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没怎么,就好奇。”江初扔了手机,又直着身子往上坐坐,“怎么我不管问你什么,你都得先问回来一句‘怎么了’,你老家的朋友都不跟你闲聊侃大山是不是。”
  怕覃最喂了猫又要站起来就回房间,不等他回答,江初够着脚想往他大腿上蹬一下:“去开个罐头给我。”
  覃最很利索地攥住江初的脚腕,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又要掰我了?”江初眉毛一挑,另一只脚要往他要害上顶。
  他的t恤下摆因为往下秃噜被卷起来一截,露出一段起伏的小腹。
  覃最的视线滑过去,顿了顿,突然且莫名地联想起傍晚往江初嘴里塞麻薯时,被咬了一下。
  他甩开江初的腿,下意识摩挲一下右手食指,转身去厨房开罐头,
  就算有罐头拖着,覃最跟江初一块儿坐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吃,江初也没能套出什么话来。
  江初又问覃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时,覃最扎着块黄桃的叉子停了一会儿,偏过头有些犀利地看着江初,说:“你想问什么?”
  江初跟他对视着,一时也说不出自己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一直跟那个梁小佳联系?
  你俩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你是不是……比起女孩儿,对男孩儿更感兴趣?
  江初问不出口,说到底这是覃最的,而他说到底也就是个收留覃最的外人——他和覃最间的“兄弟”这层关系,比覃最跟他亲妈之间形式上的母子关系还薄脆。
  覃最如果张嘴来一句“跟你有关系么”,他也无话可说。
  而且,江初也不觉得覃最真有到“喜欢男生”……就通俗点儿说吧,到“同性恋”这一步这么夸张。
  这也太那什么,太“另一个世界”了。
  他就是觉得奇怪。
  越想越奇怪。
  偏偏覃最这种反应,更加加深了那种“奇怪”。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电视里不知道播了什么桥段,里面的嘉宾爆出夸张的笑声。
  江初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又吃了口罐头,找了个理由说:“想问你觉得陈林果适不适合当你嫂子。”
  覃最听江初这么说,心里很轻地松了口气。
  紧跟着,一股很微妙的烦躁涌了上来,让他有些不爽。
  就像那天冷不丁看见陈林果给江初发“初哥”时一样。
  陈林果肯定不是江初之前就打算发展的女朋友,至少不会是他来到江初这儿之前。看他们今天相处的节奏和互相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根本就没认识多久。
  都没认识几天,这就考虑到结婚成家,考虑到给他当“嫂子”这一茬了?
  “问我干什么,你自己喜欢什么样儿的心里没数?”他回了江初一句。
  江初往后靠进沙发里,两条腿在地上拖得老长,漫不经心地说:“是啊,我一直就不知道自己具体喜欢什么样儿的,要知道我不就不参考你意见了么。”
  覃最没说话,盯着电视把最后半块黄桃嚼了咽下去,站起来回房间,给江初甩下句:“不知道。”
  “脾气跟野猪似的。”江初在沙发上“啧”了声,提醒他:“收两件衣服,穿的换的,明天早上我喊你。”
  回到房间,覃最把自己往床上一砸,手背搭在眼睛上,深深呼出口气。
  其实他不该对江初这么不耐烦,江初是把他当成自己人,并且是正常人,才会主动问他这种问题。
  但他不是。
  而且这种“不是”,最近似乎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些跑偏。
  洗澡前扔在床头的手机又“嗡嗡”两声,覃最有些心烦地捞过来,梁小佳的消息。
  梁小佳:小最哥对不起
  梁小佳:以后我不说那些了,你别生我气
  覃最举着手机皱眉,不知道该给梁小佳回复什么。
  愣了一会儿,手机自动熄屏,他动动手指点亮,映入眼帘的是江初掀上去的衣摆,从上往下俯拍的腹肌。
  上回江初发神经给他设置的桌面,覃最本来打算换掉,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动。
  客厅里电视还在响,江初在走来走去,应该是去厨房放吃完的罐头瓶子。
  覃最把手机倒扣在肚子上,闭了闭眼。
  刚才江初在沙发上露出来的那截小腹,顺应着手机壁纸重新浮现在脑子里。
  由那截小腹再往上连,是江初那天喝多了从浴室光着出来,挂着水珠的胸口,乳头被空调吹出来的冷气激得圆鼓鼓;和他昏头胀脑挂在自己肩上,笑着说话时,喷在脖颈和耳朵上的热气;以及……
  覃最搭在小腹上的手指动了动,被江初咬上的那一节指头很轻微地弹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侧过身趴着,把脸埋进枕头里。
  你真的不该问我。
  覃最在心里无声地说。
  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这种问题,我回答不了。
  第20章
  早上九点来钟,江初和覃最在陈林果家附近的麦当劳门口把人接上了。
  陈林果拎了几份早点,见了江初的车就抬胳膊摆摆手,又冲坐在副驾的覃最笑笑,拉开后座的门坐上去,跟她昨天留在车上那一大堆吃的挤在一块儿。
  覃最嘴角礼貌地抬了抬,朝江初脸上扫了一眼。
  他来的路上本来想直接去后排,把副驾留给陈林果,江初都琢磨着把陈林果给他发展成嫂子了,他也该自觉点儿给人创造机会。
  结果江初看出他的意图,直接让他坐着别动。
  “她坐前面你俩方便聊天儿。”覃最说。
  “坐哪儿都能聊,你坐这儿我开车不分神。”江初直接给驳回了。
  确实比起陈林果,他还是更愿意副驾上坐着的人是覃最,不用分心照顾,也不用时刻绷着形象。
  “你们吃早饭了么?我刚顺手买的,”陈林果从后面一人递了个纸袋给江初和覃最,“来,初哥,弟弟。”
  “想着车上一大堆,就没买。”江初接过来,他不爱吃这些东西,顺手都给了覃最,“谢了。”
  “太客气了。”陈林果昨天那顿火锅吃完,跟江初相处起来自在多了,“我本来想着路上不远,也没想吃,结果刚往这儿一站,还是觉得肚子里发空不得劲儿。”
  江初随意地接了句“是啊”,覃最开了杯豆浆喝两口,戴上耳机歪着脑袋补觉。
  睡也没睡踏实,本来时间就不长,中间江初又接了两个电话,跟大奔他们对路。
  陈林果开了把游戏,在后面东一句西一句的,一会儿问江初平时玩不玩游戏,一会儿要加好友,一会儿又问那弟弟呢?
