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陈氏忍痛不敢抱怨,那乞丐呸地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腥臭扑鼻,命令道:“吞下去。”
陈氏满脸涨红,面有难色,但想起道士嘱托,只得强忍恶心,闭眼将浓痰吞咽吃下,只觉胸口有一团棉花堵塞,十分难受。
那道士哈哈大笑,转身离去,边走边道:“美人喜欢我,美人喜欢我。”
陈氏忙随后追赶,来到一处破庙,那乞丐忽然凭空消失,前后搜索,不见踪影。陈氏急得想哭,平白无端受此侮辱,又羞又愧,默默回到家中,抱起丈夫尸体,将肠子器官一一塞回肚中,一边塞,一边嘤嘤哭泣。
哭到后来,嗓子发干,似欲呕吐,一不小心,喉咙里跳出一件物体,正好钻进王书生腹腔,突突搏动,热气蒸腾,定神细瞧,却是一颗心脏。
陈氏大喜,忙找来布片,将丈夫尸体紧紧捆绑,免得心脏从胸口跳出,渐渐地王书生伤口处热气弥漫,尸体也重新恢复体温,鼻息微弱,已能呼吸空气。过了一宿,王书生死而复活,叫道:“恍惚若梦,似乎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只是胸腹间为什么隐隐作疼呢?”低头凝视破-处,伤口已然结痂。
第四十二回 贾儿
湖北某老翁,常年经商,奔波在外,他老婆晚上独居,梦中似被男子骚扰,一惊而醒,只见屋中一狐妖,化身男子模样,又矮又小,正对自己不规不矩,肆意轻薄,见女子醒来,吓了一跳,身子疾纵,一溜烟般逃走了。
女子心中恐惧,忙跟十岁的小儿子提起此事,儿子很懂事,说道:“母亲别怕,今晚我陪你睡,若有狐妖来犯,我会保护你。”
这一晚母子睡在一块,儿子打点精神,严阵以待,一直等到深更半夜,仍不见狐妖踪影,慢慢的困意侵袭,不知不觉打起鼾来。
第二日清晨,儿子从梦中醒转,忽然发现母亲不知所踪,急得四处搜寻,来到一处柴房,只见母亲赤身裸体,变得神志不清,显然又被狐妖给玷污了,而且这一次狐妖变本加厉,更是弄得女子精神失常。
尔后的日子,女子被狐妖纠缠,开始疯疯癫癫,不是痴痴傻笑,就是拿着棍棒对儿子又打又骂,儿子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对狐妖恨得牙痒,苦苦思索报仇之计。
这一天儿子拿着木板铁钉,将母亲卧室四周钉得严严实实,又拿来一把柴刀,在磨刀石上磨得锋利无匹,心想“今晚狐妖不来则罢,如果敢来,我要它好看。”
到了晚上,狐妖果然前来,儿子早在一旁等候,见狐妖进了门,自己赶紧随后跟上,守在门口一夫当关,一人一狐怒目瞪视,只见那狐妖露出本相,全身都是白毛,约有野猫大小。儿子一见元凶,忍不住破口大骂,那狐妖受不得激,张牙舞爪来斗少年。少年动作敏捷,手中柴刀砍落,一刀切断狐妖尾巴,那狐妖一声惨叫,鲜血汩汩流淌,狼狈遁去,所过处血迹斑斑,遍地都是血液。
少年顺着血迹追踪,来到一间庄园,血迹至此消失不见,微一寻思,心知肚明“看来此处乃狐妖老巢,死狐妖既然受了伤,此刻肯定躲起来疗伤去了。没关系,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过几天等狐妖伤好,肯定会出来再次作恶,到时我饶不了它。”
于是回到家中,见母亲疯癫如前,并没好转,皱起眉头寻思“看来狐妖不除,母亲病情始终难以康复。”
不久,少年父亲归来,老商人见妻子容颜憔悴,神志混乱,忙请医用药,吃了几贴药方子,病情稍稍得到控制,但仍然不能彻底根除。
这一天夜晚,少年又来到庄园查探,只听得脚步声响,走过来三名男子,两名年轻公子外加一名奴仆,那奴仆胡须满面,体貌特征十分明显,看一次就深印脑中,绝不会忘记。
只听得两名公子低声细语,也不知说些什么。过得半个时辰,两名公子迈步散去,一名公子临行时嘱咐奴仆“明天可去闹市中替我偷一瓶酒来。”
那奴仆诺诺答允,待两名主子离开,脱下衣服在一块巨石上闭目休息,少年借着月光打量,只见那奴仆四肢面貌,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但屁股后面却留有一条尾巴,少年心中一动,成竹在握,已想出一条对付狐妖计策。
第二天天一亮,少年便缠着父亲上街游玩,父子来到闹市,少年指着一家皮毛店,跟父亲说“爹,给我买一条狐狸尾巴。”老商人对儿子十分疼爱,想也不想,立即答允。
少年将狐狸尾巴收入怀中,又趁父亲不备,偷了他几吊铜钱,去酒店中买了一壶白酒,跟掌柜说“老板,我先将白酒存在此处,等会过来拿。”嘱咐完毕,想起舅父舅母家就在不远,决定登门造访,去借一样东西。
来到舅父家,舅舅得知小外甥到来,十分高兴,迎入大厅,问道:“孩子,你母亲病情怎样了?”
