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软肋

  小孩子说的话虽稚嫩,却贵在纯真。沈言璟抱着羲和上马,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带着京水高九歌以及二百卫兵继续向平度关进发。
  离阳王朝西北有四关,易守难攻玉门关,先前乃是连接与无终国商路的重要通道,封锁边境后便成了一道天崭之关。而平度关,却因地势奇险,怪石嶙峋纵横而得名。
  平度平度,因难平安二度,所以命名为平度关。
  沈言璟一行人抵达平度关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萧索的老树下白雪皑皑,颇为萧索,却早已有一人温酒而坐。见沈言璟策马而来,那人起身拱了拱手:“齐王殿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昔年在京城之中,沈言璟早就听惯了这种客套,面色不改的受下了。虽说是战败之国,他倒也未多拿架子,欠了欠身子还礼:“永宁侯亦是声名在外。”
  对面之人神色一变,却转而一笑:“齐王殿下果真名不虚传,只见了一面便知鄙人是谁,倒是叫鄙人大吃一惊了。”
  “本王接到回函的那一日便已经心头起疑了,这么多年来,无终国君胆小怕事,能这么快打定主意的,定不是等闲之辈。”沈言璟端起桌上杯盏,将酒水一口饮尽:“想来想去,能有这等胆识的,除却永宁侯,怕是也没有别人了。”
  二人谁也没提国书之事,倒真有一种温酒煮茶的意思。永宁侯眼见沈言璟饮下杯中清酒,朗声大笑:“齐王殿下果真好胆识,就不怕我这酒中是下了料的么?”
  沈言璟亦答:“我若是怕,便不会喝。”
  风声飒飒,沈言璟的狐裘鼓了股,一个小女孩儿攀着领口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来。永宁侯见之,笑问:“这是,你女儿?”
  永宁侯向来不是做无用功的人,今日将他约至平度关,除却温酒以待却不说正事,叫沈言璟心中颇有些不安。
  那感觉,就像是被毒蛇远远地盯上,可那毒蛇却只是探着头,并不咬人,也并不上前一般。这叫沈言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所谓抬手不打笑面人,永宁侯只这样耗着,他也不好率先发难不是?
  羲和乖巧的坐在他的腿上,不吵也不闹。沈言璟不是个被动的,抚了抚小女孩儿偏黄的额发,先发制人道:“永宁侯将我约至平度关,不会只是相与沈言璟温酒看雪吧。”
  永宁侯似是知他会问,优雅的放下杯盏,从袖管中逃出了一枚竹筒旋开,道出了一张卷好的薄纸:“明人不说暗话,这国书,我带来了,却不打算叫王爷带走。”
  话音落下,侍立在沈言璟身后的京水腰侧长剑立时出鞘半寸,剑刃倒映着烁烁寒光,恰巧映在永宁侯的脸上,颇为晃眼。高九歌倚墙而立,也是霎时支棱起了耳朵。他虽非沈言璟死士,可九黎世家的命脉此时正捏在沈言璟的手里,九黎能否洗白,也全靠沈言璟再朝堂上的势力。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沈言璟死在这儿。
  他二人一动,永宁侯身后站着的侍卫也动了动。沈言璟微微抬手,示意京水收剑,语声不慌不乱的道:“别吓到孩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都是常年混迹再朝堂上的人物,他心中打着几分算盘,沈言璟心中也有思量。
  他指尖轻轻敲着白瓷杯的边沿,望着盏中浅碧色清酒,眼也不抬。永宁侯抬手给他满杯,面上笑意清浅:“我请齐王前来,是想谈合作。”
  “那永宁侯怕是找错了人,喜欢谈合作的是沈季平。”沈言璟道。
  永宁侯摇摇头:“我想谈的合作,只有齐王殿下才可以。齐王也说了,我此番乃是带帝来递交国书,当的乃是天子职,行的亦是天子事,齐王殿下亦然。”
  沈言璟似是感了些兴趣,抬起头来眯了眯眼:“你想自立为王?”
  永宁侯道:“人一旦尝到了权柄的味道,便再也不想放开了。能不在乎的,都是那些唾手可得之人。就如齐王殿下,早已经对那位子拾若股掌之物,自然不会急着去攥到手里。”
  面前之人,生的是书生的皮相,说的却是奸臣佞相的话语,不臣之子自古有之,这是从来都避免不了的。
  正如人言,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果真如此。
  见沈言璟若有所思,永宁侯继续循循善诱:“我有一计,既能让殿下得到殿下想要的东西,也能让我得到心中所求。你我各取所需,当是再好不过,不知齐王殿下意下如何呢?
  “你也说了,那高位不过是我唾手可得的东西,用不用你,有你无你,最后也注定是我的囊中之物,本王又何必同你合作,冒这个风险?”沈言璟抬眼,眸中的狠厉不加掩饰:“再者说,你又如何知道,本王心中所求是什么?”
  “我虽不知齐王心中所求,却知离阳王朝所需。”永宁侯向前探了身子,常年握笔的手按在桌案上,眼含笑意的望向沈言璟:“殿下好好考虑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的点了。宁王殿下而今远赴匈奴已有两月出头,这仗却还没打起来,齐王殿下,就不担心么?”
  匈奴一直是离阳王朝的一项心腹大患,若说无终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那匈奴便是扎人的玫瑰,看上去美艳华丽,触手可及。一旦伸出手,便是尖利的倒刺,伤的人猝不及防。
  而沈季平,便是盘踞在东南的一项变数!常年领兵之人,一旦出了京,便如飞龙在天,再难驾驭了。
  飞龙在天……沈言璟低低的念了一遍这个词,摇头轻笑。他在想什么?
  一只安静的坐在他怀中的羲和动了动,他垂下头,便见小女孩儿圆圆的眼睛望着他,指了指一处空地。
  空地没什么不同之处,只是风打着旋卷起落雪,像是一个个小小的龙卷风,大概是孩子好玩儿吧。她抬眼一望永宁侯,对方比了个请的手势,未说什么,沈言璟索性起身,带着羲和去看那小小的龙卷风。
  小小的孩子牵着他的手,走了好远,才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沙溢城,她很危险。”
  “她?”沈言璟心头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猜想,就如他一直怀疑永宁侯请他来的目的。
  羲和点头道:“她,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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