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魏老光棍儿一看那簸箕里的米还在,顿时一拍大腿,对魏哥说:“你要害死我了!我怎么这么想不通,养你这个讨债鬼干什么!”说完,愤怒的将煤油灯往地上一甩。
  煤油洒出,地面燃起一堆烈焰,魏老光棍儿在这火光中,转身奔向了密林深处,不知所踪。
  第三章 荒坟蛇踪(7)
  我们三人听到此处,皆是惊讶不已,只觉得跟听故事似的。
  人头长的像蛇头?别是眼花了吧?这魏老光棍儿自己都吃不饱,会那么好心隔三天给人送米?
  “然后呢?然后呢?”小尤迫不及待的问了下去。
  魏哥粗糙的手缓缓摸着桌面上一个土陶杯,哑声道:“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回来,慌慌忙忙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走人。”顿了顿,魏哥又道:“但是他不打算带上我,临走时他交待我,隔三天在外面放三捧米,黄泉村里的蛇妖会来取,不能惊扰到蛇妖,否则会大祸临头。”
  小尤瞪大眼,道:“怎么可能呢?这种迷信的话你也信?再说了,就算真的是蛇妖,那蛇也不是吃素的吧?它吃鸡、吃鸭、吃你家大黑狗,也不会去吃米啊!你们见过蛇吃大米吗?”
  我道:“没见过。”
  医生道:“你们别打岔。”转而对魏哥道:“所以,昨晚听到动静,你不让我们出去,是觉得外面是蛇妖?”
  魏哥点头,道:“不是觉得,是那个东西确实存在。”说着,他讲起了后续。
  魏老光棍儿离开后,魏哥试图去找过他,魏哥去村里打听,没人待见他,也没人知道魏老光头的下落,打听了好些天,才从村头的一个疯女人嘴里打听出了眉目。
  那个疯女人说,魏老光棍儿,到黄泉河去了。
  黄泉河早就干涸了,现在的村人,连它在哪儿都不知道,魏老光棍儿又怎么可能到黄泉河去?魏哥失望极了,觉得那女人在说疯话,但那个女人的手,却一直非常坚定的指着一个方位。
  魏哥心中一动,心想:或许她见过魏老光棍儿,只是地名说错了,可方向八成没错,那个方位,很可能就是魏老光棍儿离开的方位。
  按照魏哥的猜测,魏老光棍儿要么就是回村里了,要么就是沿着山路离开黄泉村了,可疯女人指着的那个方向,却是朝向大山深处的山沟里。
  他没事怎么可能往山沟里跑呢?
  虽然心中疑惑,但魏哥还是决定去找找看。
  魏老光棍儿对他不算好,动辄打骂,但毕竟是十几年相依为命的感情,除了魏老光棍儿,魏哥没有和其他人打过交道,所以对方这么一失踪,沉默的魏哥看起来十分淡定,心里却是慌的如同无底洞。
  他顺着那个方向往山沟里走,两个小时后,他找到了一件血衣。
  我听到此处,心里咯噔一下,道:“是魏老爷子的?”
  他点了一下头,哑道:“没有尸体,只有血衣,在衣服旁边,我还发现了一样东西。”说话间,他起身走到旁边的老柜子里,摸出了一样物件。
  我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个小孩儿巴掌大的鳞片。
  要知道,不管是蛇鳞还是鱼鳞,能有指甲大小的鳞,就已经是大鱼大蛇了,可这鳞片却有小儿巴掌大,那么它所属的鱼蛇,该有多大?
  血衣是在陆地上发现的,所以这很显然是蛇鳞。
  我盯着魏哥手里蛇鳞,联想到那蛇可能拥有的体型,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块鳞片乌黑发亮,伸手一摸,相当的坚硬。
  最终,魏哥只找到了血衣和鳞片,再也没瞧见魏老光棍儿。
  魏哥没有读过书,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性格上有很大的缺陷,打那之后,他回到了木屋继续看坟地。
  那个黑暗中看见的蛇头,这片巨大的蛇鳞,使得魏哥遵守了魏老光棍儿留下的吩咐,并且一直照办着。
  每隔三天晚上,簸箕里的米都会被取走。
  昨晚,是唯一一次意外,今天一大早,院子里的鸡就被撕成了碎块儿,所有的一切联想起来,这事儿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魏哥说完,放下了那块鳞片,哑声道:“所以,你们还是尽快走吧,我不知道它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它还会干出些什么事情。”
  我一听,顿时急了,心说难不成那蛇还真的修炼成精了?放着好好的鸡不吃,它吃米干什么?如果真的是
  因为我们昨晚惊扰了蛇妖,才有了今天凌晨杀鸡的事儿,那我们就这么走了,魏哥怎么办?我们搞出一个烂摊子,就把魏哥这么给扔下?