少年道:“这几天好了一些,舅舅不用担心。对了舅父,最近我家经常闹耗子,吵得母亲睡觉都不安稳,这次前来,是特地跟您借老鼠药的。”
舅父本是猎户,闻言笑道:“老鼠药,我家多的是。你要多少?”
少年笑道:“我家老鼠太多,最好多给些。”
舅父拿出一大包药粉,塞入少年手中,说道:“收好了,我给你的老鼠药剂量足,毒性烈,连大象都能毒死,用的时候谨慎些。”
少年不动声色将老鼠药收好,告辞离去,舅父道:“吃完饭再走嘛。”
少年道:“下次吧,父亲还在大街等我呢。”一路快跑,返回酒店中,取回白酒,走到僻静处,将一大包老鼠药全倒了进去,摇晃均匀。
尔后重新回到人群,极目搜索,不久后迎面走来一名大汉,满脸胡须,正是昨晚所见那名狐妖奴仆,少年大喜,悄悄将狐狸尾巴摆正位置,于屁股后面半遮半露,笑嘻嘻上前跟狐妖打招呼。
一番寒暄,两人混得很熟,少年问:“老兄,你住在哪里?”
那奴仆撒谎道:“北村。你呢,又住在哪里?”
少年道:“我住在山洞中。”
那奴仆不信,笑道“好好一个人类,为什么住山洞,又不是动物?”
少年小声道:“我家世世代代都住山洞,老兄与我乃是同类,您难道不住山洞吗?”
那奴仆变色道:“谁跟你是同类?”
少年大笑,说道:“还不承认?昨晚我出来散步,路过一庄园,见到兄台伺候两位公子饮酒,三位老兄屁股后面都留有尾巴,难道不是狐妖吗?”说话间慢慢扯起衣裳,露出买来的那条狐狸尾巴,说道:“我辈混迹人群,虽能千变万化,可惜此物始终难以隐藏,真是可恨。”
奴仆点头道:“是啊,要想隐藏尾巴,只有千年狐狸精方能办到,咱们这类小狐妖,法力还是太低了。对了少年,你此趟出来,所为何事?”
少年道:“我奉了父亲命令,出来买酒。”
那奴仆道:“真是巧了,我也奉了主人命令,出来买酒的。”
“买到了吗?”
“我等小狐妖,身无分文,哪来的钱买酒,只有去偷了。”
“偷酒的差使岂是人干的?担惊受怕。”
“主人有命,又有什么法子?”
“你主人是谁?”
“就是你昨晚见到的那两位公子。这两人一个看上了北村王家媳妇,一个留恋东村某老翁妻子,可惜老翁儿子太可恶,一刀砍断主人尾巴,将养了十多天才康复呢。好啦,跟你说了这么多话,我得走了。不然耽误了偷酒,主人会责罚的。”
少年道:“偷酒太危险,不如买酒容易。我刚好买了一瓶白酒,如不嫌弃,就送给老兄好了。”
奴仆笑道:“那怎么好意思?你将白酒给了我,自己怎么办?”
