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节

  “你嫁入江家一年有余,整日绷着脸,瞧不上我这个夫婿,也不乐意做个孝顺的儿媳。母亲稍微说你几句,你就哭哭啼啼地和我闹腾。”
  “是我不想对你好吗?是你不想好好过日子,时常和我怄气。动辄将我撵去书房!祖父祖母都快看不下去了。母亲也心疼我,私下里问过我数回。哪一次,我都替你遮掩,从不说你的不是。”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从宫中当差回来,你可曾问过我是否辛苦?你为我准备过宵夜热茶吗?你关心过我吗?”
  江尧显然也是动了真火,一张白净的脸孔被怒火染红,咬牙怒道:“裴绣,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么对我,我便也怎么对你。你没将我当成丈夫,为什么对我要求这么高,要我处处将你放在心上?”
  裴绣:“……”
  裴绣从未见过江尧这般恼怒的模样,又被这些锥心的诘问刺得哑口无言。
  他说的这些,她确实都没做过。
  她一直活在自怨自艾自怜自伤中,根本就没想过江尧的感受。
  她忽然没了和江尧对视的勇气,以衣袖遮着自己的脸,继续哭泣。
  这是在康宁公主府里,江尧满心怒气,也不能丢下裴绣不管。硬邦邦地说道:“你别哭了,快去净面梳妆。”
  第五百七十七章 改变
  声色俱厉,裴绣果然就怂了,默默去净面梳妆。
  一炷香后,江尧和裴绣重新回了园子里。
  裴绣脸上敷了厚厚一层脂粉,勉强遮掩住了哭过的痕迹。不过,红红的眼眶是遮也遮不住的。
  众人只得当做没看见。就连嘴最欠的郑清淮,也没拿此事来揶揄嘲笑。
  江尧也真是可怜,娶了这么一个能作的媳妇。
  程锦容似是忘了发生过的事,和颜悦色地笑道:“今日的杂戏演的十分有趣,表妹快些坐下看戏吧!”
  裴绣没什么心机,也没做戏的天分。想挤出笑容,怎么都挤不出来,表情僵硬尴尬地令人不忍直视。
  朱启瑄见势不妙,主动笑着起身,亲热地拉着裴绣坐到自己身侧。
  裴绣头脑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看了什么。朱启瑄不时和她说话,裴绣一律回以僵硬的微笑。目光偶尔扫到程锦容,立刻就移开。
  程锦容心中哂然一笑。
  这个裴绣,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个欺软怕硬的脾气,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
  临近傍晚,众人一一辞别,离开公主府。
  贺祈唯恐爱妻累着,不顾众人打趣,索性直接抱着程锦容上马车。郑清淮和叶凌云两对小夫妻,也是一派亲热恩爱。
  唯有江尧和裴绣,各自上了马车后,一个坐在角落,另一个坐在另一个角落。彼此不看对方,也不说话,气氛冷硬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裴绣神色怔忪,不知何时,泪水又滑了出来。
  她没敢哭出声,肩膀一耸一耸,无声地落泪。蜷缩在马车角落里,着实有些可怜。
  江尧先还憋着一股气,慢慢就心软了。
  他无奈地自我唾弃。这么容易心软,怪不得夫纲难振!裴绣就是看准了他的脾气,这才作天作地,没一日消停。
  他闷闷地叹口气,挪到裴绣的身边,将自己的帕子塞进裴绣手里:“你带了几条帕子,都被你哭湿了,不能再用了吧!这条拿去擦擦脸。”
  不解风情,就不能替她擦眼泪吗?
  裴绣心里委屈,哭得更起劲了。
  江尧头大如斗,不用多想,也知道裴绣又在怪他不够温柔细心了。其实吧,他不是不懂温柔小意的这一套,就是被裴绣一气,什么都懒得做了。
  江尧深呼吸口气,伸手将裴绣揽进怀里,拿起帕子为裴绣擦拭眼泪。
  期间裴绣身体扭动数次,将头别过去几次,他难得没动气,耐心地将她的脸扳过来,将她眼泪擦干净。也没嫌弃她哭过的样子不够美,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
  裴绣身体微颤,耳后和脸上忽然发烫。
  他们成亲一年才圆房,圆房的时候也不太和谐,她疼得厉害,后来根本不愿和他同房。屈指算来,嗯,一个月最多同房一两次……
  江尧正值少年,体力精力旺盛,娶了媳妇也没能体会到软玉温香佳人在怀水乳交融的滋味。心里自然不痛快。久而久之,两人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床榻以外这么亲昵地对她呢!
