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宋瑾翻了个白眼,“我要录音,把你说的这话告诉我师姐。”宋瑾说的师姐是齐睿现在的妻子,是短发爱好者。
  “别别别,师兄我好不容易有几天单身的时间,你让我清静清静。”齐睿赶忙阻止。
  庄辰一边给宋瑾面前的杯子倒水,一边夹在中间看这两人表演二人转,同时也好奇,抬头问对面的齐睿,“宋瑾之前长发是什么样子?”
  果然庄辰完全不记得第一面了。
  宋瑾正端起水杯喝水,结果就听见齐睿忙不迭地抢答,“王语嫣!我师妹长发的时候跟王语嫣一样仙。是我们系的系花,也是我们实验室的宝贝!漂亮又聪明,还愿意一门心思在实验室埋头苦干的女生不太多。”
  庄辰若有所思的点头。
  宋瑾差点被呛到,放下水杯,幽幽开口,“梅超风还差不多。”同时她脸上有点烧得慌,这么被夸赞,还是有点难为情。
  齐睿争辩,“不对!是王语嫣!我们实验室都这么认为。”
  这顿饭怎么就成辩论赛了?
  庄辰倒是一直没闲着,拿过宋瑾面前的一次性筷子,撕开,又拿过一个空杯子,倒上水,涮了涮筷子,然后放在她右手边的筷架上。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背着我给我取外号?”宋瑾头一次听说自己还有这么个形象。
  弄得她现在对自己的定位都有点认识不清了。
  齐睿解释,“那个,男生无聊的小游戏而已。你虽然不是那种柔弱的女生,用现在那个流行词,叫什么来着?”
  齐睿饶头,接着拍了拍脑门,“对,酷!飒!但是师妹,我们在实验室日夜相对几年,你就是一萌妹。很多人都被你的外表骗了。”
  宋瑾觉得今天自己的面子里子都要被齐睿这个“缺心眼”的师兄翻个底朝天了,并且是在庄辰面前。
  ——啊啊啊,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要把齐师兄灭/口啊?
  这顿饭注定是一场劫难。
  宋瑾讪讪地看着斜对面如得大悟的齐睿,缓缓开口,“师兄,我很饿,先让我吃口饭,等会再叙旧。”
  庄辰这个无声的观众,适时开口,“齐睿,你这两天的面试什么时候出结果?”
  齐睿的注意力一下被庄辰吸引走,暂时放过了宋瑾。
  宋瑾偷偷瞄了眼庄辰,用筷子轻轻碰了他面前的筷子。
  庄辰扭头看过来,宋瑾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算是对他帮忙分散齐睿火力的感谢。
  庄辰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不过很快收起表情,看向正滔滔不绝的齐睿。
  “我面试了几所高校,还有研究所。有些给了回复。a高校给副教授职称,终身制教职。b高校给教授职称。这两所学校都很一般,条件平台几乎等着我去建。”
  “不过我最想进的还是你们高校。但是条件很苛刻,最多给我副教授职称,并且五年内非升即走。要求不低,我有点担心到时候会被扫地出门,中年失业。”齐睿一一道来。
  “非升即走的条件是什么?”庄辰问。
  “国家级课题,影响因子10分以上的文章两篇,发表sci文章不少于5篇,还有一些上课和培养研究生的任务。”齐睿大概说了下。
  宋瑾听到这里,放下筷子,喝了口水,“师兄,我也是非升即走。现在高校差不多都这样。如果你像庄老师这样走人才引进路线,可能会好很多。”
  齐睿摇头,“我在国外做的没庄辰好,人才引进的条件我看了,我不符合。”
  宋瑾应了声,低下头,拿起筷子继续吃。
  “现在想回国做科研的人不少,竞争很大。如果想求稳定,可以考虑你刚才提到的a校,可能这所学校名气在国内不是特别大。但是作为本地人,我了解的情况是,这所学校其实很抢手。很多高考分数不够上排名最靠前的两所学校的本地学生,会选择这所高校,所以学生质量其实还不错。”庄辰帮忙分析。
  “但是如果你想冲一下,来我们学校也没问题。要求是严苛了一些,但努力一下,应该也能达到。”庄辰接着说。
  齐睿点头,“现在就是取舍问题。还要考虑学区房,以后孩子上学等问题。如果进了你们高校,至少孩子可以直接上很好的附小、附中,这样我就没有买好学区房的压力了。”
  这个话题对于饭桌上另外两个人来说有点遥远,不过齐睿已经30多岁了,也该考虑了。
  “师兄,我师姐怀孕了?还是你们准备生孩子了?”宋瑾问。
  “现在生不起。我得先确定工作,等我安顿好,你师姐再回来找工作。”齐睿这次回国是来探路了。
  现代人的无奈与无力。
  尽管他们不停歇的努力到了这把年纪,但很多事还是磕磕绊绊,不能随心所欲。
  “你们呢?”齐睿喝了口茶问对面两个人。
  “我们什么?”宋瑾反问。
  “谈对象、结婚、生孩子啊。”齐睿脱口而出,这是困扰现代人的三大问题。
  宋瑾低下头,小声说,“我还小,不着急,再玩几年。”
  她腹诽,师兄今天火力十足。她要小心保命。
  齐睿转向庄辰,朝他扬了扬下巴,“庄辰你呢?”
  “努力中。”庄辰简短回答。
  宋瑾心里咯噔一下,她手中的筷子最直观感受到了她的震惊。
  ——努力?
