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谁叫你起来的?跪下!”旁边不知哪里多出来一只粗壮的大腿,一脚蹬在若溪的腰上,若溪似乎听见自己的身体里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随即她整个人就向前扑倒在地,啃了一嘴院子里的雪泥。
  “若溪,夫人看你机灵能干才这般拔擢你的,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反而做下这样让夫人失望的事情!”
  “啊?”
  “这个时候,不要想装糊涂!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那点子破事儿已经传遍整个常青殿了!常青殿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对三殿下拉拉扯扯,哭哭啼啼,不清不楚!真没看出来,你这个小蹄子勾搭人的本事还真是不小!”主事宫女来福一脸横肉的怒气冲冲,若溪听见是她的声音就知道自己今天性命堪忧,这个女人一直认为是她的到来阻碍了她在宫女这条辉煌事业上的前进脚步,一直把若溪当做是眼中钉,肉中刺,这一次好死不死的犯在她的手里,只能说是她今年流年不利。
  “还敢瞪我?”悍妇来福抡起自己蒲扇大的巴掌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若溪的脸颊上,巨大的惯力让若溪踉跄着身子往旁边一歪,又倒在地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和腰上的酸疼一起隐隐发作,若溪直觉的知道自己的脸只怕是已经肿了。
  “福姐,打得好,这种不要脸的小蹄子就是要给她点教训,不然外人要笑话咱们常青殿没有规矩。”来福一党在旁边敲着边鼓。
  于是,受到鼓励的来福提起迷迷糊糊的若溪在另外一边脸上反手又是一巴掌,如此反复几次下来,还没完全化掉的积雪上便被溅上了点点鲜红,血迹沿着若溪苍白的嘴角流了下来,染红了衣裳。
  第六章 得志便猖狂
  若溪被打不过,伸手护在自己的脸上,那个女人的手劲儿极大,照这个打法打下去,自己就真的该一命呜呼了,见她反抗,身边环立的几名彪悍宫女呼啦而上,按胳膊的按胳膊,掐腿的掐腿。
  若溪咬着牙关,一声不吭也不求饶,她知道既然这些奴才敢这么有恃无恐的来假公济私的报复她,那就是得到了玉夫人默许的了。
  说起玉夫人,她之所以有了一个玉字的封号,就是因为她这个人极其重视伦理道德,平素冰清玉洁,最看不得,听不得的就是自己家的人作风不良,手脚不干净等等……这次若溪算是撞在了玉夫人的枪口上。
  就在若溪被抽的发蒙的时候,叫天不应,叫地无门的时候,一个好听的男声忽然传来,好像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般,只是这个声音听在若溪的耳朵里却比十八层地狱的召唤还要让她难受。
  “前方这么吵,是在闹什么?”
  一身紫色暗纹绣飞鸟鱼虫图案的美少年幅度翩翩的从远而近,他的一只胳膊被人轻轻挽着,挽着他的是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凤目娥眉,红唇白齿,发髻梳得又高又整齐,露出整个的额头来,显得她格外的精神干练,一看之下就知道不是个善主儿。
  听见身旁的人发问,女子娇滴滴的说道,“我来问问看,说不定是出好戏呢。”不经心似的抬了抬另一只手,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小桃,去看看前面怎么了?罚的是哪个奴才?”
  其实不用小桃跑过去询问,这点近在咫尺的距离已经让女子说的话一丝不露的传到那几个丫鬟婆子的耳朵里,有眼尖的一下认出来的两位,立马上前请安,“公主殿下,钟大人。”
  小桃抖着手里的小手帕,瞟了一眼地上的人,皱皱眉,“几位姐姐这是在干什么?”
  来福颤着满脸的赘肉,笑容猥琐,“桃妹妹,我们正在教训自家的奴才,惊扰了公主殿下,实在是该死。”
  按理说,事情到了这里,骄傲的公主看了乐子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该和钟无颜离去,但是偏巧这个时候若溪一直帮厨的厨房主事红嫂听说这里的事情之后及时赶来,一眼见到地上脸红又肿,披头散发的若溪,手指在袖子里摆弄几下才满面带笑的迎上去。
  “哎哟来福姐,好大的威风。”红嫂皮笑肉不笑的走上去,将手掌覆在来福的手上,若溪在迷迷糊糊之中看见一点金黄色的东西从红嫂的手上转移到来福的大肥手中。接着这个机会,红嫂凑在来福的耳边低声说,“算是给妹妹一个面子,再说闹出人命来总是不好,夫人那里知道也交代不过去,你说是不是。”
  来福掂了掂手里的小金佛,眼皮才舒展些,看了地上的若溪一眼,阴惨惨的训斥道,“今日是看在红嫂的份上,你以后做事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要有记性,知道吗?”
