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踟躇

  16踟躇
  当天晚上夏昀并没有留宿,晚饭后看着综艺别别扭扭地感谢岑溪的款待,最后再叁说以后由他请吃饭。岑溪没放在心上,本来她一个人吃饭也挺无聊,偶尔多个人也热闹。
  夏昀走后岑溪继续看综艺,却越看越乏味,便关了电视去画画。她画画的时候很专注,等休息时才开始恍惚,弄不明白下午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点开微博看夏昀的主页,内容还停留在他转发合约到期那条微博。随即她点开对话框,删删减减几次也没能问出他为什么会想到来找自己玩。她想不明白,甚至有个瞬间觉得希声的玩笑话有道理。
  夏昀也没比她好多少,回酒店的路上就一直在自问为什么要去找她。
  他善于反省,归因于暂时不想接触其他选手。如果和同样身为职业选手的朋友们接触,前路未卜的他会压力倍增,迷茫挣扎是件很丑陋的事,他不想被熟悉的人看见这一面。她尚算陌生人,他会压力没这么大,可去找她并非唯一选择。他忽略掉最后得出的结论,告诉自己下次别再这样。
  睡觉前他打开微博,鬼使神差地找到已经沉到联系人后排的岑溪,对话框干干净净,她今天没有说晚安。夏昀拧眉,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前一晚还想着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二天中午醒来就觉得自己需要去感谢一下人家,至少说的请吃饭要做到。出尔反尔让他心烦意外,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一圈,起床时骂了句脏话。
  他还没做好决定,有个电话打进来,是先前一直给他做心理辅导的战队心理咨询师。这位咨询师是位极具亲和力的中年女人,给战队做心理咨询只是接的一个兼职,但做得尽心尽力。她一直关注着夏昀的状态,知道他离队搬出来以后试着打电话让他去工作室,她有些不放心他的情况。夏昀一直受她帮助,而且他确实很迷茫,便答应去一趟。
  咨询师姓方,他们一般都叫她方医生。方医生下午有病人,夏昀和她约在四点钟,等做完辅导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夏昀并不抗拒心理辅导,在专业医生面前更不会藏着掖着,配合地将自己的迷茫和近来的想法全盘脱出,因为他最想想将自己状态调整好的人。
  “你之前都过着有规律的集体生活,忽然一个人独居不适应很正常。可以尝试去找一找游戏以外的爱好,或者培养些健康的习惯、学习个新技能。换句话说,试着长期做一件事,这样可以填补生活中的空虚,发现生活的乐趣。”
  “我们说的‘状态’,不仅仅是指在赛场上的表现,更是指引发表现的总总诱因。你的身体状态、心理状态直接决定了你的表现,好的状态是赢下比赛的关键。”
  “你去试训了一些战队,也有战队明确想要签下你,你为什么没有直接答应?因为你比我更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我明白你的犹豫,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短暂,巅峰期更是错过就不再,但人和所有机器一样,过度使用只会加快消耗。据我所知,也有不少沉寂后复出的选手依旧能打出好成绩。况且就算是机器,每年还得花钱维护,更何况人呢。”
  夏昀打车回酒店,脑海里是方医生和他说的话。有安慰有开解,从眼前到长远都为他分析一遍,最后他想到方医生的问话,“summer,你有想过你的担忧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吗?”
  他就是不自信,就是害怕。他害怕自己只要离开赛场就不能再回来,从此籍籍无名,曾取得的荣光变作梦幻泡影,被时间冲得面目全非。
  他盯着手中的手机,漆黑冰凉的屏幕倒映出他疲惫的双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以前他热血激昂,在赛场上一往无前,遇到再强的对手都不胆怯。他以为自己能永远勇敢,可一切都只是他自以为是而已,他的勇敢如此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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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溪晚饭后听网课,等课程结束才发现希声给自己发了消息,问她今天夏昀有没有来。她忍不住笑出声,拨了视频电话回去。
  希声正在码字,接通后看一眼屏幕上的人,“让我猜猜,和我开视频,那就是夏日匀不在。”
  岑溪觉得更好笑了,“他为什么要在?无聊找我玩一次,你当天天都来?”
  “啧,怎么有点拔屌无情的意思。”
  “去你的。”
  “不过他不是说请你吃饭吗,他一年一千万,你到时候好好宰他一顿。”
  “行行行,到时候我打包最贵的给你寄家里。”夏昀的话会让她有过刹那期待,但她更知道成年人之间的客气不必当真。这样的心理很矛盾,她糊涂也清醒,开着玩笑将话题跳走,“你写得怎么样了,囤稿多少?”
  “已经十章!”希声嘚瑟,“我今天写到一个片段好喜欢,我发给你看。”
  希声把内容截图发过来,写的是男女主在街头不期而遇,茫茫人海一眼就看见对方。岑溪很喜欢这种一眼万年的剧情,众生熙熙攘攘,你却在某个人眼里如此不同,这份特别在她看来是一种隐秘的浪漫。她已经28岁,依旧对爱情充满幻想,只是不再相信爱神会光顾自己。
  “嗷嗷嗷。”在朋友面前她不会藏起性子,喜欢了就嗷嗷乱叫,“谁死了,我死了,咱们儿子居然还会主动约人了,干妈心中甚慰。”
  “也不看看他亲妈是谁。”听见好友的夸奖,希声更得意了。
  “让我来画一画!”她们俩就是这样,互相投喂对方。岑溪经常根据希声写的内容画图,希声也常根据她画的图写故事。
  见她画画,希声停下打字的动作,望着屏幕右上角的人问:“你前几天不是画了一张夏昀的图吗,怎么没发?”
  粉丝都知道夏昀和战队管理之间存在矛盾,都盼着他合约到期。她也一样,所以在夏昀成为自由人以后立马画了一张他在海边的图。可她画完却没发出去,因为她犹豫了。在粉丝看来夏昀是与曾经的不愉快断绝获得了自由,可对他来说具备的意义肯定更为厚重,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自己的画过于浅薄。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深知她秉性的希声叹息,“宝贝,这些不应该是你考虑的事。”
  岑溪用数位笔随便划拉两下,听见希声继续说道:“不论对方是谁,我们始终不能完全理解和代表,那你只需要正确地表达自己就好。你为他解约高兴,那你高兴就行,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想怎么发就怎么发,因为这是你给他的心意。”
  “宝贝,表达自己才是真理噢。”
  希声的声音本就偏软糯,再用娇滴滴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岑溪忍不住笑出声。她知道是希声说的这个道理,擦掉刚刚胡乱划拉的线条时依旧说笑,“这杯鸡汤我先干为敬。”
  希声翻了个白眼,继续写自己的小说。临睡时岑溪翻出早就画好的图。夏日晴空,蓝天下海鸥振翅、船帆远航,阳光给海面镀上粼粼波光,身穿白色t恤的夏昀眺望大海。一切都恰到好处,连吹动他衣摆与发梢的风都温柔。
  她犹豫一会儿,配文将图发到自己的微博大号。
  [愿你能自由地航行,
  在大海坦途上随意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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