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龙傲天误认成老乡后_338

  那对新人已经站在了喜堂之上,吉时将至,是要拜堂的时候了。所有人都欣慰地看着这对新人。而严嘉也在此刻,颓唐地低下了头。
  他看见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而隔着喜帕,他看不见自己姐姐的脸。而他如今根本不敢去看她——早在前几日,他将那份信扣押下时,便再也失去了以一个弟弟的身份,去祝福姐姐的婚姻的权力。
  他出卖了她。
  他又想起了那枚风筝了。那枚被父亲拆碎,扔在树林里的风筝。他找不回奶娘,其实他知道,如果他据理力争,他是能把她找回来的,可他不敢。就像他跑遍整个京城,敢为姐姐去找一本书逗她开心,却不敢直面父亲,去质问他姐姐伤心的本质。
  然而就在此刻,他突然听见了马蹄声。
  清脆的马蹄声。
  大婚的现场,怎么会出现马蹄声?
  “你要是想救你的姐姐,现在还来得及。”周逊突然在他的耳边快速地道。
  严嘉转过头来,下一刻,他和所有宾客为自己所见的这一幕震慑。
  一匹骏马突兀地出现在了周府之中,它穿越了周府的大门,穿越了花园,穿越了无数回廊,而此刻,它向着高台所在的方向,仿佛一名不惧一切刀与箭的冲锋的将军,疾驰而来。
  此刻正是日暮时分,而骑在马上的女子,仿佛穿着鲜红的战袍。她也穿着一身嫁衣,衣角却裹了一层因夕阳而生的金边,如风吹过的池塘上的层层红莲般滚动。她的束在脑后的漆黑长发也在风中飘扬,仿佛一面旌旗。
  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荒诞,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指责这名女子的无礼。那一刻她像是从日轮里走来的骑着马的古神,她身上凛然的美震慑了所有的宾客。没有一名古神会穿着火一样的嫁衣,可她穿着嫁衣,却仿佛在燃烧。
  “是长公主……”有人道。
  “难道是为了周采大人……”显然有人注意到她穿了一身红衣,“听说长公主和周采大人素来不和,不过许多女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总会这样。”
  被称为长公主的女子在高台边停下了马,她骑在马上,身后是匆忙追上她的家丁。她随手将一样东西扔在地上,仰着头,看着高台上的众人道:“我今日来不是来道贺的,而是,来揭穿一个故事的。”
  说着,她看着夕阳下那穿着嫁衣的,背对着她的身影,大声道:“严若淇,我才是救你的那个人!那日将你从山贼的手里救出来的人,不是周采,而是穿着男装去白云寺的我!严若淇,你是要嫁给这个骗子……”
  “还是跟我走?”她声音清朗,穿云破石,“我有一匹好马,它能日行千里。距离城门下锁还有一个时辰,你要不要和我到塞外去看云?”
  所有人都看向了高台上穿着嫁衣的女子——包括站在她身边的周采。而那纤瘦的、原本一动不动的身体……
  鲜红的嫁衣向着高台之下跑去,她起初转身有些迟疑,接着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她的裙角在暮光里翩飞,勾勒出金边般的痕迹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严若淇!”
  严尚书一声怒喝,而此时严嘉了站起了身来。他原本似乎想要去追她回来,然而,却看见了那张缓缓落地的,随着她的奔跑而落地的,喜帕。
  而那张喜帕下的脸……居然是泪流满面!
  那一刻无数的记忆纷至沓来。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他的姐姐也还是个孩子。姐姐总是温柔好脾气,对谁都笑。只有在严父要为了那只风筝打他时,她哭了,哭得那样伤心……
  他想起来了,那枚风筝,后来又回到了他的房间里。在他的门边,不知道是被谁修好了,就连翅膀上的绣花都被复原得那样完美。
  他想起那个人是谁了,那个人,是他的姐姐!
  那是他的姐姐啊,与他血脉相连的姐姐,因着严尚书严苛的男女之防,他们不如寻常人家的姐弟那样亲近,可她始终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姐姐。而他,却要为了那所谓的君子的“礼数”,出卖她!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的声音了,像是撕心裂肺的嚎哭。他想自己终于彻底地失去一个亲人了。却不是因为姐姐的离开,而是因为他藏起那封信的懦弱。
  周逊说得对,在这里没有资格充当受害者的人,是他。
  什么君子的礼数,什么礼节,什么忠贞,什么名声……他考上了榜眼,拥有了一切又如何?在那重重的包装之下,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起自己童年时,对姐姐说,自己要成为大英雄。那时的姐姐笑着对他点头,道:“小嘉要成为大英雄,真好。”
  如今他已经是所谓的功成名就的“大英雄”了。可直到看见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时,他才明白,他的姐姐一直在等着一个英雄来救她。而他,不是那个英雄。
  甚至,有勇气在那一刻随着长公主离开的,姐姐的背影,比起他来,更像一名英雄。
  他答应了要做她的英雄,可他却失约了。他的姐姐一直在等一个人,直到等到时,才泪流满面。可那个人已经不是承诺要保护她的弟弟了,而是另一个非亲非故,却肯把心掏出来给她的人。
  又或者,她从来都只在等那个人。她面无表情地如木偶般地来到这里接受自己被所有人出卖的命运,却在听见她的声音时,知道还有一个人未曾放弃自己时顷刻间泪流满面,下定决心。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始终没有放弃你,而你又怎么能不和她一起走?无论她要带你看的是塞外的云,还是刀山火海。
  严若淇在巨大的寂静与父亲的嘶吼声中落在了马上,像是一朵花。长公主勒紧了缰绳,对她说:“抓紧我。”
  严若淇把自己的脸靠在她的肩膀上,抱紧了她的腰,点了点头,泪流满面。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哭了,大喜的日子满脸是泪,真丑。”长公主说,“我们是要去看云的啊,不高兴点怎么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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