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吃过午饭,各家夫人纷纷告辞,傅清芳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才回了郭氏的宝乐堂。
  魏氏许氏并几位侯关系极近的旁支都在,郭氏见她进来,赶紧招呼道:“清芳,你赶紧坐下歇会儿,这都忙了一天了。”
  傅清芳笑着坐下了,就说道:“老太太,不瞒您说,我现在才能喘口气。”
  因为屋里没有外人,说话也就不用太端着,一时倒是其乐融融的。
  即使是亲近族人,也就多坐了一会儿,就连魏氏许氏,也推说累了,各自回了家中。
  等到屋里没旁人了,柳姨娘抱着孩子过来了,她已经出了月子了,傅清芳又在家中,昨日晚上郭氏又说了那样一番话,她自然是要过来给傅清芳请安的了。
  见到柳姨娘来,不待郭氏说话,傅清芳就赶紧道:“这外面的天这么冷,你还过来干什么,虽然说已经出了月子了,可还是要仔细些,要是真的被风给吹到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姨娘给傅清芳请了安,才说道:“按理说早上就该来给夫人请安的,只是今日来的客人多,我怕给夫人添乱,就没过来。”
  “这请不请安也没什么,左右都在咱们自己家里,”傅清芳就笑着说道:“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双生子的奶娘赶紧把孩子抱了过来,傅清芳看了两眼,就说道:“看着倒是壮实的很。”
  郭氏也乐得傅清芳跟两个孩子亲近,就在上面坐着说道:“可不是,能吃能睡的,长得可快呢。”
  明沧明珊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觉得稀奇,也都围上去瞧个不停。
  傅清芳笑了一笑,就问道:“老太太,晨哥儿双姐儿,我看柳姨娘养的倒是很不错,以后即使他们记在我的名下,也继续养在柳姨娘身边就行。”
  柳姨娘听了心里倒是高兴的很,孩子养在身边,才能跟自己亲啊!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郭氏就说道:“我跟思远商量了,孩子就暂时先不记在你的名下了,等以后再说。”
  要说刚才柳姨娘是高兴,现在就是震惊了,郭氏不是说了吗,等到生下来就记在夫人的名下,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要知道,这嫡子跟庶子的待遇,在镇西侯府这样的勋贵之家,可是天差地别的,要是儿子不记在夫人的名下,以后就是庶子,没有嫡子的名分又没有侯爷的偏爱,这侯府自然就跟儿子无缘了。
  女儿是不是嫡女,对以后的婚嫁也是有很大的影响的,虽然说庶出嫡出都是侯府的小姐,可到底嫡出的说出去名声好一些,说亲的时候选择也更大一些。
  要是庶出的,又不在嫡母身边教养的,大多数也是嫁给庶出的,除非夫婿特别有出息的,大多数以后都要仰仗主枝生活。
  再说了,这样的深宅大院里,不受宠的庶出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是知道的。
  老夫人怎么就改变主意了呢?
