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节

  听他提起青文,李秀琴便将桂香给了她五百亩良田的事说了。
  林满堂责怪她,“你要她五百亩良田做什么。他们家日子过得本来就不如咱们。就指着这些田过日子呢。”
  “我不想要,她非要给我。”李秀琴叹了口气,“而且晓晓嫁人,咱们总得给她弄良田吧?”
  林满堂摆手,“你也不必着急。再过个把月,就有一批京官下放,良田又带不走,他们肯定要卖掉,到时候咱们可以买下来。”
  李秀琴眼睛一亮,只还是有些怀疑,“他们舍得吗?”
  这边的田可不好买。
  林满堂摊了摊手,反问她,“有什么不舍得的。如果你在云南府当官,你是愿意在京城置田,还是愿意在云南府置田?”
  李秀琴想也不想就道,“那当然是云南府了。离得近,要是遇到事,处理起来也方便。”
  “那不就行了。要真下放,离得这么远,收租子都不方便。还不如集中精力,在下面赚钱呢。左右这些也不是祖田,没什么舍不得的。”
  李秀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到时候咱们多置些,也省得将来七七和宝柱成亲,咱们再遇到这种麻烦。”
  林满堂深以为然。他俩也没想到这古代大户人家成亲这么麻烦。居然连买东西都要花心思。
  李秀琴又道,“等忙完晓晓的婚事,我就找木匠给七七打架子床。”
  林满堂心塞,两个女儿都出嫁,他们这个家以后就冷清了。
  李秀琴有些担心,“你拒绝了郑同知,那庄管家和关青怎么办?他们会离开咱们吗?”
  有个能干的管家能省她多少事儿啊,李秀琴不想庄文和关青离开,一直忧心这件事。
  林满堂抿嘴道,“郑同知对他们有知遇之恩,要是不回去,他们以后能会被人讲究,说他们抛弃旧主,嫌贫爱富之类的。”
  李秀琴腾地坐直身体,“可他们立的契约不是早就过期了吗?”
  林满堂摇头,“明面上的契书没了,可他们有口头契约。当初说好了,等郑同知丁忧过后就请他们回去。如果咱们强留庄文和关青,也会让他们很为难。”
  这古人都讲恩情,把知遇之恩,救命之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李秀琴有些失望,“难不成就没别的办法?”
  林满堂没说话,静静看着帐顶,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休沐这日,林满堂带着庄文和关青来了郑家。
  郑栾亲自带人在正门外迎接,进了厅堂,林满堂将玉观音原物奉还,“内子胆小,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夜不能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将东西送还。”
  郑栾变了脸色,“林大人可是对当初之事心存芥蒂。”说着就要给林满堂下跪,林满堂先他一步扶他起来,“真不是。跟那事无关,当初咱们可就说好了,我拿了田地和钱财。你们拿好处。各取所需。谈不上怪罪。”
  郑栾看着这玉观音,“那这?”为何不收呢?
  林满堂叹了口气,“我们不怪罪,你还送我们这么贵重的东西,岂不是让我犯错误嘛。我现在管着钱袋子,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我要是收了你这东西,那你就是行贿。你不想当官了?”
  郑栾终于松了一口气,接过玉观音递给旁边的管家,忙将人请上座,“大人?”
  林满堂拿了筷子,郑栾给他倒酒,“大人吃。这些都是咱们府上的拿手好菜。您尝尝。”
  林满堂尝了一块烤雉鸡,这菜不仅好看,而且色香味俱全,滋味堪比五星级大酒店。
  酒过三巡,郑栾见他吃好喝好,试探问,“大人,咱们也算是老相识。在下在兴庆府当了这么多年官,您也知晓在下,一直兢兢业业办事。”
  林满堂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真帮不了你。我是户部的,官员升迁由吏部官员拟定,皇上审批,我压根不管这档子事儿,每个部门办事风格不一样,但有一个默认的规则:就是不能越俎代庖。我不能犯了规矩。”
  郑栾见他不肯帮忙引见,有些急了,“可您是户部,您管的是钱袋子,吏部要用钱,还得找您。您的面子,他怎么也会给一点。”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让您帮这么大的忙自然不能让您倒搭钱,这些银子少是少了点,您别嫌弃。”
  郑栾之前是同知,他想谋的官职自然不可能是八九品小官,最低也得是从六品,五万两银子也算是给到位了。估计这里面还有补贴的成份在里面。
  可林满堂不能要啊,他硬是将银票推回去,“这钱我真不能要。倒不是我对你这人有意见,而是我实在爱莫能助。不过我没办法帮你。但是我可以给你透露了个消息。能不能让对方开口,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郑栾心都忘了跳,直勾勾盯着林满堂。
  “我听说吏部侍郎左大人喜欢品茶。”
  之前他得黄章提醒,知道永平侯去他铺子里买蔷薇水,回去后就让葛有福将账本拿给他瞧,翻了这才知道,不仅永平侯,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去他铺子里买东西。
  左大人尤其爱品茶,听说皇上赏赐他两回,他越喝越喜欢,后来府上官家经常到铺子里买普洱茶。
  郑栾眼睛一亮,品茶?
