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五、发了!

  十六对这些弯弯绕绕有些昏,干脆跳过了这些叫她厘不清的乱麻,直接抓住头尾,挑破了问道:“那依你看,这事究竟是谁做的?”
  “无论是谁做的,到底得他点头,就算拿着刀架到马上,挥鞭子踢马肚的那个人也是他。”
  李玄慈并不在意这是谁设下的陷阱,左右不过是为了那点子蝇营狗苟的心思打算,他并不打算掺和进这趟浑水里去。
  谁做皇帝,他李玄慈还是李玄慈。
  十六听这话的意思,知道他是不打算管那便宜叁哥,因此也就把这茬撇了下去,毕竟,这些事与她一个小道士实在没什么相关。
  不对,除了那笔银子。
  想到这十六就又有些心疼,不过钱已经欠了,再想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不如想想怎么叫李玄慈也明白这个道理,借出去的钱就借出去了,不要来找她来催债,她兜比脸干净,再催也不过一样徒增烦恼。
  不过,十六的烦恼没持续多久,一场意外就先来了。
  秋社前一日,二皇子要沿着明日规制的所有事宜全部走上一遍,当日大皇子曾穿过的龙纹玄衣,如今又穿在了二皇子身上。
  倒不是皇帝此刻就已下定决心,只是按祖制,这样的场合本就该穿这样的袍服。
  那日,天和气清,太阳在赤朗朗的晴空下将一切照得分毫毕现,二皇子着重锦缎袍,因是代天子行事,顶了十二旒贯玉的冕旒,踏在青玉板,眼望最高楼,俨然一副潜龙之姿。
  可就当二皇子刚刚踏入祭坛上,转瞬间就变了天气,浓沉的乌云翻滚着吞噬着晴空,将天际撕裂晦暗与清明的两半。
  如此异象,不禁惹起了些微非议,司天台的监正忍不住上前同二皇子商议,是否要停一停,瞧瞧天气再说。
  二皇子抬头看了看天际的乌云,那从来完美无缺的春风和煦的面容,仿佛被一只手拧揉皱了,露出波折下的真容。
  这是他离至高之地最近的一次。
  前面没有自小挡住他身影的大哥,没有喜怒揣测不透、从来拉拔又打压的父亲,没有从来吵吵嚷嚷的麻烦弟弟,没有眼色里永远存不下旁人、又被先帝独宠的堂弟。
  他就站在最高处。
  从天际刮来的烈烈寒风,反而将他此刻在太阳穴里汩汩跳动的血,吹得更加热了,一下一下冲着天灵盖。
  他抬起头,眼前摇晃的珠玉打在脸上,传来一点冰冷的感觉。
  他等太久了,实在太久了。
  “一切如常,不过是这下子变天了而已,你们不是观天象说明天一定是好日头吗,别误了事。”
  这话透露出几分二皇子从未有过的强硬,他的面容透过珠帘,即便就在眼前,也显得如此遥远而冷硬。
  这就是权力,一旦尝过,哪怕只是隐隐绰绰饮上一口,也足以叫人沉溺在这毒酒的滋味中。
  监正瞧了瞧二皇子的眼色,目光移到他玄衣龙纹上绣的黄澄澄的瞳孔,低下头去,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二皇子一步步走上了祭坛中心,在香案前定了下来,最后跪在蒲团上,叩首跪拜天地神明,伏下了头,看似恭敬地贴着地面。
  一叩首。
  二叩首。
  叁叩首。
  他姿态谦卑,可唯有额头扣地、谁也看不见之时,那沉浸在权力里的欲望才肆意流淌在他的面容上。
  然而,正当最后一下,他刚刚伏下身子,头上沉重的冠冕坠下的贯玉刚刚触到地面之时,忽然一道极亮的光从遥远的乌云中劈下。
  瞬间,所有的色彩都被这极致的光明吸干了,叫人睁不开眼,连尖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再睁眼时,所有人眼前都是一片叫人晕眩的斑斓,花了一会儿才终于得见清明。
  而祭坛的正中央,赫然躺着一具焦尸,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肩上烧了半截的龙纹,瞠着半目。
  这个消息传来时,十六错愕了许久,只觉得造化弄人,皇子们争成了乌眼鸡,结果好容易取胜那个,还死在了登高的前一日。
  可没等她感慨多久,何冲就一脸兴奋地闯了进来。
  “十六,发了!发了!”
  发什么了?
  十六怀疑师兄是想钱想出毛病了。
  可随即一个念头闯进她的脑海,二皇子死了,叁皇子腿也还残着呢,那、那、那赌局,是不是就算她赢了?
  十六狠狠一拍大腿,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拍得自己很疼,却也顾不上龇牙咧嘴。
  祖师爷爷的,她发了!
  *冕旒是古代朝代礼冠之一种。相传,冕制起于黄帝,至周代时始完备。古时帝王、诸侯、卿大夫参加盛大祭祀所服,冕旒为礼冠中最贵重者。十二旒贯玉的冕旒,为天子专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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