  ——朝谁努力?
  这时,她迫切需要齐师兄对庄辰刨根问底。
  结果,齐睿听完之后什么话都没有,相反举起了酒杯,“我们碰一个。”
  宋瑾:“……”
  之后宋瑾就一直在纠结刚才这个问题,吃饭也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齐睿再次喊到她名字,“师妹,你当时明明要出国做博后的,怎么后来没去?”
  “家里有点事就临时改了主意,不过还是谢谢师兄当时帮我找实验室。我以水代酒敬你一个。”宋瑾说完站起来,举起杯子。
  齐睿也没客气,端着酒杯站起来,“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你要是去了国外,到时候回国说不定就是走人才引进这条路,可以拿终身教职了。不用从高校最底层混起。并且说不定就是我跟庄辰的师妹了。”
  宋瑾很平静,“没事,之后有机会再出去。我现在做得也挺开心的。”
  齐睿笑起来,“果然是我师妹,一直乐观积极。缺不缺男朋友啊?我身边有一些单身狗,整天嚷嚷着要我给他们介绍对象。我从里面挑个不错的介绍给你?”
  听到这话的庄辰不淡定了,也端着酒杯站起来,“我们三个一起喝一杯,齐睿,你以后也在国内了,到时候多走动。”
  宋瑾转头看了庄辰一眼,庄辰的视线也对过来,随即错开。
  今天这顿饭为什么总在谈话关键时刻被岔开?
  宋瑾不是很明白,一顿饭下来,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这顿饭吃完,齐睿有些微醺,庄辰也喝了酒,所以开车这事只能宋瑾来。先把齐睿送回酒店,两人再回去。
  ***
  路上,宋瑾对饭桌上的事有点纳闷,纠结庄辰说的那个“努力中”,但是她也不好细问,不然显得有什么似的。
  最终打破车内沉默的是两人各自的手机都震动了。
  庄辰拿出手机看了眼,猛然扭过头,看着宋瑾,“我们不能回家了,现在要赶去学校。”
  这会车流正大,宋瑾不敢分神,看着前面的车,小心踩刹车问,“发生什么了?”
  “系里有学生出事了,你刚才应该也收到短信了。”庄辰神情严肃。
  宋瑾握紧方向盘,“我在前面掉头。希望不是大事。”
  此后车里死一般沉寂。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到了学校。由于周末,实验楼前的停车位有空,宋瑾就近停了车,两人一同下车。
  在实验楼门口,看见了许院士,打过招呼后,三人一同进了电梯。
  没人再说话,短信里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时候老院士也出现了,那这事就不小。
  宋瑾一路上都在做推测,现在是四月份,情绪抑郁高发的季节,也是很多研究生能否按时毕业的关键时期。
  希望自己的推测不要成真。
  三人到了系里的会议室,已经到了很多老师,大家神情肃穆,都一脸阴霾。
  院士落座后,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人,“那个学生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正在抢救中,我这边在实时跟医院联系。”系副主任说。
  “有人联系学生家长了吗?医院有人盯着吗?”院士沉着脸问。
  “这些都已经安排了。”
  院士屈起手指用力敲了桌子两下,“徐教授,这个学生是你们实验室的。据说学生在自/杀前留了遗书。里面都说了什么?为什么自/杀?”
  “遗书被警察作为证物拿走了,我没看到。”徐立时推了推眼镜,低头回答。
  “就没一个人了解情况?”院士提声问,一双眼,环视系里的老师,肃穆严峻。
  系副主任轻咳了一声,“医院那边有这个学生的就诊记录,这个学生应该是患有抑郁症。自/杀估计跟这个有关系。我问过跟这个学生关系好的同学,好像是最近因为延期带来的巨大压力,一下就崩溃了。”
  院士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扶额,连连摇头,“我研究了一辈子抑郁症,结果系里的学生还有走上这条路的。”说完叹了口气。
  现场有些女老师的眼睛瞬间红了。
  大家都在忐忑地等结果。
  院士显然坐不下去了,撑着桌面站起来,“最近我会跟学校申请对学生做一个全面的心理健康问题调查。大家到时候都配合一下。之后学生的家长过来了,好好接待。另外发现这个情况的学生也要安排心理辅导。注意这件事不要进一步扩大,引起恐慌。我现在去趟医院。”
  宋瑾赶忙站起来,“我送您过去。”
  庄辰也跟着起身。
  最终三个人一起去医院。
  本来这位学生的导师徐立时教授想一块过去,被院士制止了,“你暂时不要去,等学生好了,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讨论这背后的原因。”
  院士的考量是对的。学生因为学业压力导致出现极端行为,导师是逃不开干系的。这个时候导师过去恐怕是刺激源,进一步激发学生的情绪。
  ***
  路上,院士开口,“宋瑾、庄辰,这件事过去,我需要你们俩帮我做一个项目。我前几天刚接到的,还没来得及跟你们商量。”
  “您说。”庄辰跟院士并排坐在后排座椅上。
  “目前国内的心理健康门诊不管是数目还是质量都很不好,有太多想看病的人都找不到正规的医疗机构。所以病情一再耽误,最后不可挽回。这个项目是在全国范围内各个级别的医疗机构增设心理健康门诊。到时候需要你们花很多精力。”
  “好,我一直想做跟临床相关的,这个项目很好。”庄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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