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见她默不作声,桑落和沈墨齐看向她。
  白玉看了看沈墨,又看看桑落。
  虽然这两人都是笑着的,却莫名地令人心生压力,白玉不想沈墨生气,但也不好拂桑落面子。
  想揍他一顿是真的,当想跟着他学武功也是真的,就在白玉感到为难时,头顶的树上倏地落下一棵松果,直直砸在她们的眼前。
  桑落悠悠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耳朵动了下,也不看上方,指尖就这么往上一弹,“砰”的一声,一只松鼠落地昏死过去了。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稚嫩的欢呼声,“好厉害呀!”
  谁也没理会小蕖这兴奋的叫喊。
  只有一旁的林立面无表情地用手肘撞了下她。
  小蕖皱着正要质问他为什么要撞自己,不经意间对上沈墨含笑的眼眸,小脸一僵,顿时像做了错事似的,怯怯地低下头。
  她家大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盯着人家笑。
  白玉盯着那只昏死过去的松鼠,眸中掠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光芒,待抬眸看桑落时,脸上笑靥如花,什么要揍他一顿的想法统统忘光了。
  她脸上完全不掩饰的露出崇拜之色,落在旁边人的眼里竟是格外刺眼。
  桑落瞥了眼她身旁的沈墨,才看向白玉,带着点得意洋洋,“不想当我的徒弟了?”
  当然想!白玉控制住了自己激动兴奋的情绪,想到他方才的话,白玉毫不客气地“出卖”了沈墨,她笑盈盈道:“我觉得这也不算多管闲事,师傅提醒一下徒弟是应该的。”
  反正沈墨是自己人,他若是生气的话,大不了哄一下就好了,但在白玉印象中,沈墨向来雅量容人,应该不会斤斤计较的,因此她脸上顿时变得坦然起来。
  沈墨一直留心观察白玉的神色,听着她谄媚的话语,心口不由犯堵,他虽是大度,但也不是能够容忍一切,这女人知不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沈墨望向白玉,修眉萃了一抹寒意。
  桑落似乎很满意白玉的回答,桃花眼露出愉悦之色,“既然如此,现在就行拜师礼吧。”
  这人也太随便了,这里什么也没有,白玉有些惊讶道:“如何行拜师礼?”
  “你便行三叩首之礼吧。”桑落一副散漫的态度,说完勾人的桃花眼微眯,带着几分笑意看向沈墨,只见他唇角微紧,脸上似有些许冷硬紧绷之色。
  一切从简也好,也省去许多麻烦。白玉点头笑道:“也好。”
  “等一下。”一直默默不语的沈墨开了口
  唇微扬,脸上又是春日般的柔和,他看着白玉,以商量的口吻道:“既是拜师,自然要庄敬一些,六礼束修未备,未免太过匆忙,不如择日再拜师?”
  像是存心和沈墨作对似的,桑落语气揶揄道:“不愧是当官的,行事拘泥,一板一眼,没意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就现在了。”
  沈墨面不改色,也没理会他的话,微笑地看着白玉,他想白玉断然不会拒绝他。
  然而白玉的回答却令他失望了。
  看着沈墨温柔亲近的神色,白玉只当他会纵容她,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盈盈地说道:“沈墨,就今日吧,一切从简不挺好?”
  看着她一脸期待的神色,沈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眼眸微垂,掩住其中透出的情绪,掩在宽袖下手不觉紧握了起来。
  她就这么想拜这男人为师?
