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178丢不掉的责任

  包厢里没有开亮灯,此时只有屏幕上的光映照过来,屋内显的昏暗,就像此时的气氛,心情,黑沉沉,暗压压的,透不过气。
  吴境夹在手里一根点燃着的烟,烟灰留的老长,他忘了吸烟,也忘了抖落烟灰。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自己也有得而不到的感情经历,他很快融入在黄高辉的故事里,仿佛与他感同身受。
  值到火星燃掉烟蒂,差点儿烧到手,他才从这种窒息的气氛中回神问到,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黄高辉无助又发苦的摆头说,
  “我也不知道。我不可能现在放下青铃不管,但是最近我频繁去医院,雨晴也发觉了我的不对颈儿,她已经开始在防备多疑我了,我们夫妻的相处也没以前自在了,总是冰冷许多……雨晴现在又有身孕,我得照顾她,可青铃那里也需要我……我害怕雨晴发现,害怕她胡思乱想,伤身。”
  一向理智的黄高辉乱的没有方寸的说。
  吴境沉默了一会儿紧盯着他问,
  “那你现在还爱青铃吗?”
  黄高辉想了想答,
  “我曾经爱过她,很爱。但是现在,我爱的是我的妻子。婚后我们相处的很好,雨晴很大度,也很温柔体贴,我经常想,和她这样平稳的过一生一世就是很幸运的事。
  也许这世上没有什么坚定不移的爱吧,我只是心疼青铃,听她姑姑说了那些,对她万分愧疚。你不知道青铃现在的样子,才三十岁,头发就白了一半,脸上也有很多皱纹,看起来跟四十岁一样,如果她过的好,我还能放心,说声祝福,可是她这个样子,让我一个人怎么去幸福的过生活啊……”
  生命里的第一次感情,总是很真很纯。说着,黄高辉又哑然哭出声。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你的真心话,告诉你的妻子,或许她会理解呢。”
  “她会理解当然好,可她怀着孕,万一她不理解跟我闹怎么办,不让我再管青铃,动了胎气怎么办?毕竟我和青铃以前真心爱过,在和雨晴结婚前又没有感情基础,真让我说出口,求她理解我,我都觉得这样的我太过份……
  我有什么资格,让她跟我受这样的委屈呢。我是她的老公,关心着另一个女人,就算她大方,也是装出来的大方,心里肯定难受。我就想一直瞒着她,等青铃出院了就好,也许青铃永远也出不了院了!”
  “你什么意思?”看黄高辉说着又落下泪,吴境忍不住问。
  “医生说,用最好的药,她最多还能撑半年……她身体底子寒,长年咳,又受了太多苦,没有调养过身体,整个肺都咳坏了。”
  气氛又沉默下来,无声的拉扯着人心。吴境也想起当年那个大气无私的班长。那真的是个十分出色的女生啊,眉宇间有一股穆桂英的英气。
  吴境想了很久说,
  “你和江雨晴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事就要有商有量,或许这件事不得体,但你真实的说出来,总比她自己发现胡思乱想的好。
  我觉得一个理智,心底善良的女人,都能够接纳你的想法的。这世上,如果曾经深爱过的人,最会都变成陌生人,人性岂不是太凉薄,还算真爱吗?”
  黄高辉听到这话,诧异的看向吴境,总觉得这不像能从吴境嘴里吐出来的话。征愣了半天,黄高辉失笑的抿了一口酒说,
  “阿境,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怎么个变法?”吴境也笑问。
  “感觉,我变成了以前的你,你变成了以前的我,或许这样说也不恰当。但是,看到你,我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成熟,以前最阴晴不定不可捉莫的人,现在竟然奇异的让人有安全感,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吴境又笑着和他碰了杯说,
  “那你觉得这种转变是好的转变吗?”
