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若是换成此刻他站在兄长这个位置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做。
赵佑楠说:“香儿为了这件事情,方才我回来她还给我脸色瞧了。她并不知实情,现在是认定了我是你‘抛弃’大嫂的同谋。我和她说了,我先来找你,回头再回去和她解释。那你现在告诉我,我回去后,要怎么和她说。”
赵佑樾平静抬眸看着人,眉心拧着,仿佛一副“这事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的表情。
赵佑楠看了他一眼,无奈说:“你放心,你的事我铁定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算了,大不了回去后挨她一顿闹,大不了就让她认定我是你同伙,冷我几天就好了。”
撂下这句后,赵佑楠也懒得再继续留在这里,转身就要走。但走了几步后,又回头,他语气也比方才更激烈了些。
“她若真只是闹我几日,我也能受得住。可万一她认定了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心里开始不信任我了怎么办?”赵佑楠一下戳准了问题所在。
但赵佑樾并不想体谅他这所谓的“难处”,只冷漠着张脸望着人:“你觉得我现在这种情况,还应该反过去体谅你安慰你吗?你们夫妻间再怎么闹,那都是小问题,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赵佑楠真不是故意来炫耀他们夫妻间感情的,他是真的对一会儿回去后怎么应对妻子这个问题有点棘手。不过,见兄长这会儿心情并不是很好的样子,赵佑楠也就算了,懒得和他计较。
回青云阁的一路上,赵佑楠已经在心里一遍遍演练过一会儿到底要怎么说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纠结过,想说谎,但又怕自己一会儿说的不会那么理直气壮,然后被她给看出来。
若是说的理直气壮一些的话,又怕日后兄长那边一切真相大白后、和大嫂和好如初后,妻子会翻旧账说他欺骗她。
赵佑楠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兄长这回可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不由又阴暗的想,不会是他自己这会儿心里不好受,就想拉着大家一起共沉沦吧?
赵佑楠心中念头闪过很多,直到跨入了青云阁后,他心中也还没有个最终的决定。柳香还在等着丈夫回来给自己一个答复,赵佑楠本来想要不要直接不回后院去得了的,不过,最终还是觉得逃避问题不是大丈夫所为,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他走前妻子是什么样,这会儿回来她仍旧是什么样。望着如今这会儿的妻子,赵佑楠只觉得眉心突突,头疼得很。
柳香还坐在之前的位置上,见他回来了,问:“大爷怎么说的?”
赵佑楠叹息了一声,主动凑进去,挨在她身边坐下道:“大哥说,他自己心中也是有苦衷的。但至于这个苦衷是什么,他不肯告诉我。”
兄长有隐疾,的确是有苦衷,他没撒谎。不过至于苦衷是什么,他自然不能对妻子说。
但柳香却以为大爷的苦衷是心里另外藏了一个人,于是听到丈夫这样的回答后,她不由就轻哼了一声。
“心中一直藏着另外一个女子,从前觉得自己卑微,不敢娶。如今觉得自己一朝翻身,成了一家之主了,再没谁压在他头上了,想弥补从前的遗憾、想娶了……这就是所谓的苦衷是吗?”秀慧姐姐只说不能告诉祖母和卢家伯父伯母,没提不能告诉二爷,估计是她也早猜到二爷是知情人吧,所以也就无所谓告不告诉二爷了。
“什么?”赵佑楠一脸迷惑,“什么另外一个女子?谁告诉你的?”
