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星海_309
马普欠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当他重新掩上大门的时候,看到空旷的房间中只坐着硫卡一个人,他闭着眼睛,双手搭在腹前,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永恒伫立的黑色石碑。
马普垂下眼睛,关上了大门。
当他从十七层的电梯中走出来的时候,迎面就看到安安静静站在外面的妲娃洛,此时她就像是老鼠看见了猫一样,收齐了所有的棱角和桀骜,低眉垂眼的样子看上去乖巧温驯。
“都安排得怎么样?”马普边走边问。
“已经照您说的都安排好了。”妲娃洛跟在他侧后方说道。
“辛格那边呢?”
“也联系好了。”
马普点点头,突然又问道:“你派人去绑架了那个新人司鉴的母亲?”
妲娃洛心中一惊,这是她几个小时前才私下里吩咐人去做的,没想到马普连这件事都知道,急忙解释说:“那个叫木哲的年轻人让我觉得很不一般。虽然他已经答应了会替我们探听陶德行动,也确实发了一些信息……但我总觉得不保险。所以我想,如果能控制他唯一的家人,或许会对明天的事有帮助。因为只是一件临时起意的小事,所以我就没有向您报告。”
“如果引起陶德的怀疑呢?”马普问。
“不会的,我找了一群跟我们全无关系的底层混混,有他们作掩饰,我派去的人就能隐藏在暗处。”妲娃洛道:“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他们的行动该是万无一失的。而且就算陶德有怀疑,只有一天的时间,他也来不及做什么。”
“那……如果激起了那年轻人的逆反心理呢?”马普又问。
“这个……他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理解。”妲娃洛不以为然地说:“还有,我让他们假装勒索钱财,好吃好喝地对那老太太,事后再安排我们的人把人给救出来,这样还能让他欠我一笔人情。”
“勒索钱财?”马普嗤笑一声,瞥了眼妲娃洛,说:“第八层参加嘉年华的人那么多,有的是富人家的孩子。她一个穿着普通、相貌打扮都不出众的老太太,别人为什么要盯着她绑架?”
妲娃洛一愣。
私下里跟容远见的两次面,虽然她表面上自信从容似乎完全掌控了局势,但实际上这两次会面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总感觉自己其实是在对方的掌控中,尤其是对方当时的眼神在记忆中一闪而过带来的那种惊惧感,更是让她感觉不安。
于是她脑中突然冒出了那么一条计策,当时反复推敲以后还觉得完美无缺,但此时看来却原来满是漏洞。
只听马普继续说道:“如果他连这一点都看不穿,那他更不可能从陶德口中套出话来。继而可以推想,他给你的情报肯定有问题,要么是陶德看穿你们的交易利用他传递给你假情报,要么干脆他们两人就是一伙的。”
“如果他看穿了却不在意那老太太呢?你如此做就根本毫无意义,若他利用这一点来骗你,反而更会让你一脚踩进坑里。”
“如果他很在意那老太太,你这样做就等于在他心中埋下了一个仇恨的种子。即便今天他对你言听计从,将来总一天会倒戈相向。”
“那……那怎么办?”妲娃洛忙点开手环,说:“那边或许还没有开始,我这就让他们取消行动。”
“不用!”马普抓住她的手腕,一脸阴沉地说:“做就做了,箭出无回。但以后,你就给我好好做你的情报工作,不要搞这种多余的小动作!”
“是,我……我明白了。”妲娃洛咬着嘴唇轻声说,“那这件事……之后怎么收场?”
“不用收场,你就当不知道。”马普眯着眼睛,想起陶德如今的背叛,眼中一片阴晦,道:“事后,把这母子两个都处理了。”
妲娃洛心底一颤,低头道:“……是。”
…………………………
“十七位船主,二十三个总司,大概有三分之二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陶德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口扣好,又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带,扶了下帽子。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连上面的每一颗口子都闪闪发亮,忽略那张脸,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勃发,气质出众。
这里是陶德的家,他和其他司鉴一样就住在一栋普通的二层小别墅中,院子里还装了一套水循环系统,清泉潺潺流动,很是安静。
容远就坐在窗外的地面上,看着几只蚂蚁排着整齐的队列从他面前走过。
硫卡司岙上来往的种族和飞船很多,自然会在不经意中把各种各样的昆虫都带上来。虽然飞船上也有严密的检测和杀虫装置,但总还是有些幸运的小家伙偷渡到船上。这些昆虫给维修部带来了很多麻烦,但田园中若是少了它们,还是让人觉得不对劲。
蚂蚁们晃着触角,悉悉索索地从地上爬过。
容远道:“我以为你过去应该是对马普他们忠心耿耿,怎么手上除了监察部以外,还藏着这么一股力量?”
“正因为我过去……忠心耿耿,所以才会培养这样一支势力。”
陶德略带讽刺地说着,第N次从镜中检查过自己身上的衣着没有什么不妥后,按了一下袖口,随之变成了一副普通中年职工的模样。
他走到门外,站在容远不远处说道:“你应该理解,当你全心全意地为某个人付出的时候,不怕自己为他做得太多,只恨自己做得太少,恨不得能把所有问题都帮他解决了。”
“我们监察部在奥奇那边有仅次于马普的权限,所以我不需要去查就能知道很多事情。过去在我看来,硫卡司岙上存在很多问题,有不少人做出了危害硫卡司岙的事,还有人暗中诋毁硫卡甚至策划反叛,这种事我都知道。但当我像马普请示处理这些人的时候,却被他拒绝了。”
陶德面无表情地说着。当然,那时候的他并不觉得马普对监察部的各种限制和戒备,而是天真地接受了马普的解释,以为他是不想让监察部树敌太多,或者他是另有其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