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一辩即分

  “换‘玉楼春’。”那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无甚神情的偏过脸去,对庭院之中坐着的少女琴师吩咐道。那语气就像是恩客倨傲的吩咐勾栏院的姐儿,叫人闻之厌恶。
  少女琴师一柄暗赤色的桐木古琴横放在膝上,闻言,却愤怒的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向了沈言璟,满面怒容面露恨意。
  陆千凉站的颇远,却也识出了那女子的容貌。京城内琴技最卓然贵家小姐,左相江原之女江梦璃,年方十七便已经被誉为长安城内古往今来的第一才女。
  她怎会在齐王府中,还自降身份抚琴供人取乐?
  玉楼春可不是什么好曲子,玉楼为青楼,春字更不必说,光是这三个字拼在一起便已经道出了无数旖旎的心思,她这样的贵家小姐怎会抚这样狎昵的曲子。
  果不其然,那女子抱琴而起,怒道:“齐王殿下!请您自重!”
  “自重?”他身子后仰,卧在了柔软的卧榻中,挑了挑眼皮:“江小姐不知道本王是什么人?我要是直到自重两个字怎么写,江小姐便不会再此处抚琴了。”
  离月坐在一侧,捏着茶杯的手已经骨节泛白,咬牙切齿的望着江梦璃,那模样活像是被人抢了丈夫的怨妇。显然她未看到陆千凉,否则现在咬牙切齿对着的人便不会是江梦璃了。
  陆千凉想过很多可能,无休无止的纠缠,若无其事的亲近,或是没脸没皮的道歉。可她却未想到,沈言璟会这样平静的面对她,就像面对一个从不相识的人。
  江梦璃又一次的抱琴而坐,指尖拨弦,琴音流水一般的倾泻出来。她指尖纤细宛若削葱根,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大小姐,没做过什么苦差事。
  沈言璟若有所思,江梦璃目光悲愤,离月咬牙切齿,三人各怀各的心思,各动各的脑筋。恰逢一名侍女端着茶盏行至江梦璃身侧,离月目光一转,一根银针弹出刺入了侍女的脚踝上。那侍女短促的“啊”了一声,一盏热茶尽数的泼在了江梦璃抚琴的手腕上。
  洁白的衣裙挂上几片新泡的茶叶,白玉般的皮肤霎时红了一大片,江梦璃呼了一声,又紧忙抿起唇来将剩下的半生惊呼尽数咽下,红红的眼圈儿衬在雪白的皮肤上,活像是一只受了欺负红了眼的小兔子。
  “送江小姐回府吧。”沈言璟无趣的挥了挥手,坐直了身子,这才似笑非笑的望向陆千凉:“终于肯回来了?”
  面前这人陌生的很,当初的沈言璟说话绝不会是这种语气,散漫而又轻浮。京水扣着她的肩膀将她向前推了推,陆千凉不得已走了过去,由他解开束缚着手腕儿的绳子。
  离月一瞬间的目光很是精彩,陆千凉则果断的无视了她,瞪向沈言璟:“有话快说。”
  “你哥哥拐走了朝瑰,我是不是该讨点儿利息回来?”沈言璟弯起半边唇角浅浅一笑,窄袖下一双修若梅骨的手伸来握住她的手腕儿,猛地一拉。
  握着她手腕的手触感冰凉,力气却极大,捏的她腕骨生疼。陆千凉猝不及防的跌倒在他的怀里,身子落下的怀抱骨骼突出,硌的她生疼。
  “沈言……”凉薄的唇覆在唇瓣上,浅浅的舔吮过她唇瓣,转而又攻城略地的探入她的口中去勾她的舌。陆千凉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便伸出双手抵住那人的胸膛,想将他推开。
  未待她得手,那人就像是知晓她的动作一般先一步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扣在了身后。那人笑得眉眼弯弯,一双眼角高高挑起的桃花眼恍若谪落了漫天的星辰,将她所有的吃惊与不解都吞入腹中。
  光滑洁白的面皮宛若精雕细琢的美玉,找不出一点瑕疵。长长的睫毛小刷子一般的翘起,似是离得太近,眨眼的瞬间,睫毛轻轻扫过她的眼皮,微微带着些痒。
  面前的人,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眼神她都熟悉,却像是生生变了一个人一样找不出丝毫曾经的模样。两个月的时间,便已经陌生成才如此了么?
  沈言璟吻的够了,狎昵的舔净她唇角晶莹的津液,指尖轻轻地磨蹭过她红的几欲滴血的唇。她狼狈而卧衣衫不整,他却华服玉冠,衣冠楚楚。谁胜谁负,一辩即分。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都没有回来。”沈言璟道。
  陆千凉刚要冷笑嘲讽他不自量力,沈言璟手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突然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提起来直面自己:“我不叫人去抓你,你就不知道回来?”
  他手劲儿颇大,捏的陆千凉下巴生疼。她狠狠地别开头,提膝顶在他的小腹上,趁他吃痛收力的瞬间挣开双手,想也未想便扇了他一巴掌。
  空旷的庭院内,那一巴掌扇的极响,连带着回声都响了三响。
  陆千凉身中蒙汗药,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来,这一巴掌却是下了死力扇过去的。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打到他,手掌发痛的瞬间,她自己先呆了呆。
  候在房顶上的京水眨眼的功夫便掠了下来,生怕陆千凉扇的不过瘾再去补一巴掌,紧忙格住了她的手,却也未为难她。离月更是一惊,脸色发白的猛地起身,伸手去捧沈言璟的脸:“言璟,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好得很!”他指尖揩了揩唇角,突然扯着挨打的那边唇角一笑:“你可要当心着些,若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担待不起。”
  离月面色一僵,霎时惨白了下去。她摇着头后退几步,手上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嘴唇都颤抖着瞬间失了血色。侍女忙赶上来扶住她,以免她跌倒受伤。
  庭院里静的怕人,一干侍女均不敢抬头,不敢直视王爷颊上红肿的皮肤。他的皮肤薄而嫩,是极敏感的皮肤,平时磕到碰到了都要青上几日,也不知是怎么金贵的养到大的。而今肿成这般,颇为害人。
  侍女忙持上冰袋来,端在托盘中又恐惧沈言璟,只好低垂着头将冰袋端给陆千凉。这么半天,陆千凉也从那一巴掌中缓过神儿来,抿着唇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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