  再抬眸时,他脸上又是一派浅笑安然,只是目光透着一丝漠然,他轻声道:“随你。”随即转身离去。
  白玉笑容倏地凝住,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再看到那渐行渐远,似乎不打算停下来等她的修长身影,心中终于恍悟过来,沈墨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白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冲动了,毕竟当着众人的面,她竟让沈墨有些下不来台,白玉有些后悔,微一沉吟,回头向桑落道歉道:“我仔细一想,觉得今日的确太匆忙了,不如改日再拜师吧。”
  桑落笑容依旧,只是桃花眼眯紧了下,语气悠然:“确定不拜?今日错过了,没准我就反悔了。”
  白玉微笑点点头,道了声“抱歉”,便毅然决然地转身追着沈墨去了。
  红雪等人见白玉离去,也跟着离去了。
  桑落望着离去的众人身影,独自一人倚着树,带笑的桃花眼渐渐变暗……
  白玉拽着身上披着的大氅,紧走几步,跟上了沈墨,与他并肩而行,她纤手不自觉地紧抓着衣服,目光溜了沈墨一眼,轻声道:“沈墨,我觉得说的是对的,那就改日再拜师吧。”
  沈墨闻言没看她,也没回话。
  白玉垂眸贝齿轻咬下唇,纤指一动,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好在沈墨却也没拒绝。
  白玉唇角这才悄然弯起,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沈墨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然不得不承认,在白玉跟上来的那一刻,沈墨内心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第103章 “不知羞。”
  众人回到衙门时,已是黄昏薄暮。
  红雪和许子阶在走廊里与沈墨分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墨没有和白玉说话,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往主院走去,白玉黛眉不禁蹙了下,想了想,让小蕖先回后院,自己则跟了上去。
  林立亦跟在沈墨的身后,觉得气氛有些冷凝,心一直提着,连脚步也不由得放轻些许。
  沈墨突然停住脚步,回眸。
  白玉以为他想起了自己,要和自己说话,心中一喜,紧几步上去,朱唇微张,正要说话,却听沈墨语气淡淡道:“林立,你去休息,不必你伺候了。”
  原来不是要和她说话啊,白玉心中隐约感到失落,撇了撇朱唇,这人要不要这么小气,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不就拜个师么?白玉心里又觉得有些奇怪,平日沈墨挺大的度量,今日怎么回事?生气就生气,还不理人了。
  沈墨一路沉默地走着,仿佛没注意到白玉的存在。
  白玉哪受过沈墨这种轻视,不由气结,美眸盯着他挺直的腰背,带着嗔意道:“沈墨,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不是答应你,今日不拜师么。”
  沈墨闻言俊美的脸上没什么反应,依旧平静无澜,只是淡淡地道:“我没生气。”
  这还叫没生气?平日里他说话多温柔,像是把人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口吻,今日说话,又冰又冷,跟当下的天气差不多。
  “沈墨,你在生气,而且是生我的气,你到底为什么生气?”白玉皱着黛眉,银牙紧咬,今日不说清楚,她就不走了,就跟在他身旁吵死他。
  沈墨干脆话也不回答了,脚步加快了些许。
  白玉气乐了,心里暗忖道,这男人就是欠收拾,但要怎么收拾,她苦无对策。
  太阳落山之后,便寒了许多,天又刮着风,白玉想着想着,不由打了个喷嚏。
  沈墨脚步一顿,白玉撞上了他的背,痛痛痛,白玉疼得想哭。
  他的背很结实很坚硬,磕得她鼻子都红了,眼眶里盈了水光,白玉哼一声薄怒轻嗔道:“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在报复我,想痛死我,你就快活了。”
  沈墨没理会她的无理取闹,目光漠然地瞥了她一眼,声音无情无绪,“冷么?”
