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秘闻

  虽说与卫将军府与宁王府只隔了半条街的距离,可当日沈言璟喝多了酒,二人索性便在卫将军府歇下。
  沈言璟睡意朦胧跌跌撞撞的搂着陆千凉拐进房中,却是眼尖的侍女发现,齐王殿下杂乱的脚步尚有几分章法。芙蓉帐中春宵暖,情事最误人。二人谁都不记得白日从楚府中带出来的东西,谁都忘却了真正要办的大事。
  暮色四合,月上柳梢。同一时间,楚府后门一顶轻轿悄无声息的抬了出来。
  御史大夫楚慕白苍老的手扣在轿窗处,警惕的望着周围的风声,不住地催促着:“快些,再快些。”
  那轿子不算华贵,也不是他这等官衔儿该乘的绿昵大轿,可向来奢侈华贵的楚慕白却丝毫不嫌弃。小轿停在一处民宅的门前,他身披一身黑袍裹了裹披风,弯着身子叩了叩门。
  木门应声而开,一名半张脸隐在暗影之中的小厮侧着身子将楚慕白让进宅院之中,警惕的望了望门外,又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院中已经坐了一个人,广袖宽袍大帽遮眼,白玉般的手指拈着白瓷茶盏,翠绿的茶汤在沿着杯沿儿内壁打着转儿。他背对明月而坐,身子在石桌上映出一小片阴影,更显得她神秘莫测起来。
  御史大夫楚慕白见到了那人,就像是见到了护身符一般的扑了上去,双手按在桌沿儿上大呼道:“我的票据与书信被人翻动过了!沈言璟要对我下手了!”
  “慌什么!”那人将手中茶盏重重的拍在石桌上,茶汤溅了满桌:“沈言璟就算是要对你出手,也得先将你手下的爪牙一个个的铲除掉,一时半会儿查不到你的身上。若是你先乱了阵脚,叫人抓到了把柄,那才是真的无法可解。”
  楚慕白双手十指穿过苍白的发丝,抱头蹲坐在地:“不行,沈言璟天不怕地不怕,他既然抓到了我的把柄就一定会对付我的。我得走……”他突然间疯了一样的起身,上前抓住了那人的肩膀:“我得离京,若是叫沈言璟给抓到,我一定会生不如死的。昔年那事……昔年那事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我早就告知过你毁掉那些票据和书信的!不听我的话,还能怪谁。沈言璟此番回京来势汹汹,你还留着那些证据等着他去查,你不是找死!”黑袍人拎着楚慕白远远地丢开,墨色白底着了卷云纹的靴履停在他的眼前:“现在向前一刀,向后亦是一刀。若是拼死一搏,托得了足够的时间,未必不能将沈言璟拖死!”
  楚慕白爬起身来,凌乱的衣袍下浑浊了老眼早已老迈:“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助你,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一定着京城御卫放我出京,你答应过的。”
  那人未答,楚慕白动作沉缓的从坠地的瑟瑟花影之中爬起来:“放我走,昔年齐王母妃的死因我便烂在肚子里,这些年你做过的事我也烂在肚子里。我若是入了天牢,你也别想好!”
  楚慕白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这一桩民宅,盛来时的小轿返回楚府。宅院中,黑袍人长身玉立,沐浴月光而立,恍似高贵无垢的月神。
  明亮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落在他的肩上和身上,也落在他硕大的帽兜上。月色映出他的半张脸,尖削的下颌白皙宛若古玉,紧紧抿着的一双薄唇微微扬起,带着些残忍的弧度。
  房檐上,一人跃起单膝跪倒在他的面前:“主上。”
  他扬手,比了个“杀”的动作。明朗的月色倾入怀中,他微微抬头,帽兜之下,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带着残忍的光芒。黑袍之下,淡青色的衣袍暗香袅袅。
  ……
  卫将军府,一夜旖旎好睡。
  天色将明未明,沈言璟睁了睁眼,惬意的将怀中的人儿揽的紧了些。陆千凉低低的嘤咛一声,伏在他的怀里语声尚带着将醒未醒时的朦胧:“什么时辰了?”
  “天亮了。”沈言璟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处,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脸儿:“我去上朝,你继续睡。”
  陆千凉揉了揉眼睛,撑着他的胸口坐起身来:“我也睡醒了,你和哥哥去上朝,我先回王府给你炖醒酒汤!”
  “你炖的汤能喝?”沈言璟一笑,理了理衣襟起身,抽了一套崭新的一群给她送到床上:“早些回府也好,免得我下了朝还得来卫将军府接你,麻烦。”
  院中早已摆好了碗筷,陆千城赫然在坐,挑眉瞧瞧二人:“昨夜睡得可好?”
  “甚好。”沈言璟挥却侍女服侍,亲手拉出椅子让陆千凉先坐,自己又坐下身来盛了两碗粥:“多谢兄长招待,千凉她也很好。”
  陆千城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沈言璟,低声道了句:“小气”。目光又扫过陆千凉,大声道了句:“没出息!”
  三人一起用过早饭,沈言璟与陆千城共乘一轿入皇城。陆千凉这才想起来忘了什么,紧忙将昨日从楚慕白府上搜出来的东西交给沈言璟。
  沈言璟扫了两眼,面色突然一变,转身大步上轿。
  这京城的风声,怎么一夜间有些不一样了?
  昨日二人纵情,卫将军府内有无甚风声,沈言璟直至金銮殿前的一百一十八级石阶方才听闻昨夜之事。
  御史大夫楚慕白,悬梁自尽了。
  千凉到底还是留下了破绽,楚慕白将手底下的证据妥善收藏如数家珍,又如何会不记得具体的数目。可昨日二人都忘记了,今早,终归是迟了。
  朝堂上,朝廷仵作验尸的报告呈上来,言称楚慕白当真是自缢身亡,随后,沈季平呈上足够的证据弹劾楚慕白私通寇匪,为离阳祸害,帝大怒,株九族。
  自此,朝廷一大毒瘤楚慕白的辉煌时代就此告终。
  朝中诸人皆知楚慕白一案中必有猫腻,可一时间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且作罢。一直以来与宁王殿下不对付的齐王今日也是异常的宁静,百官皆以为奇,遂不言。
  弘历三年,御史大夫案告破,有人欢喜有人忧,菜市口砍的人头垒放起来,竟比成年男子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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