  林满堂拍拍他肩膀,“提示我已经给你了,能不能让他另眼相看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郑栾拱手致谢,“多谢大人。您的大恩,下官没齿难忘。”
  林满堂摆手,指向庄文,“我帮郑大人也是看在昔日你能帮助过庄文和关青。他们两个曾经是我的好兄弟。说实话……”
  郑栾瞬间明白了,忙道,“大人情深义重,对昔日的好兄弟也能多加照顾,在下只有恭贺的份,哪能拆散你们。”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心,林满堂笑道,“那我就告辞了。你且好生琢磨吧。”
  郑栾亲自将人送出府,直至马车离开,他才带着管家离开。
  管家自打几日前见到庄文和关青,就有一肚子话想问。好不容易前日约到了,却是什么都不愿透露。
  “大人,您说他真是因为关青和庄文两个才帮您的吗?”
  郑栾啧啧,“傻了吧?主仆就是主仆,就算曾经是兄弟,现在身份有别。他刚刚这么说,也只是想收买那两人,也是警告我不要再把两人要回去。”
  管家细细一想,竟然觉得老爷说得有道理,“还真是想不到种地的竟然如此有心计。”
  “短短十来年,他就能爬上三品大员的位子,能是什么善茬。”郑栾笑道,“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他会帮我?”
  之前他还以为对方不打击报复就不错了。谁能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管家笑道,“庄文说他主子宅心仁厚,看来倒是没错。”
  郑栾点点头,“还是脱不下老农民那层皮呀。希望他一直都像现在这样。”
  那才是文武百官的福气呢。
  管家笑着应是。
  回了后院,郑栾吩咐管家,“你找人打听,看看左大人家住何处,回头让下人盯着,看看这个左大人到哪喝茶。”
  管家点头应是,自去办事不提。
  第264章
  林满堂带着庄文和关青上了马车, 便看到对面两个大男人正拿袖子抹泪,他一阵恶寒,“怎么了?”
  庄文声音哽咽, “大人, 您其实不必如此。”
  跟在大人身边这么些年,他约莫也能猜到大人的喜好。大人对郑同知根本看不上眼,这次却为了他们, 给郑大人这么个大人情。
  林满堂展开折扇, “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他对你们有知遇之恩, 你们无法拒绝他的邀请。我帮你们,也是帮自己。不瞒你们说,我现在府上还真离不开二位。”
  一个合格的管家哪那么容易就寻到。虽然这几年, 小庄村的村民也陆陆续续有了长劲儿, 可到底眼界窄一些,没经过事儿, 办事能力差庄文很多。只能慢慢磨练。
  至于关青, 他识文断字, 又熟悉律法,底下那些小子读啥啥不成, 根本替代不了他。
  关青也不矫情,拱手致谢,“多谢大人, 以后属下必定肝脑涂地。”
  庄文也跟着附和, “以后小的一定好好办差。”
  林满堂笑道,“只要你们不嫌我霸道就成。”
  庄文忙道, “大人说的哪儿话。您这些年处处厚待我们, 能留在您身边, 是我们的福分。”
  郑栾对他们有知遇之恩不假,可郑家有许多仆人,不敢太过信任他们。林满堂是他们微末时就认识的朋友,知根知底,为他办事,他从来不会多想,也不会防备他们。
  这份信任让人舒心,做起事来也不必担心被大人防备。
  回了家,李秀琴听他这操作,有些糊涂了,“你不是不想帮他吗?”
  “我突然觉得这样处理更好。”林满堂笑道,“既不用让他跟咱们绑一条船上,又能让他心存感激,这样广结善缘,也是一件好事。”
  李秀琴无语,“你不是说他根本不会帮你吗?”
  “大事指不上,小事还可以帮帮忙的。你要知道大事也是由一个个小事堆积而成。”他指着嫁妆单子,“就比如这上面,整体很大,但分散到小事,也就不难了。”
  李秀琴细细一想,觉得挺有道理。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可以互相收些小礼,太贵重的礼就不要收了。”林满堂笑道,“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就成。”
  官场上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人。
  李秀琴对官场之事不懂,自然他说什么就听什么,点头应了下来。
  另一边,皇上正在御书房练字,听暗卫汇报林满堂帮了郑栾,笔尖顿了顿。
  黄章帮他磨墨,“看来这林大人也不是个善茬。”
  这才当上户部侍郎多久呀,居然也知道结党营私了。
  皇上显然比以前耐心多了,淡淡道,“水至清则无鱼,薛爱卿大概就是因为太清,最后才那样吧。”
  林满堂不愿当孤臣,他那样的人不恋权却惜命,广结善缘,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属下帮手,都在他预料之中。
  黄章心一跳,皇上以前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现在居然可以容忍自己的喜欢的臣子拉帮结派,这心性还真是不一样了。
  翌日早食,李秀琴起来时,林满堂已经去早朝了。
  她问闺女,“家里的铺子弄好了吗?”
  林晓点头,“都好了。地方很宽敞,东西也很齐全。就是那地方不在闹市,在城西,有点偏。周围住的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生意能好吗?”
  李秀琴管家这么多年,但论做生意还是不及林满堂,她对他有迷之自信,“你爹亲自去看过,他说可以,那肯定没问题。”
  林晓将信将疑,她可没看出来,“我问过那边作头了,说是明天就能完工。”
  李秀琴拿出之前就算好的日子,“三日后是个好日子,正好开业。”
  林晓点头,“也成。”
  另一边,林满堂下了朝,就发现有个老臣走到他旁边,阴阳怪气冲他打招呼,“你就是林满堂?”
  大家都是同僚,就算林满堂位分比这人低,也不该直呼其名,最低也得叫字,可这人偏偏叫他全名,就有些失礼了。
  林满堂察觉出对方来者不善,却因为不认识对方,点头颔首,“是,在下是姓林,名满堂,字务实。”
  那老臣哼道,“果然是沽名钓誉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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