  若溪脸扭向一边,看也不看她一眼。来福眉头一扭,又要上前教训被红嫂拉住,“若溪,还不说话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溪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这时候也只好委曲求全,应了声,“奴婢知道了。”
  “这还算乖。”来福抖够了威风,带着身边一干人等这才离去。满地的尘灰中间,若溪被红嫂扶了起来,颤巍巍的不敢触碰她的脸颊,红嫂是个泪窝极浅的人,眼见着眼泪就在眼眶子里打转,一叠声的说,“好好的怎么就给打成这个样子,都是我来晚了。”
  若溪此时眼睛已经不能看清楚事物,只能靠声音辨别,听出她已经语带泣声,挣扎着摸着她的手,“红嫂你别哭,这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养几天也就好了。”
  “你这孩子,一贯是机灵能干,这次可是怎么了?吃了这么大亏,你可要记着教训,以后做事的时候要夹着二十万分的小心,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的很呐。”红嫂一边垂泪一边默默叮嘱她。
  若溪发出一声无言的苦笑,即便是和她亲近如红嫂,也要在这个时候说些子官场上面的漂亮话,她心里知道,红嫂今日的作为有她们这些日子的情分在,还有一部分是红嫂为了自己的作为。在后厨之中,谁不知道主事红嫂是个体贴下属,慈眉善目的好上司?另有传闻说,后厨很快就要有人事上的变动,这一变会变出什么动静来谁可说不准。
  但是说到底,这次终归是多亏了她自己才能活命,若溪用手撑着地,在地上转了个圈朝着红嫂的位置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
  “哎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今晚先回我那里住,然后晚一点叫凝香送些药膏给你。”两人慢慢站起身,好在若溪瘦弱不需要花费红嫂太大的力气,只是两个女人气力有些,要想一步步挨到红嫂的房间多少有些不方便。而且,若溪的脸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肿了起来,有的地方甚至皮肉都有些开绽,渗出血水来。在这冰天雪地的天里走上半日,只怕这张脸是保不住了。
  “公主,让她们坐我的轿子回去吧。”冷若冰河破裂的声音从她们的身边传来,以为看够了热闹的两位贵人原来还未离开,依旧停留在原地。只是有着绝美容颜的男子身边的公主殿下刚刚还笑吟吟的脸在听见他说的这句话之后立马变了颜色,沉的好似一汪水。
  身边的宫女们看着公主,没有得到命令谁也不敢动。
  “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钟大人的话吗?把那边的两个人拦住,叫她们回来。”
  “如此,多谢公主殿下了。”钟无颜面无表情的开口,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显然那位高傲的公主殿下受宠若惊,顿时笑靥如花,“钟大人你真是生了副好心肠呢。”
  好心肠么?被侍女们召回的若溪在众人的搀扶下爬上了轿子,即便她此时已经看不清楚事物,但她还是能想象到那个人此刻伪善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就噙上冷笑,一笑不要紧,扯动了伤口,痛得她哎呀一声就昏死过去。
  公主笑嘻嘻的陪着钟无颜说话,挽着他的胳膊一步步走远,只是不经意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昏过去的若溪,眼神凶恶。
  “钟无颜这个人倒是很有些意思。”有人斜斜的靠在远处的树干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奴才不明白这份人情何必让别人白捡了去,还要让厨房的老陈头儿去通风报信,白让红嫂做个好人。”宝焰有点替主子打抱不平。
  卫飒剑眉一挑,伸手在他的头上打了个栗子,“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粗浅的道理还不省的?白若溪这次被罚怎么说也是我的缘故,我帮帮她也不为过。只是钟无颜的举动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这个人很有些意思啊。”他第二次感叹道,随即眼睛里闪动着几许莫名的光彩,“聪明如她,事后肯定会问起红嫂是如何接到消息的,等到那个时候,真想看看她的表情。”
  宝焰低头不语,他再一次看清楚自己这个主子腹黑,冷漠的本性。
  ***
  常青殿,正屋里熏香袅袅,暖气袭人。
  玉夫人端坐在矮榻之上,手里捧着盏尚自带着热气蒸腾的香茶,慢慢品着。一边听着来福的回报。等到她听说这一幕被公主和钟无颜见到的时候,眉梢不自觉的微微动了动。来福察言观色,赶紧话题一转,说道,“奴婢看见是公主殿下和钟大人之后立马叫人停了刑罚,哎,总归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叫旁的人看了笑话,奴婢生怕有损夫人您和咱们常青殿的声誉。”
  玉夫人点了点头,显然这句话听在耳朵里极其受用,茶盖子在茶碗上呱唧呱唧的来回扣动着,她思索了片刻,“她可知道悔改?”