  这男人担心她就担心她,做什么要板着一张脸呢,装着不累么,白玉心中暗喜,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冷。”妩媚的眸子眨了眨,又补了句:“真冷。”
  白玉纤手微微一伸,刚想说,他抱抱就不冷了,岂料沈墨冷漠无情地回了句:“冷就回去。”说完便转身继续走了。
  白玉眼儿一斜,险些没气晕过去,她停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白玉一掠云鬓,快步跟上前,娇笑道:“沈墨,你就是我的暖炉,待在你的身边,我就不冷了,连心也是热乎乎的,不信你摸摸。”
  “……”沈墨唇角微抽,脸上的平静之色隐隐开始崩裂,目光下意识地往她心口一瞥,心是没看见,只看见了傲挺若峰的胸脯,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着刚才在温泉里看到的香艳一幕,喉咙不禁滚动了下,他收回目光,像是想掩饰什么似的,低斥一声:“不知羞。”
  白玉定定看着他略显不自然的俊脸,“噗嗤”一声娇笑出来,娇滴滴道:“沈墨,你是不好意思了么?没关系,我们回了屋,关上门再摸。”
  沈墨被她这一句暧昧的话弄得心跳加速,然一想到她方才在山林里,对着别的男人露出崇拜和谄媚的神色,心又恢复了平静,随即有股气渐渐涌起,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那个叫桑落的男人在挑衅他,她不可能看不出来,然尽管如此,她却选择站在了他那边,偏向于他。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那男人已经有了好感?
  想到在他毫不知晓的情况之下,白玉已经和他接触过,沈墨心微乱了,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沈墨好奇得不行,但他不会亲口去问,这会显得太过于幼稚。
  沈墨看了白玉一眼,眼眸更加冷了些许,一个女人而已,他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的心神在她身上,念及此,他脚上的步伐更快了些。
  白玉怔了,这男人什么时候如此善变了,明明方才神色温和了些许,转眼一张脸又臭得跟人家欠他千百万似的。
  “喂!你站住。”白玉忍无可忍,快步跟上,拉住他的衣袖,深喘一口气,最终还是耐着心思,柔声细气地问:“沈墨,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沈墨语气清淡地又强调了一遍,眼眸微斜,嗔了她一眼。沈墨觉得这女人听不懂人话,他根本没生气,他生哪门子气。
  他刚刚是什么眼神?
  白玉感觉自己一定是看花了眼,一向讲究礼仪的沈墨竟用眼睛斜她,她努力维持平静,“行,你没生气。”
  沈墨垂眸看了眼她的手,淡淡道:“你放手。”
  白玉拽紧了些,眼睛瞪着他,“不放。”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沈墨见她纠缠不清,便端起了他沈大人的架子,修眉一凝,一脸严肃。
  白玉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到底不愿意让他觉得自己任性。
  沈墨见她松了手,正要走,白玉却幽幽开口:
  “沈墨,我知晓你不高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山林里没给你面子?我知道我冲动了些,是我不对,后来我不是照你的话做了么,我是把你当做自己人,才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我知道,不论我在怎么惹你生气,你都不会不理我,不管我。”
  沈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说这话时,神色无比的认真。
  沈墨内心的郁闷莫名地竟消去了一大半,白玉的道歉很真诚,他要是再对她板着脸,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了。
  “我为你另选一个武师,不要那个叫桑落的男人。”迟疑片刻,沈墨开了口,说出了心中一直压制着的想法。
  沈墨脸上温和些许,语气也轻柔下来,白玉紧提的心稍稍放下,然他的话又让她为难。
  一阵寒风吹来,白玉不禁又打了个喷嚏,沈墨皱了眉,“进屋再说。”
  言罢转身先走,白玉默默地跟在后头,心里想着到底是同意还是要拒绝,她见识了桑落的身手,实在佩服他,因此不愿意放弃跟他学习武功的机会,但沈墨如果执意的话,也许她会妥协吧。
  两人进了主院,意外的看见程慧仪。
  她手上拿着托盘,托盘上大概放着又是什么药膳之类的东西,她立于廊下,风吹过,她一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见沈墨,她脸上一喜,然后看到他身旁白玉以及她身上披着的大氅,脸上似有一层薄薄的哀怨之色。
  白玉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抬眸看了眼沈墨,见他微蹙了下眉,白玉在暗忖,他这神情是何含义。
  在两人走进时,程慧仪给沈墨行了一礼,声音柔柔地,“大人。”然后只是朝着白玉轻点了下头。
  白玉微微一笑,算作回应。
  “天冷,怎么站在这里?”沈墨语气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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