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辗死那帮傻逼!

  咻!
  一支弩箭到达了射程极限,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把岳托给吓出一身冷汗来。
  岳托看了一眼那支短短的弩箭,再回头瞪着越来越近的明军骑兵部队,心中愤恨不已。这名明军射手用的居然是步兵专用的蹶张弩,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用这种只能在马背上发射一次的弩!事实上,用蹶张弩的明军骑兵还不止一个,好几名镶红旗好手就是在逃跑的时候被这种弩射死的。明军的臂张弩也很可怕,射程远胜于骑弓,而且箭镞上还淬有虎药,挨上一箭就算没有被射中要害,虎药也会将后金武士放倒。除了射速太慢之外,这件可以端着在马背上慢慢瞄准目标,弹道平直,有效射程不少四十步,六十步外仍能洞穿皮甲和棉甲的武器简直是完美的骑战武器,有太多镶红旗战士死在它射出的弩箭之下了!
  该死的,明狗什么时候变性了,不玩火铳,改玩强弩了,而且还玩得出神入化!
  比明军手中的强弩更加要命的,是明军那两三千匹战马。通过步战击垮了镶红旗精锐的明军骑着这些战马对镶红旗穷追猛打,不断追上镶红旗断后的部队,骑矛乱捅将其捅翻,怎么甩都甩不掉!岳托越发愤怒,下马步战,骑马追击,这可是后金起家时最经典的打法啊,现在反倒用到后金武士身上来了!他一直没有机会去统计镶红旗到底损失了多少人马,因为如果他停下来统计伤亡的话,他很快也会变成被伤亡名单中的一员。好在这里离大营并不远,也就六七里左右,战马全速疾驰,很快就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旗帜————正在围困明军营垒的后金军队的旗帜。尽管万分不情愿,他还是让号手吹响了集结的号角。
  “呜————呜————”
  苍凉的号声在兵荒马乱之中响起,那边很快就有了动静,无数蒙古轻骑和镶红旗战兵漫野而来。镶红旗的精锐们看到自家部队前来接应,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没命的用马刺猛踢马腹,把战马最后一丝体力都给逼了出来,辽东战马狂嘶着发力狂奔,很快,两军就会合了。岳托将将旗高高举起,拼尽全力大吼:“我乃镶红旗固山额真,众将官速速来见!”
  不用他说,好几名蒙古将领和镶红旗将领都自动自动的跑了过来,一看岳托的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现在这位镶红旗旗主的样子很不妙,灰头土脸不说,头盔上还钉着一支箭,虽说被折断了大半,但仍然很显眼,鲜血流得一脸都是,狼狈之极。再看看镶红旗,好家伙,旗帜散乱,死伤累累,十停人马起码去了两三停,毫无疑问,镶红旗打了一场大败仗,而且是惨败!几名蒙古将领都被吓了一跳,想问岳托是不是跑到北京去打了一仗,怎么会被打得这么惨,但是岳托却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喘息着说:“明军兵锋极锐,我军力不能支,请各位务必替我镶红旗挡一挡,让我们喘上一口气,岳托感激不尽!”说完马不停蹄,引兵疾走,弄得前来跟他会合的镶红旗两个甲喇莫名其妙。
  蒙古将领同样一头雾水,但是看到明军黑色潮水般漫过平原,朝自己席卷而来,也不敢怠慢,各自领着部队迎了上去。
  钟宁第一个发现了来援的大队蒙古旗兵,冲杨梦龙叫:“大人,鞑子过来支援了,而且兵力还不少,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来援的蒙古骑兵足有两三千呢,而舞阳卫的骑兵,就算把斥侯中队也算上,亦不过五六百,而且刚打了一仗,伤亡不小,众寡实在悬殊。不过,还记得吗?杨梦龙是很不靠谱的,面对如此复杂的敌情,他下达了最为简单的命令:“冲!”
  号兵吹响天鹅哨,正在追杀逃敌的枪骑兵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以认旗为中心靠拢,放下手中杂七杂八的武器,端起臂张弩,用最快的速度上弦装箭。戚虎听到哨声响起,差点没把肺给气炸,那个混球,他当自己是谁?李存孝还是吕布?蒙古骑兵可比他们多出了好几倍,还冲,有没有脑子的!现在他都有点后悔将士兵们训练得太过听话了,连如此鲁莽的命令都无条件服从,杨梦龙让冲他们就冲,根本就不去考虑会不会被包围!
  韩鹏同样大惊失色,叫:“老爷子,那只大马猴冲过去了,怎么办?”
