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县令一听也是,点了下头,“行,我派衙役将被告锁过来。你们当庭对峙。”
瑞和磕了个头,“多谢大人。”
从县衙出来,张村长问瑞和,“你现在还没有恢复清白,不能住在村里。”
瑞和点头,“我就住在城里,也方便传唤。”
张村长看向张春,“你呢?”
张春捏紧拳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弟弟,“我回家。等案子审完后,再由您决定。”
张村长点了点头,“成。”
瑞和从包袱里取出一锭银子交给张春,“大哥,这些银子,你拿着使唤吧。”
张春接过银子,定定看着他半晌,神色有些动容,可想到这些年受的苦都是因为他,又狠了狠心,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萧定安拍拍他肩膀,“等你洗清污名,他们肯定愿意认回你的。”
瑞和轻轻点了下头。想起当初那个黑店老板,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随即又消失不见,扭头冲萧定安道,“少爷,您先去边城报道吧。我这边等消息即可。”
他这案子还没审完,萧定安哪能现在就离开,“离入营日子还有几天,不急。”
瑞和欲言又止,但还是道,“那我们先去租个宅子,以后你休沐可以来城里找我。”
萧定安点头,“走吧。”
两人让牙纪帮忙找了一处离县衙极近的宅子,一条街就能到。
萧定安累了一天,直接回房歇息,瑞和一个人去外面添置东西。
他走出院门,到街上买了些生活必需品,让店家直接送到住处。买完东西,他走到一家代写书画的摊位前,写了一封信,将信封好后送至驿站。
第94章
八月十七这日, 小庄村发生一件大事。
二十五年前,刘小杏与张夏私奔这事一直被附近几个村子津津乐道,至今仍然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这二十多年间, 两人从未稍回过只言片语, 村民们由一开始的不信, 到后来的深信不疑,到最后确信无误。
哪怕有人对此事提出过质疑,但是很快就被其他声音压下去。
就在大伙以为他们会客死他乡, 这辈子都不会出现的时候, 张夏居然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把周兴旺和刘小杏爹娘给告了。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从来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你把人家媳妇(女儿)拐了,回来后,不仅不认错, 反倒把人家给告了,这还有天理吗?
村民们义愤填膺, 不少人挤到县衙门口看热闹。
可怜新任县令龚福海上任只月余,政务尚且没有熟悉, 就被打乱节奏。
百姓敲了鸣冤鼓,县令必须审案, 一番盘问后, 师爷建议县令先诈两个被告。
张夏是不是一个人走的, 唯一人证就是那个黑心店家, 可他早就跑了, 人海茫茫上哪去找。但刘小杏是条线索, 刘福林和周兴旺肯定有一人知道她在哪儿。
第二日, 县令就将两位被告拘到县衙大堂。
大堂外面围观百姓挤得人山人海。
衙役们敲击沙威棒,喊过“威武”,龚福海板着脸,敲了下惊堂木,“带主告上堂。”
瑞和身着深蓝色的缎子长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四十多岁的人瞧着只有三十多。
他跪下后,拱手施了一礼,“大人,草民张夏撞告小庄村周兴旺和刘家村刘福林污蔑草民名节。请大人明鉴。”
龚福海点头,“你且说说他们是如何污蔑你的名节?”
“草民在二十五年前去外地进货,中途路过一家黑店被对方敲晕,醒来时被卖至京城,直至今日方回到家乡。回来后,却从村民口中得知,草民在离家这段时间竟然被人污蔑与小庄村刘小杏一块私奔。大人,小人离家时,只有一人,并未与人同行,请大人明鉴。”
龚福海示意将被告刘福林带上堂。
一大早,刘福林在家里吃饭,吃到一半,十几个衙役闯进院里将他押走。
刘福林都吓傻了,他就是一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对官府中人天然惧怕,这会被提溜到大堂,跪在地上软成一瘫烂泥。
别看刘福林也是苦主,但从张夏角度,这两家人合伙污蔑他名节,都不可饶恕。
得知刘福林被衙役带走,刘氏族长第一时间赶过来,贿赂衙役,这才得知张夏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把刘福林和周兴旺给告了。
刘氏族长觉得张夏如此行事,当年私奔一事可能另有隐情,或许刘小杏身上的污名有可能会被洗刷。
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叮嘱刘福林一定要据实禀报,其它根本来不及说。
这会见刘福林怂成这样,刘氏族长又气又急,却只能站在外面干瞪眼。
“被告刘福林,主告张夏状告你污他名节,他是被人拐卖到京城,走的时候并没有带人,经本官查证确实有人证。本官现在问你,你为何要污他与你女儿私奔?”
听到是张夏告他,刘福林根本没听清县令说了什么,憋了二十多年的火让他分寸全无,硬生生壮了一回胆,直起半边身子,打量旁边的张夏,而后整个人往张夏身上扑去,双手紧紧掐住张夏的脖子,“你赔我女儿!你赔我女儿!”
