清出一条两尺宽的小路来。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信念,纵使受了再多的伤,挨了再多的痛也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当时在折剑山庄的断崖下,她托着一条断腿走了两个时辰仍不觉累,今日站一站你,竟觉得一条腿沉的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卫将军府的侍女小厮没什么用处,侍卫却还是好的。前前后后两刻钟的时间,竟真的被他清出一条小路来。
  陆千凉一路走回碎雪园,莲池早已结冻,覆上了厚重的冰雪。千凉这园子倒也雅致,湖中有花湖心有亭,夏日闲时还能游船摘莲子,岂不美哉?
  竹桥上倒是干净,风将积雪全都吹到了桥下的湖水上,远远看去竟露出了了些陈年旧竹的墨青色。她走到自己当初住着的卧室门前,灌上内力伸手一捏,便将那沉重的大锁卸了下来。
  顿时,一阵冷风吹来,陆千凉生生打了个哆嗦,这房间经年不住,竟比外界还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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