  黄高辉深深的望着他,良久才叹气说,
  “从修身养性方面说吧,这当然是一种好的转变。从哥们的角度上来说吧,这不是好的转变。你能变成今天这副成熟淡然的模样,中间一定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吧。”
  吴境的心猛的一缩,似针刺透,又缓缓放松。笑着举杯说,
  “算了,干杯,不说废话了,今天咱哥俩不醉不归!”高辉啊,你说话还是和从前一样一针见血,有时候像个算命的道士。
  黄高辉也轻松的笑了,
  “怪不得女人爱哭了,原来哭过,说完,心里真的轻松许多,仿佛难题已经找到答案一样。”
  吴境坏坏眨眼说,
  “那你下辈子做女人,我娶你!”
  “呵呵,我可不敢嫁给你。我要是做女人,就嫁给我这样的男人!”
  ……
  第二天晚上,黄高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跟江雨晴说了,妻子当晚就变了脸,怒气的回了娘家。黄高辉气的打吴境电话,骂他出的主意臭。
  又过了三天,回了娘家的江雨晴在晚上突然回家,还挺着大肚子做了一桌好菜。
  她说,老公,你那天告诉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嫉妒青铃,我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女人,但是当时,我真是气的发疯,所以才失了理智,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这几天我想明白了,如果你真的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也不值得我爱。虽然我仍然很嫉妒,但是怎么办呢,谁叫我来不及参与你的过去呢。只要你现在和以后爱的是我就好。
  黄高辉笑着拥住老婆说,
  “老婆,谢谢你,我爱你!”他感激又感恩的紧紧拥住老婆。
  江雨晴幸福又微微失落的靠在丈夫的怀里,幸好她没有因小失大。其实,有谁的幸福是如童话里那般,完美无暇呢。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们无法改变,我们要抓住的是未来。
  次日,江雨晴和黄高辉一起去医院探望青铃,并且照顾她。青铃的姑姑已经回西藏了,没办法丈夫工作,孩子没人照顾,当妈的几天不在家,孩子就翘课离家出走了,青铃的姑姑急着回去找孩子了。
  江雨晴以为,青铃是一个多么有心机的女孩儿,可是当她看到躺在病床上,面容苍老而枯瘦,眼睛却纯洁清澈的女人时,雨晴知道自己错了。
  她善良的开始心疼这个女孩儿。她觉得自己永远没办法像青铃那样傻,或者说笨更准确。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爱的人呢。
  可反过来想,有多爱一个人,才会那么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呢!就算牺牲自己,也只是希望他过的好,有一个美满的人生,而不是污点。
  雨晴觉得这个傻女孩儿真伟大。傻女孩儿感激的对她笑了。
  后来黄高辉对雨晴说,青铃知道我成家了,怕我妻子误会,一直不让我到医院来,每次来,都费很大力的数落我老半天。
  我跟她说我的妻子很知书达礼她不信,你来了她才信。雨晴,谢谢你陪我来。
  因着这一句,后来雨晴端着洗脸盆手巾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病房里,高辉沐浴在阳光下给青铃朗读散文时,青铃躺在那里一脸安详的表情……气氛好美,雨晴后退一步,没有打扰。
  她想,就把时间给他们吧,让他们回到曾经相爱相知的那一年。有时候她也会很嫉妒很难受,骂自己干嘛那么虚伪,明明舍不得,却故作大方的让出自己的男人。
  而在青铃永远闭上眼那一天,她却庆幸,她曾经那么做了,因为青铃闭着眼的神情很安详。
  青铃的脸蒙上白布的时候,高辉紧紧的抱着她大哭,她没能忍住,也跟着哭了,那时候,她心里有一个冲动,有一股念想。
  当晚,她熬夜写了一篇文字。第二天,她把这篇文字拿给丈夫黄高辉看,高辉看着看着,就眼滚泪花,最后感动感激的紧紧抱住她。
  抱住她颤声说,
  “谢谢你,老婆!”虽然过程中他并没有那么伟大的付出,但是她写的,就是他心里的感觉。
  这篇文字的标题叫“我有一个朋友”。
  她与他相遇在最美好的时光,他匆匆而过与她相撞,她抬头微微一笑表达没事,那一笑,撞进了他的心里。
