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恋爱游戏变惊悚游戏了_6
杀掉死神。
他的少年便再也无需惊惧了。
他只在乎他的少年,听不进那些伦理纲常的话。
叶言之没有童年这两个字,这是凡人才适用的词。他出生那一日,血池倾覆、天地倒置,有星辰自西方腾空而上,寒芒烁烁,日月无法与之争辉。叶家人观完星象,均大喜过望——这是神格诞生的征兆。
叶家伫立于阴阳两界,游走在生死之间,祖先爷曾经是位天师,德高望重,连死神也敬他几分。那时死神尚且是无常模样,世间又灵气充足,因此神力强大,便把祖先爷招至麾下,给予他大权,允许他依照天命取人寿命。后来代代传承,到了叶言之这辈,灵力衰竭,又兼世间沧海桑田,昔日死神逐渐退位,神力大不如前。如今那一把镰刀,根本无法与当年断魂索相较。如此一来,仍然保有当年实力的叶家已然成了阳间真正的审判者,解决应死不死之人,送各路魂魄归于地府,甚至隐有取死神而代之的架势。
更何况,如今还有了一位幼年神明。待神明长大正位,自然会荫蔽家族。
叶言之自幼生长在宗庙中。他生来便带有神格,与叶家其他人不同,他不入轮回,也不计生死,因此只被叶家家主带在身边,日夜教他阴阳两界之事。
他实则无父,也无母。生下他的女人一次也未来看过他,叶言之曾听她哭问叶家家主,问他将自己的孩子带在了何处。
叶言之起初以为那是说自己。后来才知道,那是说这一身皮囊。
女人不觉得神明是自己的儿子,她心里相信是神明夺了这一具肉体。她真正的儿子,应该成了个孤魂野鬼,日夜不知在哪里飘荡。
她为此大哭,日夜痛苦。
叶言之无法感同身受。他隔着缭绕的灰白色烟雾看那个跪倒在地上的女人,香灰落在了她的头顶,把她的头发也沾成了白色。他看着那个女人,清楚地看到她抬起头来时满含怨毒的眼。
模模糊糊里,她的嘴在动。
“鸠占鹊巢……”
那声音那么细,又微弱,叶言之却清清楚楚听见了。
她在祈祷自己死。
叶言之以一双三岁孩童的眼平静无波地望着。他知道女人这想法有多荒唐,哪怕叶家荡然无存,他也不会死亡——他活得将比世上所有人都更久,亘古,永恒。
“不要听她胡说。”叶家家主俯下身来,满面慈爱,“你自然与这些人不同。待你正位,叶家还能有万年昌盛——”
他仿佛透过面前这个尚且稚嫩的孩子,看见了叶家无限荣光的未来。
烟雾里,孩童垂下了眼。
……怎么说。
他其实——半点也不在乎叶家的万年昌盛。
*
叶言之不在乎世间事,神明无七情,无六欲。
叶家家主说:“言之果然是不同,从不像平常的孩子。”他说这话时,几个叶家小辈正跪在宗庙里,为自己于阳间闯祸的事受罚。
叶言之那时不过七八岁大,背着手冷淡看下面的人,“我没什么想要的。”
家主并不在意,随口道:“若是有想要的,你便只管说。”
哪一家得了个神明都会供起来,叶言之自然也不例外。他可有可无地点头,只把这当做一句无甚重要的话。
神明能有何想要的?这世上的欲望,在他面前皆不值一提。
但就在几天之后,叶言之第一次知晓了自己竟然也会生出私念。他那一日踏入门,正正有一从宗庙里出来的孩子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直直摔进他怀里。
隔着缥缈的白雾,那双眼睛也对上了他的眼。很淡的药香从他鼻间一扫而过,似乎是重病缠身的孩子,可不知为何,头一次让幼年神明觉得中意。
他改变了主意。
这该是属于他的孩子,就该被养在他这里。
叶言之站在了家主面前,毫不犹豫、毫无商量余地地说:“我要他。”
家主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中惊讶,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闯进视线里的是另外一个孩子,他正被一个神色凄楚的女人握着手,茫然又不知所措地抬头向他们看来——
他的眼睛很清透,像是浸透在冰凉的井水里的两颗琥珀。它们生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甚至能隐隐看到淡青的血管。
那一刻间,家主心神大颤。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