  江尧察觉到裴绣的态度软化,心里掠过一丝奇怪的悸动,又低头吻了过去。
  裴绣脸颊悄然染上了红晕。
  过了片刻,江尧抬起头,和满面红晕的裴绣对视。
  裴绣生得俏丽可人,正是江尧喜欢的那一款模样。不然,江尧也不会一直忍着她的坏脾气。
  成亲以来,裴绣要么冷着脸,要么就是和他怄气哭闹,像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从未有过。
  那羞怯的目光,立刻击中了江尧的少年心。
  江尧心里涌起阵阵热潮,声音有些沙哑:“阿绣,你别生气,也别闹腾了。以后,我对你好就是了。”
  裴绣被他炽热的目光看着,心跳得飞快。声如蚊蚁地嗯了一声,片刻后,悄声说道:“我以后也不乱发脾气了。”
  江尧咧嘴笑了起来,将裴绣紧紧搂进怀里。
  ……
  这一晚,小夫妻两个早早就用了晚膳,携手上了床榻。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成亲后一直不和谐的小夫妻两个,这一夜才尝到了夫妻之乐的欢愉,直到半夜才睡。
  睡了两个时辰,江尧就得起身进宫当值。
  江尧一起身,裴绣也跟着醒了,迷迷糊糊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江尧利索地穿好衣服:“我每天都得早起进宫当差。”
  裴绣头脑清醒过来,顿时有些心虚和羞愧。
  成亲后,江尧和她同宿的次数少之又少。他每日什么时候起,她根本就没留意关心过。为人妻做到这份上,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了。
  裴绣自省了一回,迅速穿衣梳洗,陪着夫婿一同用早膳。
  江尧见她眼下有青影,有些心疼,笑着叮嘱:“待会儿你给母亲祖母请安后,回来多睡会儿。”
  卫国公世子夫人一开始打定主意,要好好“调教”儿媳。奈何这个儿媳太能作,卫国公世子夫人时常被儿媳气得头痛。没到半年,就免了儿媳“立规矩”。早晨请了安之后,就打发裴绣走人,落个眼前清净。
  裴绣请安后,有大把空闲时间,睡半日也没人管。
  裴绣以前视为这是自己作为儿媳的“胜利”。现在忽然羞惭起来。
  做媳妇和待字闺中怎么能一样。平心而论,她的婆婆并不刻薄,是她这个做儿媳的太不知分寸了。
  “你安心去当差吧!”裴绣定定心神,冲江尧笑了一笑:“我会好好伺候婆婆的。”
  江尧:“……”
  江尧一时还不适应裴绣的转变,以疑惑不信的目光看了过来。
  裴绣有些羞恼,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会和婆婆顶嘴,你就放心吧!”
  再说下去,又该恼羞成怒了。江尧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笑着点点头:“你也别累着自己了。要是受了委屈,就等我回来给你撑腰。”
  很快,就轮到卫国公世子夫人惊愕了。
  往日总绷着脸或是一脸受尽委屈模样的儿媳裴绣,今日乖乖来请安,然后乖巧温顺地自请留下伺候婆婆不肯离去。
  这还是她儿媳吗?
  灯笔
  第五百七十八章 泛酸
  转眼半个月即过。
  程锦容端坐,伸出手腕。
  杜提点凝神诊脉,过了片刻,收回手,笑着说道:“脉象清晰,确实是喜脉。”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这一刻,程锦容的心中依然无限喜悦:“多谢师父为我诊脉。”
  杜提点捋须一笑,话语诙谐风趣:“以后要谢为师的地方还多的是,不必着急。”
  程锦容平日身体康健,精力体力皆佳。值夜的事多是她的。
  自诊出喜脉后,她忽然变得慵懒困乏,精力不济,天还没黑就昏昏欲睡。杜提点二话不说担下了值夜的重任。
  程锦容笑道:“有师父在身边,我心里真是分外踏实。”
  师徒两个说笑几句,杜提点又特意叮嘱:“你有孕之事,早些向皇上禀报。待月份大了,便告假离宫养胎临盆。”
  程锦容点点头应下。
  官服宽大,能遮掩身形。不过,等孕期过了五六个月,肚子隆起,就遮不住了。挺着孕肚进宫当差,一来疲累,二来也不那么合宜。
  幸好有杜提点在,她告假几个月也就没那么要紧了。
  杜提点又笑着叹道:“杜鹃那丫头,心气颇高,今年没能考上太医院,着实低落消沉了一阵子。”
  杜提点口中的杜鹃,正是杜管事的女儿,也是程景安的未婚妻。
  每年五月,太医院都会举行一次太医考试,每一年只录取三人。报名者多达上千。这个比例,比起举人们考进士还要难得多。
  三年前,程锦容以首名的成绩考入太医院,之后一路风光显赫,成了大楚第一女太医,深得帝后青睐。对自幼学医的女医们来说,简直是励志的典范和榜样。
  杜三小姐有志成为女太医,杜管事和杜提点也乐见其成。可惜,杜三小姐运道差了些,今年三场考试加起来的总分,正好排在了第四。
  杜三小姐心中懊恼不甘,可想而知。她私下去见未婚夫婿程景安,想将婚期延迟一年:“……接下来一年,我要潜心读医书研究医例,以备明年的太医院考试。实在无心成亲。你若不想等,就退亲吧!”
  程景安想也不想地说道:“别说一年,就是两年三年我也等你。”
  然后,程景安主动和家中父母商议延迟婚期的事。而且,他将此事的原因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说自己不想早早成亲,绝口不提未婚妻半个字。
  程方和赵氏心中有数,也未说穿,很爽快地答应延迟婚期。
  想娶一个好儿媳,多等一年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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