柳香说:“秀慧姐姐亲口告诉我的。”又说,“你也不必怀疑是不是慧姐姐自己心里乱猜的,这些话,可是侯爷亲口和她承认了的。看二爷这副表情,是真的事先不知情,还是如今演技越发好了,还在我面前演呢。”
“我是真不知情。”赵佑楠本来是想说这事不是真的的,只不过,既然兄长已经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他便不好继续掺和,也就只说自己是事先不知情的。
“二爷真不知情?”柳香半信半疑问。
“我是真不知情。”赵佑楠这回说的时候底气足了些,语气也更坚定了些,“就是方才去紫玉阁那边找大哥,他也没说什么。”
柳香说:“你也没比大爷小几岁,那你可知他曾经藏于心中的那个女子是谁?我问慧姐姐,她说她怕自己知道是谁后会受不住,也就忍着没问。”
赵佑楠又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他说:“我虽只比他小几岁,按理说该知道。只不过,我十三岁起便只身去了战场拼搏,并不和他在一起。所以,若真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话,我不知情也很正常。”
柳香这回是真的信了他的话的,因为信了后,所以方才的那些怨愤,那些为秀慧姐姐的不值,也渐渐就没有了。若他真是不知情者,这样冤枉他,也不太好。
所以柳香说:“不是我在背后说大哥坏话,他这事做的真的太过分了。秀慧姐姐那么好,陪他一起度过了那么艰难的几年,如今他熬过来了,竟然就抛弃‘糟糠’之妻了。当然,秀慧姐姐不是糟糠,但这也不能洗脱掉他身上的污点。”
“反正我话摆在这里,往后再看到他,我也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对他。最多就是客气的喊他一声侯爷,我是再做不到对他客客气气的。”
赵佑楠虽然觉得兄长是有苦衷,但也觉得他在这件事上未免太过一意孤行了些。所以,便是妻子对他态度冷淡一些,也是他活该。何况,妻子又不知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兄长可不就是个负心汉么?
所以,赵佑楠说:“你如今有县主的头衔,论尊贵,你其实是比他尊贵的。何况,你还有大长公主的恩宠在。所以,你大可不必对他客气。”
柳香说:“也不是我想摆县主的架子,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人。但他这般对秀慧姐姐,欺负秀慧姐姐温柔纯善,我就是看不惯他。”又说,“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若不是秀慧姐姐亲口这样和我说的,我都以为他是在骗人。”
又哼说:“反正那个他藏在心里的心上人是迟早要露面的,我倒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见妻子摆出了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来,赵佑楠倒笑着问她:“若来日那个女子真嫁到府上来做侯夫人了,你准备怎么做?”
柳香很是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怎么感觉你很期待那个女子早点嫁过来。”
“我没有。”赵佑楠说,“你冤枉我了。”
“你没有最好。”柳香难得恶狠狠底气十足的回他一句。
不由又想,这个县主的身份还是蛮好的。至少,如今见秀慧姐姐吃了亏,她可以仗着自己的身份不让某些人日子好过。
从前觉得身份提不提高些无所谓,如今倒是深刻体会到了身份高的好处了。
府上没了侯夫人,柳香又有自己的事要忙,老太君岁数又大了。所以,最后也只能请李氏来帮忙打理阖府上下。
李氏要忙府内庶务,陪在老太君身边的时间自然就少了不少。所以,柳香如今都是尽可能是多抽时间去溢福园陪她老人家。
荣安大长公主这一住过来后,就没再走了。柳香又知道了自己祖父是鲁国公的事……所以,柳香这些日子除了陪在老太君身边外,也会比从前对大长公主更孝顺些。
柳香这段日子越来越忙了,除了忙木林院的事和侍奉两位老人家外,她也还会常常去卢家找卢秀慧。卢秀慧的兄长卢大爷,前几天在宫城外面把赵佑樾给揍了一顿,卢大爷和赵佑樾在朝堂上是同级的官员,都是正三品大员。
卢大爷揍自己这个前妹夫的时候,身边也有别的官员在。倒有想拉架的,但因当时一起走的都是文官,卢大爷下手又狠,而赵佑樾身上分明有功夫在却并不躲,大家也就不敢拉了。
倒是有御史劝说:“卢大人,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当众殴打朝廷命官,且还是个一品侯爵,你若是再不停手,可别怪下官明儿早朝时弹劾你啊。”
但卢大爷既然敢选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打人,自然就是什么都不怕的。听了那位御史的话后,卢大爷冷笑的指着赵佑樾说:“这位赵侯爷自小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从小跟着他家老军侯,没少学拳脚功夫。如今我打他,他任我打却不还手,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他理亏吗?”
