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他回到了家,但是还想要回家。
不过好在溥跃在越城这些年赚了不少辛苦钱,高收入支持他每当想看心理医生时,就可以打个电话给诊所的前台预约。
八百块一小时的心理干预,30h的疗程,能用大半年。
即便苏医生是想赚他的钱也罢。
多数时间,他就是实在难受了才会过去坐下,说一说自己从来不会跟外人说的心里话。
他和苏医生这些年聊的内容,百分之九十是有关于他父亲如今的病况,少数机会,他在修车行开了大单心情愉快,就会在对方的刻意引导下,讲一些他小时候的琐事。
心理医生大概都是这样吧,特别喜欢把成年人的一切问题都归结于悲惨的童年。
但问题这种状况就跟神婆猜身世一样,世界上有几个那么好运的人,可以拥有像活神仙一样的父母?人无完人的,又不是讲做了父母就等同于当了圣母玛利亚。
再说,圣母玛利亚的孩子可是耶稣。
溥跃可不是耶稣,他就和世界上所有需要救赎的信徒一样,满身疮痍和罪恶,但他不信教,神救不了他。
半年前从越城回来时,溥跃没想过自己的情况会恶化得这么严重,尤其是回到了童年曾经生活过的家,他的黄昏恐惧症可以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顶峰。
每当太阳落山,他很难做到在家以外的地方逗留,整个神经驱使着身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甚至如果强行压抑自己的想法,还会引发严重的焦虑症,但回到了家,他的焦虑被短暂缓解后又会迅速升级为断崖般的失落感。
溥跃知道这么说没有道理,但非要形容,就好像是:他回到了家,但是还想要回家。
明明吃饱了东西,但还是不停想往嘴里塞一样。
心里好像破了洞,呼呼漏着风,无论什么需求都没办法被满足,因为明明需求已经被满足了。
听起来是不是很不能理解?没关系,其实溥跃自己也不理解自己。
但苏医生没说错,他是真的病了,看样子还不是什么轻度抑郁,大概升级成中度了吧?如果心里的病能像改装机车般不断升级的话。
对面的苏医生还在输入,大概是在寻找宽慰他的话,又或者是劝说他以他的精神状态应该每周回到越城一次进行面诊商谈。
可是溥跃没办法抛开赚钱的生意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每周闭店一天,再说了,他不仅工作很忙,还要忙着应付他爸没完没了的抱怨和电话。
他现在积蓄见底,如果不赚钱,他可能才真的会死。
没钱的日子,他一分一秒也不想过。
指尖在屏幕打下一行字,又在删除键犹豫了几秒钟,溥跃最终选择点击发送:“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女孩吗,初中时我们年级的年纪第一,其实最近我碰到她了。”
“那天我和她有约,天黑了才回家,但很奇怪,症状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