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顾清溪还是有些担心,万一王支书过去告萧胜天,现在严打,一切都说不好的,真闹出事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这么担心我?”萧胜天声音很低,浓眉之下,墨色的眸子略抬起,望着她道:“可别人那么欺负你,我如果不出头,还是男人吗?”
  顾清溪听着这话,鼻子里便发酸,是幸福到极致后泛着甜蜜的酸涩。
  她垂下眼睛:“我出了事,你都会帮我出头是吗?”
  萧胜天:“废话,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
  顾清溪:“那万一你离开了呢,你走得远远的,不管我了,别人随便欺负我。”
  这么说着,竟然鼻子越发酸了,险些掉下泪来。
  上辈子,当自己被人家冒名顶替落榜的时候,他还没发达起来,还是一个乡间的莽撞野小子吧,傻傻地去城里挣钱了。
  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更早地拼出一些成就来,能为自己出头了。
  萧胜天静默地看着她,手里择菜的动作停了。
  她突然眼里泛潮,他总觉得这是有原因的,她并不是随便掉眼泪。
  只不过那个原因,他不知道。
  过了一会,他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怎么可能,你但凡给我一个好脸色,我都绝对不会离开,肯定守着你。”
  顾清溪:“那我一直给你冷脸呢?”
  萧胜天:“以前你总给我冷脸,不搭理我,我也不太敢凑你跟前。”
  顾清溪顿时明白了。
  在和自己慢慢好起来前,他本身就是放浪的性子,有一顿没一顿地混着,认识不少别人口中的“狐朋狗友”,有一些门路,颇能挣一些钱,但根本攒不住,吃吃喝喝都糟蹋了,说白了就是农村人眼里“不正经混日子”的人。
  从自己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和他接触多了,他有了想法,才开始走正经过日子的路子了吧。
  想着这个,心里越发泛软,会觉得,他就像一个撒野的孩子,需要管着的那种。
  她低声说:“不说别的,反正以后你不许随便打人!”
  萧胜天听着那语气,软软糯糯的,听得人心口泛痒,会恨不得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抱住。
  不过他也只能忍下了,定定地望着她,温声说:“嗯,我都听你的。”
  顾清溪:“你别择菜了,进屋坐着去吧。”
  那么大一个男人,就这么和她一起蹲院子里,看着怪憋屈的。
  萧胜天:“不进屋,就想和你一起择菜。”
  顾清溪:“你进去,我娘说有事和你商量呢。”
  说着,就推了他一把。
  萧胜天没法,只好起来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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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头,廖金月正在和儿子媳妇说话,她这几天其实心里一直犯嘀咕。
  虽然现在王支书被罢了村官,落得一个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下场,从此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但是廖金月心里却依然忐忑着,安定不下来。
  她觉得自己闺女不知道被多少人眼馋,那些当官的有钱的说不定都在算计着,自己家逃过这次,下一次不一定怎么样呢。
  她原本想着闺女的婚事不着急,先抻两年,而且还得好好准备,怎么也得给自己闺女风光大办,办一个人人羡慕的婚礼。
  但是经过这次,她心里忐忑,恨不得快点将女儿嫁给萧胜天,这样就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萧胜天做女婿自然是没话说,不说别的,就凭人家不声不响把那个王支书打了,她心里就喜欢。
  年轻人怎么可以没点血性,欺负自己家到这个地步,活该被打!
  这孩子,她把女儿托付给他,放心。
  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天,恰好顾建国回来了,她和顾保运还有儿子儿媳妇商量了一番。
  “其实咱们清溪现在要当大学生了,也怕胜天那里有什么想法,怕他心里不踏实,人家帮了咱大忙,咱如果以后嫌弃人家,也觉得过意不去,早点定下来,谁也别有多余的想法就是了。”
  廖金月是这么想的。
  当时陈云霞也点头:“早点也好,毕竟都年轻着,清溪又在县城里,两个人来往多,万一——”
  她是想说,万一有个什么,肚子大起来,那就不好看了。
  现在的风气虽然保守,但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回城的知青走了,村里的姑娘大着肚子哭的有,被人家搞大了肚子人人家不认账的也有,什么年代,什么风气,男女之间都逃不过这档子事。
  自己小姑子到底年轻好看,萧胜天那身子健壮,一看就是火气旺的,碰在一起,能忍住才怪呢。
  而且有时候,她觉得萧胜天看向自己小姑子那眼神,那就是好像活生生吞了的样子,男人的心思,直白得掩饰不住。
  然而陈云霞这话说到一半,旁边的顾建国不爱听了:“早点结婚没啥,我也觉得娘说得有道理,可你说的这叫啥话?”
  陈云霞有些尴尬:“行,就当我没说好了。”
  顾建国呸了声:“虽然平时关系都挺好,我也认这个妹婿,但没结婚呢,萧胜天要是敢动我妹妹,我不揍死他。”
  这话刚落,恰好听到外面脚步声,却是萧胜天过来了。
  萧胜天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听到这话,愣了下,倒是半响没说话。
  一时场面自然尴尬。
  反倒是廖金月,赶紧招呼着萧胜天坐下:“胜天,坐,正商量着你和清溪的事儿呢。”
  一时便说起来两个人的事,廖金月便道:“你那边也没父母长辈,清溪现在又刚拿到录取通知书还没报道,我琢磨着这件事不能办大了,咱就一切从简,赶紧过门吧?”