“像这种人,就是欠揍。”说着,卢大爷又是一拳头砸下去。
赵佑樾和卢秀慧在京城都不是无名无姓的人,赵家又是一品军侯府。所以,他们二人和离一事,想瞒也瞒不住。
这件事,自然而然就传散开了。
如今这些官员,多少是知道些情况的,所以,也有官员劝说:“和离也不是什么丑闻,当属两家和平分手。日后令妹和赵侯爷婚娶自由,谁也不耽误谁啊。怎么如今卢大人这番作为,好像是赵侯爷做了什么对不起令妹的事?”官员也不缺八卦的,好奇心起来了,都想打探些不为人知的内情来。
卢大爷自然不会和不相干的人说这些,打了赵佑樾一顿后,转身就走了。
赵佑樾天生一副好皮囊,纵如今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但身上除了多了些少时没有的稳重外,浑身气质也更成熟了些外,岁月似乎在他这张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
天生皮肤白皙,被卢大人揍了一顿后,不说鼻青脸肿,但至少是挂了彩的,脸上并不好看。
偏赵佑樾顶着这样的一脸伤势回家时,在侯府门口遇到了正打算出门去卢家的柳香。柳香如今真如她之前对自己丈夫说的那样,之后对赵佑樾这位大伯哥,果然不再有什么好脸色。
如今见他脸上挂了彩,惊了一下后,立马就问:“大哥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然的话,堂堂一品侯爷,竟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打?还有没有王法了。”言语间,不乏有些讽刺奚落的意思。
但赵佑樾心中明白她这是在为慧娘抱不平,所以,也并不怪她,只答说:“小伤而已,不碍事。”
柳香才不是真心关心他的伤势,只笑着说:“我现在去卢府找秀慧姐姐说话去,听卢家伯娘说,虽然秀慧姐姐如今是二嫁女,但因她贤名在外,所以这些日子登门想求娶的人还真不少。卢家伯娘念我和秀慧姐姐姐妹情深,想找我去帮着拿一拿主意。”
赵佑樾并不想知道这些,淡漠“嗯”了一声后,错身就想走。
但柳香并不肯就此放过他。
柳香继续说:“其中有一位张姓公子,年方二十三,虽说要比秀慧姐姐小几岁,但他年轻有为,二十上下时便得中了举人。上次考进士时之所以没考中,并不是他才华不好,只是当时时运不佳,二月春闱时病了。如今又狠下了一番功夫后,待明年春考,他必定会榜上有名的。他家中虽比不上赵家这一品侯爵府,但人家好歹也是伯爵府的公子。至于品貌气质,更是一流的。听说,秀慧姐姐起初是不愿见的,觉得人家比她小好几岁,她难为情,但自见了那张姓公子后,便就有些松了口了。”
“大哥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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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
赵佑樾其实心里知道她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他本来可以不听,可以一走了之的。可也不知怎么的,即便知道她说这些是故意的, 但赵佑樾还是往心里去了。
并且本能的,也想知道一些有关她的近况来。
所以,虽然赵佑樾未开口问什么,并且好像也是一副被她拦住才走不得脱不了身的样子,不过, 此刻耳朵却是竖起来了的,且精神也异常高度集中, 只等着她继续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但柳香却偏不肯如他的愿,他想听,她还不想说了。于是就撂下这么一句没有下文的话后, 转身走了。
徒留赵佑樾一个人留在原地, 孤零零站了有一会儿功夫。还是跟在身边的人提醒了他一句, 他这才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府里去。
而那边的柳香, 觉得有些替她秀慧姐姐扳回一局后,心中一时痛快。不过,倒也没有多痛快, 因为她还是看得明白的,只要秀慧姐姐一日不把心从这位赵侯爷身上挪开, 那不论她怎么做, 其实都是没什么用处的。
坐在马车上, 春铃望着自家主子,见她脸色一会儿喜一会儿愁的,她一颗心不由也跟着沉沉浮浮的。
想了想,春铃还是提醒自家主子说:“夫人, 您日后毕竟是要长久在侯府住下去的。像方才这样公然和赵侯爷作对,好吗?奴婢知道您是替卢娘字不值,可侯爷和卢娘子毕竟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了,您再怎么替她不值,也是回不去了的。”
“您若一直因替卢娘子不值而一再得罪赵侯爷的话,奴婢怕您日后在府上的日子不好过。毕竟,如今赵侯爷和卢娘子才刚刚和离,他心中多少还念着点旧日的夫妻之情,所以才没对您如何的。可日后等新侯夫人进了门,侯爷得了心中白月光后,他还能再念着昔日与卢娘子的情分吗?”