  他是众所周知的白马王子,她是默默无闻的一株小草。
  他年轻,她天真,他因那一笑开始追求了她,她害羞闪躲无措的任他牵起了手。
  他们渡过了大学里最浪漫的一年。
  他的家人发现他们恋爱,漫不经心的提了一下家世。
  他的心里突然像被人划了一下,有了痕迹。他开始思考怎么让家人接受身家清白的她。
  青梅竹马安慰他不要急,慢慢来,却背地里去找女孩儿,说你配不上他,退出吧。
  她低着头,攥着手指,沉默的不说一句话,样子为难而挣扎,还带着贫穷人家特有的困窘。
  父亲生病,她忙的没时间与他约会。
  而他在父母的要求下,与另一个女孩儿天天吃饭。
  她远远看见。其实,她真的是配不上他的,她想。
  所以,在那个秋风落中的午后,她静不做声的拿掉他们的孩子,一句分手,从此,与他远离。
  他痛不欲生,可知道她的梦想,仍在暗中替她打点一切。
  没有后台的她,成功出国,成功留学,顺利就业。成为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他们并没有爱情的消失,痛的死掉。爱一个人,会让你的灵魂更美好,而不是绝望。
  那些年,她在国外认识了一个男生,对她极好。
  那些年,他与另一个女人相处不错,父母已在安排着婚事。
  回国,他们在公司相遇,四目相对,似千言万语,却只是擦肩而过。
  他生病住院,她夜不能安。
  她克制不住心中仍在的爱意,想远离他。
  他以不要放弃前途留住她。
  他结婚当日,她高烧四十度。
  迷迷糊糊中,想到与他初识。想到半夜偎在他怀里喝他递上来的水,想到胸膛的温度,想起,原来他们曾经那么亲蜜。
  她不知道,有个男人为了她,不分公私执意保护她,不知道有个男人逢年过节都会替她回家看她年老的父母,不知道,她所有的前程,都是他一手铺起来的。
  而他,误以为她不爱他了,不知道曾经有个女孩儿用自己最卑微的爱死撑去爱他,不知道,有个女孩儿为了怕他为难,忍着疼压着痛,默默无声的拿掉一个孩子,不知道,那个女孩儿从此再也无法生育。
  不知道,尽管多年,对他的爱意,如芳香的咖啡越来越浓。
  事隔多年,他是我朋友,她说。
  她是我朋友,他说。
  他们有了彼此各自的家庭,脸上挂着温婉温润的笑。
  好像是一种习惯,出了任何事,仍然第一个为对方着想。
  他只知道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爱过的女人。因为得不到,只得看她幸福,在背后为她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却到死,不知道她有多爱他。
  她只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却也再不能与他一起了。只得静静的收拾自己的爱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处心积虑的对他好,却永远不知道,他的心里有多爱她。
  他们相爱一生,却没有在一起。
  临死时,同说了句,我有一个朋友……
  青铃最后闭上眼时说,谢谢你,我的朋友。
  黄高辉觉得自己很幸运。情窦初开的时候,有那么美好的青铃给了他全部满满的爱。
  二十八岁过后,又有一个如此善良体贴才华横溢的妻子陪着自己。她将陪自己一生一世,因为结婚了,他们之间将再也没有曲折。
  他感激的紧紧抱住她,亲吻着她的耳侧说,
  “青铃是我爱过的女孩儿,却不是唯一,我爱你,江雨晴。”
  雨晴笑容甜甜的依偎在丈夫的怀抱,感受着丈夫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这就是生命的律动。
  窗外,墙角的野菊花又偷偷绽放了。它总是那么坚韧,即使下雪,即使大雨,即使被压在一根大木头下,它仍然坚强的生长,开出小朵黄色的花,那样鲜嫩而娇艳的颜色。
  和华贵的牡丹,清新的百合相比,野菊花总是逊色很多。但那股顽强永不放弃的意志,却是最打动人的,喜欢它,也无可厚非。
  雨晴望着这丛野菊花,不由得想到青铃。她偎在丈夫怀里轻声说,
  “以后孩子出生了,就叫黄雨铃。雨字取于我的名字,铃字取于青铃的名字。我的雨字排在前面,是提醒你要多爱我一点儿哦。不要取笑我和一个上了天堂的人争风吃醋。”
  男人爱怜的亲亲她的面颊说,
  “都随你!”
  每一个雨后,总是晴天。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