  这样太不仗义了。
  于是我道:“不行,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太危险了,要不你也离开避一避吧。”
  魏哥起身将鳞片放回了抽屉里,道:“我能避到哪里去?”
  旁边的医生却没有说话,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道;“我倒想看看,你说的那个妖怪,究竟长什么样。”顿了顿,医生又道:“你在木屋周围,布置了那么多隐秘的陷阱,难道就阻挡不了它吗?”
  小尤道:“对方是妖啊,那些陷阱能有什么用?”
  医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摇了摇头头,道:“我不相信什么妖怪,我只相信我自己看见的。”
  小尤不乐意了:“那你怎么解释外面那些鸡?”
  医生耸了耸肩,道:“为什么要解释?对于不理
  解的东西,就说鬼道妖,难道是正确的?我不能解释,并不代表是什么妖怪作祟。”
  说完,他对魏哥道:“我留下,如果能平安度过今晚,希望你能将‘老血竭’的位置告诉我。”
  “那是村子后山的一棵老树,村里人有外伤都用它,不过那棵树的产量越来越少,所以村里人是不许外人去弄药的。”顿了顿,魏哥加了一句:“你的药,我也是偷拿的。”
  小尤嘟了嘟嘴,道:“你为什么要偷?你也是村里的人啊!”
  魏哥扯了扯嘴角,哑声道:“从来就没人当我是。”说完,便起身出去继续弄那些死鸡,不再理会我们,既没有让我们留下,也没有催促我们离开,看样子是让我们自己随意。
  小尤听完之前的事儿挺害怕的,拉了拉我的手,说:“开阳,医生不走,咱们走吧。”
  我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而且这事儿魏哥都说的很清楚了,上一次惊扰到‘蛇妖’,魏老光棍儿就消失了,这一次惊扰到蛇妖,魏哥会不会也……
  自己闯的祸,能让别人帮我承担吗?
  当然不能!
  我于是对小尤道:“我也留下,我得看看那蛇妖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之前的无头尸不一样被我们给弄死了吗?万一真有蛇妖要害魏哥,我和医生,少不了要斗它一斗!”
  经历过无头尸的事儿,我发现自己胆子大了不少,其实有时候,人们所惧怕的,往往不是某样具体的东西,而是一种未知的情绪。
  当我将无头尸和神秘恐怖的鬼怪联系在一起时,我想到它都害怕,但当医生告诉我,那只是生物电刺激产生的肌肉反射,我整个人顿时就淡定了。
  对于魏哥所说的蛇妖,我此刻也是持怀疑态度的,我就不信了,我们三个壮年爷们儿,还真能被弄死了不成!
  第三章 荒坟蛇踪(8)
  我一表态要留下来和蛇妖干架,小尤急了:“你们都不走,我、我一个人上路,我不敢……”
  这会儿天色还早,我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我们把你送到公路口,你自己在路边等车回去。”
  小尤猛摇头,说:“这山路,本来车辆就少,而且你平时不上网啊,网上经常都有些帖子……说什么拐卖啊、老司机强奸啊,万一我被什么老司机弄上车,他对我这个那个、那个这个怎么办?”我顿时一噎,忍不住道:“你平时都上的什么网啊,光顾着看这些新闻啦?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比如我,比如医生……比如好心收留咱们的魏哥。”
  话虽如此,但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了,这秦岭之中,大山大河,道路蜿蜒,我们来时的汽车,出了城,在山路上就行驶了接近四个多小时,地域的偏僻可见一斑。
  这种路,路上的车辆确实是很少的,半个钟头都不一定等来一辆车,等来没准儿也装满了,人家不一定停
  车。
  这荒山野岭的,要真遇到个心怀歹意的山路司机,杀人强奸再抛尸,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么一想,还真不能让她一个人走,确实太危险。
  小尤听我说完,便道:“魏哥到是个好人,你是不是好人,那可就不一定了!哼,不走就不走,大不了我也留下,看看蛇妖是什么样子,下半辈子在闺蜜面前吹牛就靠它了。”
  我道:“你不是说害怕吗?”