  来福眼神微动,一脸痛惜的说,“枉费了夫人您的一番心意,奴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道理说尽,小道理讲明,那妮子就是死活不承认自己和三殿下的事,一口一个冤枉,奴婢也是没办法,才动了刑罚,小小的教训了她一下。”
  “如此荒谬!”玉夫人终于在来福的煽风点火之下彻底动怒,“这等冥顽不灵!我是白疼她了。”
  “哎哟夫人您可千万别和乡野来的丫头一般见识,当心气坏了身子。”
  “罢了罢了,即日起将她逐出常青殿,回她原来的地方去做活儿吧!”玉夫人似乎有些累了,玉葱似的手指撑着额头,斜靠在桌案上。
  来福见目的已经达到,特意压抑下自己心头的喜悦,故作惆怅的应了声,“是,奴婢会好好规劝她日后要走正路的。”
  玉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才一出来,来福就被身边几个丫鬟围住,一个个嘴甜似蜜。
  “恭喜来福姐姐除了心头之患。”
  “是呀是呀,以后在这常青殿谁的风头还能盖过来福姐姐啊。”
  “日后还要烦劳姐姐多多照顾我们。”
  来福站在一群恭维之中,满脸得意,看向后殿白若溪曾经的住所方向,冷哼道,“你们几个,马上把她所有用的东西统统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有什么值钱的你们就自己留着吧!”
  “哎!”几个小丫鬟欢天喜地的去了。
  “白若溪,就凭你那点小伎俩小聪明还想和我斗?这就是给你点颜色,以后若还是不老实,被我撞见,绝对不会再像这次似的这么手软!”
  第七章 亲密的故人
  红嫂给若溪安排的地方很是不错,紧挨着后花园,附近有都是花草,虽是在冬季,也有大把从北地移栽过来的腊梅,只是北方的梅花到了南方,显然不大适应,才几个冬季下来,所谓的梅林已经光秃秃一片,剩下的都是些徒有其表的乌涂树干。还好像什么扁叶松,万年青什么的,还绿的很好看,若溪在这里只觉得满屋子都是清香翠绿的味道,比起常青殿里的烟火缭绕来,这里已经算是天堂。
  她才回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凝香那丫头变到了,从头到脚把若溪捏了一遍,哭得好不凄惨,若溪劝了很久才让她止住眼泪,中间凝香的眼泪蹭到若溪的脸上,煞得皮肉极其刺痛,害若溪大呼小叫了好几声才算忍了过去。
  一边慢慢给这张和猪头没什么区别的脸上药,凝香一边生闷气,似乎也带着些不解,末了,她放下药膏和小勺,轻声问道,“若溪姐,外面说的可是真的?”
  若溪一愣,眯缝着眼睛看她,声音平淡,“你说呢?”
  “我是打死不信的,”凝香叹着气摇了摇头,“你我终日混在一起,根本无暇分身,要说你和三殿下有奸.情,我是第一个不相信的。”
  若溪心里一阵温暖,正要说些感谢的话来,又听她继续说。
  “虽然你这个人平时很狡猾,三句话里两句都是要骗人的,但是你对我还是很好,这点我看得出来。其实你懂的道理那么多,事情也看的那么明白,怎么会让自己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呢?再说了,三殿下一向喜欢的是像公主那样美貌的姑娘,若溪姐这张脸孔,他怎么会看的上呢?”