  按说平时,当丈母娘的自然不会上杆子求着女婿如何,彩礼啊大几件啊怎么也得先到手,还得端着架子才行,但廖金月看待萧胜天就像看待儿子一样,说话也就不见外了。
  萧胜天坐下后,略沉吟了下,却是道:“婶,你看马上办事的话,是不是有些匆忙了,我怕准备不好。”
  他这话一出,顾家几个多少有些意外,廖金月再疼萧胜天,也有些不痛快了。
  顾清溪恰好端着刚择好的菜进来,听到这个,自然也觉得怪怪的,便道:“娘,你瞎说啥呢,急什么!”
  她一直知道娘说要商量什么事,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廖金月待要说话,想想,到底是没说。
  一时气氛自然有些不太好,毕竟在农村,谁家不盼着早点娶媳妇,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就得赶紧相亲,慢慢找着,耽误到二十岁没找到,那就得着急了。
  在这种情况下,能娶到媳妇,那是一件大事,谁家有闺女不端着点,特别是顾清溪这种,当丈母娘的,那是完全可以鼻孔朝天的,谁知道萧胜天却这么说。
  因为这个,廖金月也就不提这事了,随便说点别的,反倒是萧胜天,提了打算,说了县城里的房子都装修好了,家具也都晾差不多了,说是让廖金月有时间过去看看:“还得婶帮着看看怎么样,哪里不喜欢,再让人改。”
  廖金月其实对刚才他那话风有些不舒坦,低头娶媳,抬头嫁女,这种事自己提出来了,他倒是仿佛不着急,心里哪能痛快。
  不过到底是喜欢萧胜天,也是真心把他当自己晚辈看待,如今听他说这个,也就详细地问起来。
  萧胜天却趁机拿出一张图给廖金月看,廖金月看得眼花:“这是什么,花里胡哨的,我可看不懂。”
  于是萧胜天耐心地给廖金月解释,这是什么房间,这是什么房间,书房卫生间还有孩子玩的地方,该有的都有。
  最后还指着一处说:“婶过去住,就住这里,这里太阳足,暖和,你和叔一定喜欢。”
  廖金月看着那房间的什么设计图,倒是有些意外:“还给我们准备住的地儿啊?这真不用!”
  萧胜天却道:“看婶以后喜欢,愿意在那里住就在那里住,愿意在家住就在家住。”
  这话里意思太明显了,廖金月顿时抛却了之前的不快,笑着说:“胜天办事,就是想得周到。”
  说了会儿话,廖金月再没提早点结婚的事,萧胜天试探着提了两次,廖金月都打马虎眼过去了,于是就说别的了。
  中午萧胜天在这里吃的饭,吃过饭后,廖金月从灶房探头出来:“清溪,你去送送胜天吧。”
  顾清溪点头,便送他。
  送他的时候,走的两个村子中间那条道,人并不多。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并排走着,都没怎么说话,之后走到旁边荒道上,萧胜天突然道:“婶今天说咱俩的事,事先和你提过吧?”
  顾清溪却不太想提这事。
  他刚才那话里意思,最初下意识是拒绝的。
  要说这种事,由女方主动提起来,其实已经不太合适了,再被男方那样张口推脱下,更显得不像样。
  况且,自己已经和他有了亲密的事,这个时候提婚事,更是显得有点掉价。
  平心而论,她明白他不是那种人,但是她娘那一瞬间的失落和难堪,她还是感觉到了。
  当下道:“没提,我娘就是瞎说,你别当真,因为出了那件事,她总胡思乱想。”
  萧胜天忙道:“其实想想也可以,就是匆忙点。”
  顾清溪垂下眼,低声说:“你不用有压力,我娘真就是随便说说,提到了,不合适,也就算了,等以后再说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着急的。”
  她这话说完后,萧胜天倒是一时没吭声,一时两个人并肩走在那条小道上,乡间小道荒芜,一脚踩过去都是野草。
  耳边的蝉鸣声枯燥,当一只蚂蚱跳着从眼前蹦过的时候,萧胜天突然开口:“你可别多想,我其实也盼着能早结婚,早结婚,咱俩的事就算是定了,我心里也踏实。”
  顾清溪的脚步停下了,她低头,看着眼前的野草,那野草上开着淡紫色小花儿,恰好有蝴蝶翩翩落在上面,低声道:“那你刚才……是怎么想的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姑娘家特有的柔软细腻。
  萧胜天眸光灼灼:“我能怎么想,我倒是恨不得娶你进门,搂着你夜夜不撒手,别人觊觎你,变着法儿算计你,我心里是啥滋味?”
  看着别的男人眼馋她,那是恨不得打瞎那些人的眼睛,再把她娶进家里藏起来才好。
  顾清溪垂眼,轻叹了口气:“那你今天这么说,你这么说——”
  话说到一半,她也就不提了。
  也得亏自己了解他,娘也知道他的为人,不然若是换做别的,怕不是以为这是男人故意拿乔,亦或者是以为得了姑娘身子,就故意拖沓着。
  萧胜天陡然握住了她的手,那手用了些力道的,这么猛地握住,倒是险些把她拉到她怀里。
  不过到底是在外面,她忙扶住了一旁的树。
  她拧眉,低声说:“干嘛?仔细旁边有过路的。”
  虽然这条道走得人不多,但是偶尔也有去地里干活的经过。
  萧胜天却紧握着她的手,正色道:“清溪,我刚才说那个,确实不合适,婶婶怕是有些误会,于你这里,肯定也不舒坦,这件事是我犯浑。”
  其实顾清溪倒是没生他的气,如今听这个,更是道:“我理解你的意思,确实太仓促了,哪里会为这个不高兴,等我回去,和我娘说说,她肯定不当回事,其实你后来说房子的事,她不是挺高兴的吗?”
  萧胜天墨色的眸定定地看着她,却是道:“是我犯浑,当时没多想,就那么说了,这件事你不生我气,是你体谅我,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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