  “你都不怕我会怕?”
  我道:“你这是跟我杠上了?”
  她哼了一声,撩了撩短发,道:“谁让你非得跟医生在一起,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鄙视你!”
  “大姐,你好几天没洗澡了,你身上哪点儿香了?”
  小尤顿时气的瞪眼,立刻开始撸袖子:“许开阳,我还没嫌你臭呢!你居然敢说我不洗澡?你拉屎都不擦屁股你还好意思说我?”
  卧槽!你才拉屎不擦屁股,我明明用树叶擦了!
  我俩互相攻击之际,医生便到了外间的灶台帮魏哥收拾鸡肉,大卸八块的鸡肉收拾起来很不方便,一锅水都弄得血红血红的。
  小尤压根儿碰都不敢碰,最后我们三个男的就着一锅血水,收拾干净鸡肉,炖一锅、炒一锅吃了一整天。
  为了提防蛇妖的报复,整个白天,我们三人都跟着魏哥在加强周围的陷阱布置,木屋外的树林里,鱼线藏起来的铃铛,交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一但有东西触碰,整个儿就会响成一片。
  魏哥本人其实并不恐惧蛇妖,或许是由于个人生存经历的原因,他不仅沉默寡言,对于生活的兴趣似乎也十分缺乏,在他身上,也看不出太多喜怒哀乐的情绪,仿佛生和死都上不了心似的。
  而他之所以一直按照魏老光棍的吩咐办事,大约也就是一种习惯吧。
  因此,在我们说要正面对抗‘蛇妖’时,魏哥既没有赞同,也没有激烈的反对,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但当我们商量着捉拿‘杀鸡贼’要准备的东西时,魏哥又全力配合着。
  这一刻,我意识到,魏哥潜意识里,对于蛇妖,大概也是充满着好奇和不确定的。
  这么多年来,他居然没有试图去查询一下蛇妖的真相,而是像魏老光棍一样供奉这蛇妖,这在我看来,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如果真的有蛇妖,那么那玩意儿,相当于是害死魏老光棍的凶手。
  魏哥表面上说,他和魏老光棍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如果真是如此,当初又怎么会漫山遍野的寻人?又怎么会至今还住在这个坟地边上?
  他其实早就不用窝在这坟边上了,因为从魏哥嘴里,我们探听到,现在的黄泉村,和当年的黄泉村已经很不一样了。
  如今,稍微有些出息的,都已经想方设法的离开了这个穷山里,去了镇子上或者县城里,又或者去了大城市务工。
  村里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壮年人很少,还留在村里的壮年人,要么是走不开,要么是太没出息,要么就是有些毛病的。
  在这种情况下,正值壮年的魏哥即便搬回村子里,也不会再像当初一样受人欺凌。
  然而,他至今为止,也并没有搬回村里去,这期间,究竟是为了什么,有没有魏老光棍的原因在其中,就不得而知了。
  入夜时分,我们布置好了一切,大黑狗在门口守着。
  大约是没人做伴的原因,魏哥挺爱这狗的,也不知整日里给它吃什么,喂的这狗皮毛油光水滑的,晚上吃鸡的时候,剩下的鸡肉都喂这牛犊子大小的狗了。
  屋内一盏煤油灯照亮,我们四人也没人能睡的着,毕竟牵扯到妖鬼精怪之说,还是挺渗人的,于是我找话题聊,打算纾解一下这里的紧张气氛:“魏哥,你那狗是什么品种啊?长得像咱们的本土柴狗,个头又像藏獒,我以前没见过啊。”
  魏哥哑声道:“山里有野狗,这是我捡的野崽子,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看样子八成是杂交的吧,虽然长得凶是凶了点,但两天下来处熟了,这狗还真是有灵性,相当的听话。
  我们天南海北的瞎扯了一会儿。
  确切的说,是我们三人瞎扯,魏哥听着,一直到外面黑漆漆一片时,方才止住了话头。
  山里的夜晚并不安静,外面虫鸣阵阵,黑暗中时不时传来飞鸟的振翅声,话头一停,屋里的气氛就不知不觉变得有些诡异,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片刻后,小尤咽了咽口水,道:“你们说,那蛇妖,会不会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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