  戚虎脖子青筋暴起,怒吼:“还能怎么办?有一个算一个,骑墙冲锋!”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舞阳卫的骑兵就这么多,而那个不要命的家伙面对比自己多出好几倍的蒙古骑兵,眼都不眨一下就一头扎了进去,他们又没有长臂金刚的本事,能将他拽回来,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蒙古骑兵包围,只好拿步兵当骑兵使了。号兵拿出最大的肺活量,把号角吹得震天响,一直保持匀速前进的长枪兵很有默契的排成二十列骑兵墙,放平长枪,翻翻滚滚的向前推进。也幸亏他们是骑马步兵,每个月都会有至少七天的马术训练,更幸亏骑墙冲锋对骑兵的骑术要求并不高,只要纪律严明,配合默契,同时不怕死,要玩转骑墙冲锋并不难,这些长枪兵才得以在极短时间内来了个华丽的大变身,变成了枪骑兵!
  吴永眼珠子差点就掉到了地上:“就……就这样冲上去?不要命了?”
  那几个随军锦衣卫一个个面色发白,暗叫我的娘,这位小杨将军还真不是一般的不要命!大概是刚才追砍镶红旗追得太爽了,连这帮锦衣卫也肾上腺激素疯狂分泌,明知道这样冲锋有去无回,他们仍然有样学样,平端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长矛或者钉枪,闭着眼睛向前冲。
  蒙古骑兵瞪大了眼睛。
  明军不是很懦弱的吗?明军不是很怕死的吗?怎么这股明军连个招呼都不打,挺枪就冲了上来?这帮家伙是吃错药了吧!
  甭管明军有没有吃错药,如果他们再继续发愣,肯定只有被明军骑兵踩进地里肥地的份了。蒙古骑兵也不废话,策马迎上,挽开角弓就是一轮疾射。这种角弓属于软弓,射速极快,在这些训练有素的蒙古骑兵手中是一件可怕的武器,弓弦震颤间,数支箭连成一线飞了出去,舞阳卫的头顶上空顿时下起了箭雨。不过这种弓也只能欺负一下披甲率惨不忍睹的明军,碰上舞阳卫就不行了,舞阳卫兵甲之精,放眼整个大明,他们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即便是后金的破甲箭,超过五十米也很难射穿他们的胸甲,蒙古角弓射出的轻箭,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任凭箭雨冲涮着自己的盔甲,一个个眼都不眨一下,擎起臂张弩齐齐扣动机括,蒙古骑兵登时像被风吹过的麦田一样东倒西歪,一个照面就被射倒了一百多。射完一箭,马上挂好弩机,端起骑枪,作最后冲刺……蒙古骑兵骇然发现,他们那绵密的箭雨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落在明军身上四下弹开,明军浑若无事,只有少数明军枪骑兵因为战马中箭而摔倒,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骑矛枪刃发出的幽冷汗光,一个个都为之胆寒,不约而同的后退!
  可是,现在才后退,是不是晚了一点?
  没等蒙古骑兵拨转马头,枪骑兵已经连人带马撞到了他们面前,几米长的骑矛轻轻松松的戳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挑下马来,接着马刀出鞘,在空气中构出一幢幢黯哑的合幕,宣告着一条条生命的终结。连后金武士身上厚厚的铁甲都抵挡不住高锰钢铸成的马刀,大多只有一套臭哄哄的皮甲的蒙古骑兵就更不用说了,要砍翻他们并不比斩断一根甘蔗难多少。惊恐的蒙古骑兵挥舞弯刀去格挡,结果弯刀也不比他们的皮甲结实多少,一刀就断,根本就不给他们施展刀法的机会!枪骑兵小刀切黄油似的切开蒙古骑兵的阵列,直插核心,而在他们后面,是上千临时客串的枪骑兵,挺着长枪冲刺而来!这些临时客串枪骑兵的长枪兵技术不够熟练,很多时候过早的刺出了长枪,让蒙古骑兵轻松躲开,或者刺中敌人之后让敌人的尸体给拖得东倒西歪,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股黑色骇浪锐不可挡,不知道多少蒙古勇士被他们的长枪刺中,前胸入后胸出,撞进明军骑兵阵列里的蒙古骑士,几乎无一幸免!
  只是一个回合,蒙古骑兵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人喊马嘶,乱作一团。蒙古将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明军骑兵潮水般倒卷过来,而蒙古勇士草芥般被扫得东倒西歪,只觉得天旋地转。
  长生天啊,明军这是什么活见鬼的打法,居然能在骑战中占据绝对优势!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如果他们能到欧洲去看看,就会知道,他们在欧洲的同胞,正是被波兰翼骑兵用同样的战术打得溃不成军。骑墙冲锋是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的绝地反击,这种代价高昂但威力巨大的战术让骑术并不出色的农耕民族骑兵第一次拥有了正面击败弓马娴熟的游牧民族骑兵的能力,传统的骑兵那耀眼的光环被队形密集、视死如归的骑墙冲锋粗暴地粉碎,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的优势,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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