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宁愿陨落(下)

  母亲。
  上官纵容叫了一声,他喊妈的时候很少,一叫母亲绝对是有严肃的事要谈。
  “嗯。怎么回来了?”上官夫人的语气也很平和,随意而又惬意。好不容易盼来个能和她交流交流的人,也不想再闹个不欢而散。
  “我想跟您好好谈谈。”上官纵容坐在母亲旁边,他还真是少有得这么主动挨着母亲坐。
  上官夫人也挺欣慰的。不过下面这句话倒是让她感到很不安。
  他说:你又找爱爱了?
  上官夫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情绪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从容一些:“是。她跟你说了?”
  “没有。”上官没想到母亲的态度这么平和,今天的氛围适合谈谈心,他在庆幸当初没有带着愤怒闯进门。
  当然,更惊讶的是纵容的妈妈,这还是第一次提及顾爱爱儿子没跟他着急。
  “爱爱莫名其妙不接我电话还躲回了上海,仔细想想应该是你又找她说什么了。妈,我想跟你谈谈,我喜欢顾爱爱,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感情了。”
  上官夫人心里着急,但她也做好了心平气和地好好了解儿子一下的准备了,多少次她都想过这一刻,可都没能做到,今天天时地利关键是人和。
  “妈妈问你,顾爱爱哪好?漂亮的女孩儿一抓一大把为什么你就认准了这个顾爱爱了呢?”
  说到中间的时候上官夫人有点激动,还好及时收了回来。淡定,淡定~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我喜欢爱爱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单纯喜欢她的为人,她的脾性。
  小时候,你们总是忙得没时间赔我,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我总喜欢惹麻烦。可就算我的性格那么顽劣,就算我再玩世不恭也总有一帮人围着我讨好我说喜欢我,我连自己都讨厌那样的我,别人怎么能喜欢?他们只是虚情假意。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
  但爱爱不一样,她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高中的时候众人把我捧上天,只有她把我当正常人。被我撞了要求我道歉,我无情拒绝女生她也看不惯我高傲自大的态度。从来没有人让我感到我也接地气,我也是普通人。
  我们恋爱后,她不肯花我一分钱,就连喝咖啡也不肯让我垫付。这个女孩儿真的很不一样,请你相信她,她绝对不是贪图钱财的那种女孩儿!”
  上官纵容讲得很认真,这是他一直都想跟母亲交流的,如今几乎一字不差,但愿母亲能够理解。
  上官夫人沉默,她知道顾爱爱不是贪图他家钱财,因为当年的小顾同学什么要求都没提,像个成熟的大人考虑着纵容的未来然后忍痛割爱。
  说实话,那年顾爱爱当面把管家的手机号撕了的时候,上官夫人是有些吃惊和敬佩她的。
  她沉默了许久,让她值得思考的是:原来儿子如此渴望做个正常人。还有,小时候他的顽皮原来都是刻意的,身为母亲真的有些失职。
  “其实,我知道顾爱爱不是那样的女生,”上官夫人也打算掏心窝子跟上官纵容说清楚她的用心良苦:“之所以不同意你们两个是因为你们门不当户不对。不是我思想落后,我是为咱们的家还有你们的未来着想。
  你想想看,如果顾爱爱嫁到我们家,接触得了我们平常接触的那些人么?他们聊金融聊股票,聊法国聊迪拜,喝的是拉斐、罗曼尼·康帝开得是兰博基尼、迈凯伦。这样的生活和顾爱爱都没沾过边际,她能接受么?
  你也说了,她不肯花你的一分钱,那你觉得她会跟你结婚吗?结婚以后心甘情愿做个阔太太?还是继续给你打工?
  她与我们格格不入,你们两个一个天一个地,你和她在一起不是对她好,而是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其实,上官夫人的话不无道理。她说的这些也是顾爱爱曾经想到的,她同他的生活格格不入。
  上官纵容也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啊。但没有办法,顾爱爱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大风大雨吹不倒,也任凭谁都拔不走。
  “妈,我明白你的苦心。”上官纵容突然像个懂事听话的孩子,这句话恐怕是上官夫人今天最开心的事了。
  但儿子还是坚持自己的感情,他说,我喜欢顾爱爱,如果门不当户不对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那我愿意放弃这个家庭给我的一切。你说我们一个天一个地,如果我是天上的,那我情愿陨落去接近她亲吻她。
  这个倔脾气,铁铁得随了我。上官夫人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她听见儿子说宁可放弃家庭给他的一切的时候有些失望。
  一是痛心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孩儿说这样的话。
  二是恨自己,没能满足他对陪伴对母爱的需求,不能给他正常的童年,害得儿子对一个把她视为正常人的姑娘情有独钟。归根到底,她的责任。
  其实,在上官纵容的心里,他对顾爱爱早就成了对家人的那种。当然,他并没有真正体会过那种爱家人的感觉。因为他和父母都太过生疏,也是回国后最近的这一年里才和父亲在生意上有些交谈的,至于和母亲,除了冷战就是争吵,感情更糟糕。
  顾爱爱关心他唠叨他的时候像个妈妈,批评他指责他的时候就又像个爸爸,所以一开始,上官纵容爱上的就是那种亲切感。
  既然儿子执意如此,上官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她终于想通了自己说再多都没有用,只好等他自己撞破南墙了。
  难得,上官夫人没生气,反而一身轻松,坦然,舒服。她在想,是不是今天我终于做了回合格的母亲,儿子今后还会讨厌我吗?有心里话还会跟我交谈吗?要不,问问?
  上官夫人的脸上写着“纠结”两个大字,这副神情是纵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可能是母亲高雅尊贵惯了,突然见她皱眉头想事情的样子还挺有趣。
  纵容的手伸向母亲,这是他二十几年第一次这么主动,焦虑的上官夫人也惊住了。她呆呆地望着被攥在儿子手心里的自己的手,大脑都有些麻了,怀疑这是场梦。
  而在梦一样的场景里,儿子纵容对她说,妈,谢谢你的关心和体谅。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耍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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