谁也没想到刘福林居然会来这一招,刘氏族长气得差点晕过去。蠢货!蠢货!居然在公堂之上行凶。往日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会倒有胆子杀人了。
龚福海黑了脸,惊堂木一敲,“被告刘福林藐视公堂,来人,脱出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围观群众唏嘘不已。这才刚审呢,被告就被打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也有人说刘福林傻,县令问案呢,你突然发疯,不打你打谁。
衙役将刘福林拉开,就要将人拖出去打,张夏捂着脖子喘匀了气,忙向县令求情,“大人,念在他爱女心切,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龚福海看了张夏的衣服一眼,眼神闪烁了下,抬了抬手,“也罢。先审案子。”他警告似地看了眼刘福林,“念你初犯,饶你这次,再有下回,老账新账一块算。听到了吗?”
刘福林哆嗦着身子,磕了个响头,“是,是,大人。”
示意围观群众肃静,龚福海这才开口,“被告刘福林,本官问你,你是如何判定你女儿与主告私奔?”
刘福林小心翼翼抬头,“大人,不是我,是周兴旺闹到我家,说我女儿跟张货郎私奔了,让我赔他钱。我家小杏最是老实,我不信她会跟人私奔,可是她不见了呀。我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围观群众无不动容。
龚福海板着脸,“我听说你女婿好赌?”
刘福林抹着泪,点了下头,“是。”
龚福海歪着半边身子,看着刘福林,“有没有可能是你女儿觉得你女婿好赌,不想跟他过了,要跟他和离,但是你觉得丢人,所以就将她杀害?然后栽赃给张夏?”
众人一片哗然,刘福林都听傻了,他也顾不上哭,膝行几步,“大人,大人,那是我亲生女儿,我怎么可能会把她杀了。而且我女婿那时候有悔改迹象,也答应我们会好好过日子。大人,请您给草民做主啊。”
龚福海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示意刘福林先跪到一边,“带被告周兴旺上堂。”
周兴旺跪到刘福林边上,他比刘福林要好点,至少没有整个身子趴在堂上。
龚福海拍了下惊堂木,“被告周兴旺,本官问你,你是如何确定你妻子刘小杏与主告张夏私奔的?”
周兴旺直起半边身子,小心翼翼看了眼县令,待触及对方威严的眉眼吓得浑身哆嗦,“回大人,小人是听村里人说的。小人好赌,常年不在家,突然有一晚,妻子失踪了,后来,小人听人说隔壁村的张夏也失踪了。听我们村的村民们说他们俩关系密切。他俩很可能私奔了。大人,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龚福海似是信了,“你听谁说的?”
周兴旺摇头,“时间太久,小人也记不清了。”
龚福海拍了下惊堂木,威严毕现,“现在主告有人证证明他当时离家时,只他一人,并没有带刘小杏。被告周兴旺,本官问你,你妻子刘小杏哪去了?说!是不是被你杀了?”
周兴旺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儿,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弓的弦,他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声音都开始结巴了,“大人,大人,没有啊,小民哪有那个胆子。”
龚福海冷着脸,往地上扔了个令签,“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看你还不说实话。”
上来四个衙役将周兴旺按倒在地,一板下去,屁股就见了血。
周兴旺一把年纪,这些年又熬夜,身子骨自然禁不上如此暴揍,二十大板下去,他直接晕了过去。
龚福海只觉扫兴,“将两位被告押入大牢,待本官调查清楚后,择日升堂。退堂!”
另一边,李秀琴坐在院子门口不停往村口张望。
昨天张夏自报家门,今天衙役就过来将周兴旺抓到县衙。他们这才知道张夏将周兴旺给告了。
刘翠花在边上也是心神不宁,“早知道,我应该去县城看看的。”
李秀琴失笑,“那么多人呢,估计咱们也挤不进去。”
刘翠花也就说说,让她为听八卦花钱进城,她怎么舍得,只是这样干等着可真难熬啊。
刘翠花冲一旁正在剥花生的大丫道,“再去河渠那边看看,人咋还没来呢?”
今儿去县城看热闹的小庄村村民创下百年来最高记录。家里的农活也不干了,地也不耕了,一个个全跑进城。
林满堂和林福全跟着进城看热闹,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丫听到亲娘吩咐,示意两个妹妹跟自己一块去。
三个孩子手拉手出了院子,没过多久,一蜂窝回来了。
“你爹呢?”刘翠花刚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林广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随后一群汉子挤进院子,李秀琴招呼刘翠花给他们搬条凳,大伙坐在院子里说八卦。
没去看热闹的女人们也纷纷挤进来,听他们讲县衙发生的事儿。
“张货郎说自己被黑店店家卖到了京城,根本没跟刘小杏私奔。”
“那刘小杏哪去了?”
“谁知道呢。反正张货郎说跟他没关系。”
李秀琴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刘小杏是半夜逃跑的,黑灯瞎火,他们家又不住在村口,也不可能被拐了呀。可她不是跟人私奔,那她去哪了呢?”
“就是说啊。咱这附近也没丢谁啊?”
有人试探问,“咱们县城倒是经常有行脚商,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把刘小杏带走了?”
“带她干啥?她长得又不好看,又没啥能耐。带她出城还得交路引,人家图啥啊?”
“我看一准是张货郎撒谎。指不定他半道就把刘小杏给卖了。贼喊捉贼。”
有人还是不相信张货郎。
如果刘小杏没跟张货郎私奔,那她干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连男人和孩子都不要,自己跑啊?她图啥呀?
有人说周兴旺赌钱,可她有娘家啊,她有三个兄弟,个个五大三粗,想管住周兴旺不是难事,真没必要逃跑。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跟张货郎私奔最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