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子贡强晋
子贡并没回鲁,虽然按计划齐军须败,但又不能败得太惨使田常元气大伤。
而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能恰当地掌握准火候,所以要让齐军败后能得到支援。
作为政治家,他也不能仅局限于鲁国,而要为自己扩展更加广阔的舞台,于是他又匆匆赶往晋国。
此时晋国是由权臣赵简子执政,子贡和他熟识,说话方便得多,不必察言观色兜圈子,可以开门见山:
“吴王夫差以伐齐救鲁的名义要到中原来争霸啦!”
“果真?他有那么大的实力吗?”
赵简子并非不知道近几年崛起一个吴国。
在吴与楚对抗时晋还曾给予吴大量的军事援助,为吴击败强大的楚国奠定了重要基础。
但在晋人心目中,他终是南方的一个偏邦小国,至于后来被他消灭掉的越,级别更低不值一提。
如今竟也想“争霸”?有点不自量力吧?
子贡见他不以为然心中暗笑,井底蛙,妄自尊大,士别三日尚要刮目相看,何况还曾打败过强楚的吴国?
索性再吓唬吓唬他:
“对吴国的实力不可等闲视之了,败楚灭越后,他的领土不比晋小,且又物产丰富。
伍子胥建姑苏城方圆数十里,城坚池深,皮甲五十万,旗分赤、黄、青、白、黑,车骑、水战样样俱精。
所以才敢北上争霸,稍有疏忽你会吃大亏哩!”
“这……”
赵简子果然发怵!
晋虽然是主盟多年的大国,却已今非昔比。
国君被架空,实力分落在“六卿”手中,每家自建一支“私军”,自己名为“执政”。
但不过一个“召集人”而已,并不能统一调动他们的兵力,一旦大敌当前,谁肯出头抵御?
消耗自家实力的蠢事儿肯定没人愿意干!
子贡当然了解他的难处,不禁叹气:
“夫差野心很大,又非常狂妄,败齐之后,势必把锋芒指向晋国,合晋之力犹恐不敌,何况还是四分五裂、互相观望?”
赵简子也叹气:
“现在大家是见利则趋唯恐不及,遇害便作鸟兽散,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人心不齐呀!”
“一般利、害可以各揣心腹,面对强敌却必须同心同德才能保全,你可以给他们讲‘同舟共济’的道理!
好比大家坐在一条船上过河,突然遇上大风大浪,如果齐心合力驾驶,就能度过危难,同登彼岸;
若是只顾自己,不管船的安危,晋国这条船翻了,谁能逃过灭顶之灾?
勾践夫妇便是前车之鉴,难道你们真向往被赶到姑苏去当端屎尿、饮牛马的奴仆吗?
夫差这人可是不会客气,什么事他都干得出来啊!”
赵简子不能不着急:
“他们倒是能够接受这个道理,但做工作需要时间,还来得及吗?”
子贡颇为自负:
“实不相瞒,我在姑苏为吴王策划时,在出兵日期上已给你们留出统一思想进行备战的时间,但得抓紧,犹豫不决就会坐失良机!
对任何事情不先做出全面考虑,就难以应付事发的意外,我岂能等到人家兵临城下了才来通知你们?”
赵简子十分感激:
“无先生相助,晋国果真要得不到安宁啦!真得好好谢谢先生!”
子贡微笑:
“友邻之间互相援手何必言谢?他日鲁国有事,你不袖手旁观就感念不尽啦!”
在子贡的导演下:
田常按兵不动,无后顾之忧的夫差打着“救鲁匡周”的旗号,出动九郡兵马,浩浩荡荡杀进山东。
田常急忙回师抵抗,连连战败,损失很大,幸得晋军及时援救才没全军覆没。
但死伤的多为周、高几家的士兵,从此六姓一蹶不振,使田常得以进一步全面控制了齐国。
几年后他也杀掉齐简公,另立一个傀儡齐平公做过渡阶段,为田氏代替姜氏铺平了道路。
夫差大胜,获七将军之兵而不归,陈五旗之兵于黄池,威震诸侯,果然有对晋加兵之意,目的在于胁恐他们承认自己的“霸主”。
但这时晋已做好准备,面对夫差的猖狂,大家齐心合力共战吴军。
夫差正与晋、齐各国斗得难解难分,不料自家后院突然起火!
原来勾践还真带着三千精锐,坐了五十只大船从海路奔向齐国,在山东半岛登陆,藏在昆嵛山中等待时机配合吴军。
对监视的吴军他还是用老一套:
甜言蜜语好话说尽,大酒大肉殷勤招待,很快就获得监军们的信任,建立起深厚感情,甚至与勾践称兄道弟。
怎知越国“大哥”们在吴与齐激战急需他们的配合时,却趁吴国“老弟”丧失警惕之机,把他们一个不剩全部杀死,马上班师回越。
其实勾践在之前就早已偷偷溜走,留在吴军中的“人质”也因夫差根本没对他们认真监管,而被他们在混战中逃掉。
等勾践回到会稽,文种已把吴国及姑苏城内外的虚实都已侦查清楚。
夫差的宠妃西施是越国派来的间谍,没陪同出征,也把姑苏的城防图送到。
一切准备工作完毕,只等北方战争陷入胶着状态,夫差无法抽身。
时机终于成熟,勾践这位“诚实君子”放出他的六万精兵,势如破竹,一路攻到姑苏,不稍喘息便冲上城头……
吴太子又被勾践布下的假象所蒙蔽,对越国的兵力估计不足,猝不及防,战败被俘。
夫差接到报告,心慌意乱,急忙回师,后有齐、晋追杀,死敌陈兵在前,夫差走投无路,一败涂地,最后自杀于大阳山。
勾践从此势力强盛,反倒当了几年霸主。
子贡这一番“穿梭外交”开“纵横家”之先河,不仅挽救了鲁国,而且乱齐、败吴、强晋、霸越。
十几年中五国风云变幻,或兴或衰,或存或亡,可见“士”的能量。
到了战国时期,“纵横家”竟成为操纵各国命运的主要政治力量,主宰战国风云近百年!
子贡虽是儒生,却能以“平民”身份不畏艰难危险,挽救了鲁国的危机,颇具“侠士”之风。
不过他的“救危难”终究还是出于个人目的,如果不是为了鲁国,能否也如此积极主动的卖力就不一定了。
对比之下,主张“兼爱”的墨家以“理世,拯天下”为己任,则更接近于太史公所界定的“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