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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初和吕江年说甄钰其实是顾家的继囡囡,他是被唬着了才离开,我本以为这事情就结束了。他这人颇好面子,金素娘姨不择手段,害他得了这种失面子失名誉的病,匆匆去了湖南,现在突然回来,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顾微庭的开门炮。因着语气温和,听起来很希松,仿佛在说家常事。
顾微庭说着话,眉头突然一皱,他考虑欠周了,应该让方管家铺买报社的主管人。
阿牛频点头听顾微庭说话,心里念着甄钰,瞳孔从左边转到右边去,听到吕江年回来,瞳孔不转了,想起一个最要紧的问题,磕磕巴巴问:“顾二爷的意思是……您和大姑娘是因为他才出的车祸么?”
顾微庭似笑非笑:“算是吧。在鬼门关里走一回,没死是我运气好,吕江年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下立马又对我出死手就是在亲送自己进监狱……”
“所以顾二爷喊我来是为了?”阿牛两眼倔犟地望着顾微庭,趁嘴问道。
顾微庭慢回,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锐利:“金素娘姨,你今日回去,提醒她近来小心一些,吕江年应是知道她做的事情了。”
“那阿钰呢?” 这脱口而出的亲昵称呼,阿牛自己也吓了一跳,知自己失口,忙改口为大姑娘。
顾微庭不在意这声亲昵称呼,笑道:“往后我不会让她有机会离了我的眼底,虽然不敢夸口保证她毫发无伤,但她挨刀子前,我会先替她挨。还有,吕江年这件事情,你不要与她提半个字。”
甄钰一受刺激就变了个人似的,一个寻常的字眼也足以让她神经大跳,因为太懂得“爱”字的价值,见不得与死有关的事儿,当恨意踩到爱字上头,那精神状况就会坏到让人担忧,收撮不得性子,所以不得不瞒她个水泄不通。
顾微庭看着是斯文,涉事不深嫩角色,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阿牛还是怕他区处不好后面的事情,累了甄钰后半生,毕竟他年纪轻,前先手上干干净净,不涉风月场,也不涉商,相赢那些老滑头,盐还是吃得太少了。
听了这段话,阿牛心里的疑没淡去,反而愈发担忧,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去了。
这次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虽然大姑娘一开始利用了顾二爷,但阿牛恳请顾二爷,往后,多担待她……担待一点点就好。” 阿牛直起背,抖擞精神,放下手中的馄饨,方管家给多余钱也放在了桌子上,不等顾微庭做声,便离开了医院,脚步往蓝桥方向走去。
两碗馄饨还是热乎乎的,但没了汤,馄饨糊成了一团,有几个皮肉分离了,白色的皮,像是浸泡在水中的纸一样,看着毫无胃口。顾微庭想着扔掉,但碗里发出的香味又促食指大动,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口感不错,味道一吃就不是沪人做的,他勉强其实,提着馄饨到甄钰的病房去。
……
阿牛徒步到蓝桥的时候天刚擦黑,今日蓝桥没点灯,但敞了门迎凉风。
几位娘姨带苏头,穿花衣裳,脸上的脂粉厚厚一层,脸颊是粉的,眼皮的黄的,嘴巴是红的,头上的颜色更是杂乱,端着玲珑身,纤手拿着亦手绢。
娘姨分成两排,在天井下相对而站,一字排开,一替一句,捏着嗓子在哪儿唱曲子。唱的还是粤曲,阿牛跟甄钰这么多年,粤语不太圆熟,有些歌词听得懂,有些歌词听得稀里糊涂。
阿牛扫了一眼,很快就看见了金素,她伸出食指,修得圆润的指甲,戳起华梅的胸口,眼中出泪,在哪儿有腔有韵的念白:“你估我不知,你估我不知。”一声尖过一声。
花梅假意被金素的食指戳倒,哎呀一声,侧着趴到地上去唱凄凉,用手绢揩眼角:“你个大恶婆,良心死,不容我在家,逼我夫主,写分书与我。”
金素哼一声,把花梅骂:“鸡唔食米,都怪你太卖俏。”
又捂住胸口咳嗽一声:“我病得咁凄凉,夜夜有咳,你两只耳朵听见了,还讲唔知,总给我饮凉水,冇良心,冇良心啊。”
每一句话的结尾,金素都要带着哭腔还要无限拉长,把凄凉二字演得淋漓尽致。
阿牛看了好久,才明白她们演的是什么角色。
金素演的是无理取闹的恶婆婆,花梅演那受气的媳妇。两人都哭得妆容花去,脸上红一道,黄一道,口脂都沾到牙齿上了,阿牛见了,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金素的死想想就好痛,想画面我竟然吃不下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