“怕到时候,都无需新侯夫人吹枕边风,侯爷主动就会对付主子您了。”春铃咬唇,心中知道身为奴婢是不该干预主子的事儿的,只是她实在只想自己主子可以过安生日子,不想她为了别人而和二爷再吵吵闹闹。
毕竟,再怎么样,赵侯爷是二爷一母同出的亲兄长没错吧?即使兄长再有不对的地方,二爷和侯爷手足情深,他们肯定会长久和睦相处下去的。若是自家小姐一再为卢娘子而不待见赵侯爷,二爷夹在中间,必然也难自处。
时间久了,她怕二爷会因此而厌烦小姐。
毕竟有先侯爷和赵侯爷的前车之鉴在这儿,就算现在二爷对小姐再如何深情、倚重,谁又能知道日后会怎样呢?从前她还觉得赵侯爷人很好呢,是难得一见的好夫婿、好父亲,可如今又如何了?
谁又知道这种随随便便就能做出背叛、和离之事来的,是不是他们赵家父子的特色呢?
卢娘子有娘家父兄倚仗,便是和离了,日子也不会差。但小姐不一样,虽说有大长公主的恩宠在,但大长公主毕竟上了年纪,护不了她一辈子。日后若是二爷真也走了侯爷如今的老路,那小姐可真的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如今整个柳家都是仰仗着赵侯府而生存的,若赵侯府不再给柳家脸面,家里的老太太老爷太太还有三少爷,日子想必都不会好过。
柳香知道春铃在担忧什么,所以,她并不因此而怪她。
不过,柳香还是说:“我和秀慧姐姐姐妹一场,从前她还是赵侯妇时,我们同处一个屋檐之下,她没少对我好。如今我多少还有些体面在,若是这种时候都不能为她鸣几句不平,岂不是寒了她的心?也寒了正义之心。”
“这件事情明摆着的我们谁都知道谁对谁错,我故意不给赵侯爷好受,又怎么了?我看他今儿还挨了打呢,想必是卢家大爷出的手。他自知心里有亏,挨了打都得忍着,又何会在意我刺他的这几句话。”
春铃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家主子考虑,若撇开这些的话,她自然也知道卢娘子是个极好的人。所以见主子这样说,春铃也道:“奴婢也真的替卢娘子不值的,她那么好,赵侯爷怎么狠得下心的。不过,那位张家公子奴婢瞧着也很是不错,若真成了,这也是一段很好的姻缘。”
倒是真有这样一个伯爵府出身的张姓公子,不是柳香为了气赵佑樾而胡诌的。正因为真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所以,赵佑樾方才是真信了的。
京中八公十六侯二十四伯爵府,各个府第都姓甚名谁,家中各有几口人,如今近况都如何,赵佑樾都一一摸探得十分清楚。柳香方才说是张姓的伯爵府公子,又提了年纪和功名,凭赵佑樾这几乎过目不忘的本领,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都难。
平恩伯爵府张家……虽说这些年来张伯府在诸伯爵府中不算出挑,但这位张家五公子却是难能一见的人才。三年前的那场秋闱考上,他身为吏部官员,有看过这位张五公子所作的文章,当时他就说过,若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张五爷来年会试、殿试,必能夺得前三的名次。
但来年他却在统考人的名单中没有看到这位张五爷,后来经过一番打探才知道,原是他春闱时染了病,没能参考,当时他还惋惜过。
如今一晃,竟也三年过去了。今年秋时又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之季,待得明年春时,这位张五爷必然是要下场的。
他倒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若是慧娘这辈子能跟了他……不行。
柳香如今已是卢府的常客了,经常隔几日便会登一次卢家的门。有时候是和自己婆祖母赵老太君一起去,而有时候则是自己一个人登门。卢家人对柳香已经很熟了,都很喜欢她。
卢秀慧如今就住在她当年未嫁时的院子里,她从前还在赵家时,就有跟着柳香学过一段日子的木工手艺。后来因为小郑氏入狱了,她不得不接着打理阖府庶务,因没时间,这才一时撂下这个兴趣爱好的。如今既然不做赵家妇了,回了自己娘家她又有时间了,所以,便又重新捡起了这个爱好来。
卢家疼女儿,从不拘束着她。何况,女儿如今能有个爱好转移悲伤,不是很好吗?所以,卢大爷做主,亲自派人去照着妹妹口述的要求,给她在她院子里打造出一间木工房来。
但凡妹妹要什么,卢大爷都一一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