  所有感谢的话都被若溪咽了回去,一个劲儿的翻白眼。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来福那个肥猪的事儿,从你来了常青殿,她就拿你当第一号的仇敌看,她平时看你的样子啊简直就像是要把你杀个一千遍呢。你以后躲她远一些,可不要再吃亏了。”凝香说得十分认真,拿起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在若溪的脸旁边轻轻扇着,好让药膏快些凝固。
  小风儿吹得若溪打了一个冷战,挥手拍掉凝香手里的小扇子,含糊不清的说,“别扇了,好冷。”
  “哎若溪姐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端点吃的来。”
  “不用了,我这会儿正是走背字儿的时候,你不要总往我这里跑,弄不好别人也会对你有看法的。我一个晚上不吃饭不会怎么样……”
  “咕噜……咕……”若溪的肚子很诚实的发出了饥饿的信号,同时也很不给她面子的否定了她前面说的话。
  凝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给她盖上被子,“你这屋里的火盆小的可怜,我一会儿把吃的和煤炭都拿些过来,红嫂说了你白天里伤口着了冷风,搞不好晚上是要发烧的,屋里这么凉可不行。”说完,她就快步走了出去,临走还回头给她说道,“我晚上忙完了就过来,你别着急啊。”
  若溪有气无力的摇了摇手,“你若溪姐身板儿硬着呢,死不了。”
  听见门板被阖上的声音,她才舒了一口气,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冷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时呜呜的声音,一切都好像回到了那一晚。
  从死里逃生的亡国公主跟随着一直教导她的先生逃到了荒无人烟的后山,先生那一个晚上打了很多兔子,烤了几只,用绳子捆住几只放在山洞里,试图逗弄一语不发的公主开口说话。奈何那晚上的公主只对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她躺在先生给她铺好的草垫子上,望着洞外的天空,寂寥的没有一颗星子,黑沉的让人绝望。
  她也看见从来纤尘不染的先生,他的一身白衣被污渍染脏,又被兔血渐染,脏乱的不成样子,最后两个人静静的看着架子上的兔子烧成黑灰,没人动手吃上一口。
  那一夜,也是像今晚这样的黑沉,只是这会儿身边没有了那个白色的身影相伴,她此时只是孤身一人,当然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怨不得谁。
  倒在床上胡思乱想的若溪觉得脸上一阵疼一阵凉一阵又有些发烫,神智也迷糊起来,昏昏沉沉之中若溪便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从中午睡醒开始,若溪就没有喝过一口水,半夜醒来只觉口干舌燥,肚子里像是有一团火,隐约记得来的时候见到外面的庭院里有一口水缸,自己便挣扎着爬起身,只是刚一睁眼就发觉麻烦来了。
  她的脸太肿了,以至于连眼睛都睁不开,用了好大力气睁眼也不过是一点细微的小缝隙而已,勉强能看清楚景物的轮廓,又似乎有着一层淡淡的血红色,心里忍不住骂起那个来福下手狠毒来。
  一步步挨到屋门,若溪才知道眼睛不好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她看不到路,而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即便是屋里到院里这么短的距离对于她来说已经难过登天。蹭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堪堪跨过门槛,却忘记了门槛之外还有两级台阶,一时不慎的她脚底踩空,骨碌碌的滚了下去。脸上才干掉的药膏被地面一蹭又掉了几块,一张脸好不狼狈。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若溪此刻才是真正有了理解,支撑着膝盖爬起来,弯着腰揉着身上疼痛的地方,她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有几处肯定是跌破了皮的。
  旁边似乎有盆栽,扶着盆栽架子一点点向记忆里水缸的位置移动,此时,她才明白了没有眼睛的人是多么痛苦。
  “你在做什么?”她正苦苦往前摩挲的时候,有好听的男音破空而入,惊得她呆在当场。
  这种玄冰破裂的声音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你……是下午的那个下人么?”
  若溪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狼狈不堪的脸藏起来,忽然记起眼前这个男人是看不见她的,自己笑了笑,扭过僵硬的脖子,规规矩矩给他跪下,行了一个国礼,“小的给钟大人请安,钟大人安康吉祥!”
  钟无颜俊美无俦的脸颊上闪过一丝困惑,他低下头,似乎是想凑得近一些,若溪感受到他的压迫感临近,自己很识相的往后退了一点,又一点。然后她恍然大悟的又磕了一个头,“多谢钟大人下午将轿子赐给小的使用,小的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能坐上您那么奢华的轿子,小的对您的感激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钟无颜一声不响的听她说完眉眼有一点松动,黑而浓密的长睫毛抖动着,和他紧闭的双眼一起向她“看”去,虽然已经知道他根本看不见自己,但被他这样“盯着”,若溪还是感到有些寒冷。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么?”钟无颜摩挲到了一根枯萎的藤蔓,自己依靠上去,眼睛依旧看着她。
  若溪勉力睁开自己的眼,也看着他,十年未见,他长大了,长高了,同时也更帅更英俊了,此刻他一身华美的衣袍,黑丝三千拖在背后,月光打在他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困惑,点点的忧伤,和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为之倾心着迷。
  在朝阳台上对着她温婉一笑的孩童已经是翩翩贵公子,他亦不再是北冥王国的丞相之子,而是祁国的座上宾,钟无颜大人。
  其实若溪根本看不见他,映到她双眼中的不过是一点点他外袍的颜色,所有的一切但又是那么清晰自然的反射在她的脑海里,好像几多年前她就想到了他会变作今日这般风流俊逸。
  “大人的心思哪里是小的能够揣测的。”她一如既往的恭谦。
  钟无颜难得的笑了笑,似乎是陷入到一场回忆之中,许久,他才淡淡的说,“你说话的声音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若溪惊愕的跪在原地,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身体宛若被浸泡在了冰水之中。
  “你家在哪里,姓什么,叫什么?家里还剩下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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