  江初陪她聊着,虽然他俩声音也都压得挺低,但人的耳朵就是很神奇,有时候越不想听,越防不住细细小小的声音直朝耳道里钻。
  他都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聒噪,车身速度也降下来,江初在他耳朵上弹了一下,到地方了。
  这个农家乐规模挺大,在山上,不过不用开车上去,把车停在山脚的服务中心,老板派车下来接。
  大奔方子他们几个已经到了,几个大老爷们儿扎成一圈抽烟等着。
  宝丽跟另一个江初没见过的女孩儿坐在大奔车头上聊天儿,陈林果从车窗里伸手跟她们打招呼,宝丽喊她一声,抬起胳膊也挥挥手。
  大奔朝江初吹了道口哨:“初儿,这儿!”
  江初把车停稳,带着覃最下去,没等他开口,大奔就过来拍了一下覃最的肩膀:“这就是弟弟吧!”
  “好帅啊。”宝丽和那女孩儿笑着说。
  “那不然呢,也不看是谁弟弟。”江初在旁边抻了抻胳膊,这些人都知道他这个弟弟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不用多说,就主要给覃最介绍,“这就是大奔,这他媳妇儿,奔哥和丽姐,在蛋糕上给你写字儿那两位。”
  “这是方子,跟宝丽她们一个单位,当代妇女之友。这俩老杜,华子,一个卖花的一个开酒楼的。”江初接着说,“都是以前一块儿上学的铁子,你全喊哥就行。”
  老杜和华子跟大奔方子比起来都是话少的那一挂,老杜是比较酷,给江初扔了根烟,又朝覃最比划一下。覃最刚蒙一觉,没瘾,也不想在这几个老烟鬼跟前儿以弟弟的身份叼着烟。
  华子则是比较稳重,笑着说:“狗屁的酒楼,一个破饭馆儿。”
  “礼物也是我送的,你哥跟你说了吧?”话茬刚落,大奔迫不及待地挑着眉毛问覃最。
  “你那个破礼能不能别老抖落了,”方子过来接了句,“这还有姑娘在呢。”
  “是啊,华哥今儿可不是自己来的,他也是有老板娘的人了,”宝丽把跟她坐一块儿的姑娘拉过来,“这是梅子,来,这是江初,跟他一块儿的就是陈林果。”
  “啊,那你们是……”梅子笑着指指陈林果和江初。
  “没有没有。”陈林果摆摆手,“我就跟着来玩儿的,还在努力中。”
  这句“还在努力中”情商挺高的,既是实话,又打了个暧昧的马虎眼儿。
  江初不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什么,这群人真放开了扯什么谱儿都能扯出来,越遮掩越来劲,不如顺其自然。
  在山脚等了会儿,该去卫生间的去卫生间,该拎东西的拎东西,等老板接人的小面包从山上下来,老杜突然朝他车轮上踢了一脚,说:“走了,出来。”
  “咱们还有人呢?”陈林果愣愣。
  其他几个人倒都没什么反应,江初接过覃最从后备箱拿来的旅行包塞进面包车里,大奔给了他个确定的眼神,他朝覃最轻声解释:“老杜的侄子,小孩儿,有点儿娇气,不爱见人。”
  覃最本来以为是小小孩儿,结果从车上下来的人看着也像个高中生。
  戴着遮阳帽穿着白t恤,细胳膊细腿,嘟囔个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脖子上还罩个大耳机捧着手机打游戏。
  他也不喊人,也不打招呼,把装着衣服的挎包朝老杜手上一递,贴在他屁股后头往面包车上走。
  老杜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把手机拽进自己兜里没收了。
  这面包车成天滚着山路上下接人,车身车轱辘刮碰得看着都跟要散架一样,为了能最大限度的拉人,车里的车座也都给拆了,摆了两溜小马扎,就剩个副驾,大奔作为占地面积最大的胖子,抱着几个包挤过去坐着。
  三个姑娘挽着胳膊坐在后排,江初跟覃最,与老杜和那个娇气包面对面各坐两边儿,华子缩着膀子在四个人中间挤着半蹲半坐,连个扶手都没有,只能攥着江初的小腿。
  小面包轧着石块晃了一下,江初屁股没坐稳,撑了一下覃最的大腿,差点儿给华子蹬出去。
  覃最托了把他的胳膊,听华子冲老板苦笑:“我屁股都隔着车底儿蹭着地了,你别开半道给我颠下去了。”
  “那不能,”老板笑着说,“几分钟就到。”
  “真掉了你就帮着跑,”大奔回头嘎嘎一通乐,“就跟动画片那样,车底下长俩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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