少年道:“没关系,我身边还有些碎银子,再去买一瓶就是。老兄,我一见你面就觉得十分投缘,这瓶白酒无论如何也得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我。”
那奴仆大喜,收下白酒,感激道:“好兄弟,我交了你这个朋友。有机会请你喝酒。后会有期,告辞了。”言毕,自顾去了。
这一天晚上,少年母亲不再发疯,安安静静上床就寝。少年心中得意“计策成功了。”天一亮就拉着父亲去庄园查探,只见两只狐狸僵死于地,口中尚有鲜血流出。尸体旁酒瓶犹在,里面还留有小半瓶酒水没有喝完。
少年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诉父亲,老商人又惊又喜,笑道:“儿子,你真有本事。这样的好计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少年摇头笑道:“狐狸最是狡诈,要是泄露了消息,计策就不灵了。”
老商人笑道:“我儿厉害,不输给昔日陈平。”
父子二人说说笑笑,将两只狐狸尸体提回家中,其中一只狐狸尾巴断了半截,正是淫辱少年母亲的罪魁祸首,此刻终于伏诛。
狐妖既死,少年母亲病情很快便即痊愈。几年后,少年长大成人,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做官一直做到总兵。
第四十三回 金世成
金世成,长山县人,平素行为不检点,忽然出家做了和尚,疯疯癫癫,专爱吃脏东西,经常以狗屎羊粪为食,自称为佛。
乡村愚民因其行为特异,纷纷拜他为师,徒弟云集,成千上万,一个个对金世成言听计从,即使叫他们吃屎,亦不敢违抗。
金世成要盖宫殿,徒弟们纷纷捐钱,所耗费用不计其数。县令憎恶他行事怪诞,抓起来狠狠打了一顿板子,责令其修建圣人庙。徒弟们奔走相告“佛遭难了!”,争着募钱搭救师父,结果不出一月,圣人庙便已修好。
费用筹集之迅速,远胜过酷吏追逼。
第四十四回 龁石
某马夫姓王,自幼入崂山学道,日子一长,不食人间烟火,只吃松子白石,渐渐的浑身长满长毛。
后来王马夫回到家中侍奉老母,慢慢恢复吃熟食习惯,但仍然爱吃石头。不管什么石头,只要到了他手里,吃起来津津有味,跟嚼芋头一般,而且还有一般本事,手拿石头对着太阳一照,便知石头是酸是甜,是苦是辣。
母亲死后,王马夫归隐崂山,修炼仙术,至今已有十七八年。
第四十五回 庙鬼
秀才王启后,这一天在家午睡,忽然间闯进来一位其貌不扬,又黑又丑的妇女,笑嘻嘻走到床边坐下,对自己百般引诱,行为放-荡。
秀才很是反感,忙赶妇女出去,不料妇女偏偏赖着不走。从此以后,秀才不论是坐是躺,妇女总在身边晃荡,他拿定主意,不管妇女如何纠缠,决不动心。妇人恼羞成怒,噼里啪啦给了秀才几个耳光,又悬带于梁,逼秀才自尽。王秀才不由自主,真的跑去上吊,脖子钻进绳扣,身躯直挺挺挂在半空,但就是吊不死,不久后却得了疯癫病。这一日忽然大喊大叫“不好,她要逼我投河。”语未毕,身体果然不听使唤,直往河边猛窜,幸亏乡里邻居连拖带拽,才救了他一命。
往后的日子,秀才天天发疯,受尽女鬼百般折磨,家人不明就里,请医抓药给他治病,半点不见起色。这一天秀才又在发神经,忽然有个武士手拿铁链,怒气冲冲走了进来,骂道:“好你个恶鬼,竟敢欺负老实人,还不跟我回去!”不由分说,用铁链套住妇人脖子,硬是从窗棂中拉了出去。
到了窗外,那妇人摇身一变,化为一个目如闪电,血盆大口的怪物。有人叫道:“郊外城隍庙中有四个泥鬼,其中一个泥鬼,不就是眼前这位女怪物吗?”
女鬼被抓,过了几天,秀才病情便即痊愈。
第四十六回 董生
董书生,字遐思,青州人,这一晚去朋友家赴宴,宴席上有一名走方郎中,擅长诊脉,依次替在座客人摸脉看相,最后摸到董生跟另一名书生王九思,说道:“我阅人无数,从没见过两位这样奇特的脉象。说是大富大贵吧,其中又蕴藏贫贱,说是长寿吧,又蕴藏短命,而董君脉象尤其明显。在下本领有限,一时间也弄不明白。不敢妄下判断,盼两位好自为之。”董、王二人闻言,起初均有些害怕,但郎中话语偏偏又模棱两可,听后即忘,也没往心里去。
半夜董生回到家中,发觉房门未关,忙点起蜡烛查看,只见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年轻美女,正盖着被子闭目熟睡,不由得有些心痒难耐,偷偷伸手到被子中摸了一把,察觉女子没穿衣服,赤身裸体,更是兴奋,当下摸来摸去,一直摸到女子臀部,忽然间摸到一根毛茸茸的尾巴,顿时大惊失色,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撒腿往门外就跑。
那女子给叫声吵醒,问道:“深更半夜,公子要往哪里去?”
董生惊魂未定,跪倒在地,叫道:“仙女饶命,仙女饶命。”
那女子笑道:“你叫我作仙女,仙女都是又美丽又善良,那你为什么怕我?”
董生道:“我不畏首而畏尾。”
那女子道:“哪里来的尾巴?不信你再摸摸看。”说着拉住董生手掌,在自己背后轻轻按摩,却是滑若凝脂,什么都没有,哪来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