  柳姨娘不敢置信地看着郭氏,就连傅清芳都觉得诧异。
  不过既然郭氏已经说了自己的打算了,她也不打算再问了,毕竟郭氏可是说了的,是跟自己儿子商量过的。
  人家郑思远不愿意把柳姨娘的孩子记在她的名下,挡了苏月凉孩子的路,她傅清芳有什么办法呢。
  “老太太既然跟侯爷商量好的,那暂时就先不把晨哥儿双姐儿记在我的名下了,”傅清芳说道:“不过他们虽然不记在我的名下,到底也喊我一声母亲,我自然也是要尽做母亲的心的。两个孩子现在还小,用钱的地方多,月银就先拿双份吧。”
  柳姨娘自然是听懂了的,刚才她只是太过震惊了,现在也回过味来了,是侯爷不让她的孩子记在夫人的名下。
  至于为什么,她好像猜到了,侯爷不喜欢她的孩子,喜欢苏姨娘生的孩子。
  夫人说的是“暂时”不记在她的名下了,就是说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再加上夫人承诺了,以后会教养两个孩子,这以后两个孩子要读书,要学习管家,要跟着人学习大户人家的人情往来,她是教不了的。
  到时候郭氏年纪大了,侯爷不管,她只能依仗着夫人了。
  第51章
  昨日郭氏对她说,?要她好好侍奉夫人,她虽然愿意去那样做,可是心里也不是完全愿意的,?夫人又有没有生养,养在她身边的四个孩子都是过继来的,?哪里比得上她,?有一对双生子傍身。
  她的孩子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少爷小姐,是主子,不像夫人的孩子那样位置尴尬。
  可是今日,?郭氏明明明白白地跟她说了,?侯爷为了苏姨娘的孩子,不愿意让她的孩子记在夫人名下,?这是郭氏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侯爷不喜欢她的孩子,?喜欢苏姨娘的孩子。
  要说之前,?郭氏不亲口说破侯爷的心思,?柳姨娘还能有一分幻想,?那现在郭氏亲口说破了,她就不能自己骗自己了。
  要是郑思远不那么过分,?依照郭氏的性格,肯定不会就这么说出侯爷不同意的话,而是会找个别的理由敷衍过去。
  柳姨娘伺候了郭氏这么久,当然深知郭氏的性格,她往后真的不能再对郑思远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幻想了,?她得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打算,毕竟孩子才是她以后的依靠。
  “多谢夫人,”柳姨娘赶紧对着傅清芳跪了下去,?磕了个头:“夫人以后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婢妾。”
  傅清芳笑着道:“你赶快起来,这里又没什么外人,你别动不动就跪下。我没什么吩咐你的,只是我不在府里,老夫人还要你多费心,这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柳姨娘起身后陪着笑道:“伺候老夫人跟夫人,是婢妾的分内之事,夫人尽管放心,您不在府里的时候,我一定会伺候好老夫人的。”
  郭氏在上面看着傅清芳跟柳姨娘气氛融洽,心里不由得点了点头,就笑着说道:“清芳,腊月里给明煦做生日,现在就得准备起来,到底该请多少人,在哪里开席,都得早做打算。依照我说,比如就请杏花楼的大师傅来府里做席面,你尽管去订,走公中的银子。”
  杏花楼的席面是长宁城里最有名的酒席了,要是想让他们家的大师傅来家里做席,得提前一个多月去订。
  郭氏这样说,也是为了卖傅清芳一个好。
  依照自己这个儿媳妇看重明煦的样子,既然要给郑明煦过六周岁的生日,那必定是要大办的,自己既然要拉拢她,那干嘛要拦着她大办,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呢。
  郭氏跟傅清芳说着话,柳姨娘在旁边再次震惊了。
  郑明煦的六周岁生日要大办,还要请杏花楼的大师傅来家里做席。
  尽管震惊,柳姨娘也没开口说些什么,这本来就不是她能插上话的事。
  傅清芳就笑着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就摆在秋致阁,请哪些人,还要老太太您定下来。”
  郭氏就道:“你看着办就好了,你办事我放心。”
  傅清芳又带着孩子在侯府住了一晚,才回了皇觉寺。
  临走的时候,傅清芳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私库,带走了不少东西,郭氏又赏了她好几批上用的绸缎,说是给孩子们做衣裳。
  傅清芳笑着接下了。
  明煦的生日既然要大办,那现在一切就都得准备起来了,衣裳配饰,宾客名单,还有杏花楼的大师傅,也得赶紧去定下来。
  傅清芳倒是不觉得劳累,这次的宴席是郑思远“假死”那次之后,孩子们第一次出现在长宁城里的世家面前,她自然是要好好为明煦打算一番了。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郑思远当年过六周岁生日的规格来。
  为了恶心郑思远,傅清芳特地给他写了一封信,把双生子过满月酒的事跟明煦要大办六周岁生日的事,都在信上跟郑思远说了。
  这些还不算,傅清芳还特意说想念苏月凉生的郑明澜了,她是七个孩子的母亲,现在就只有郑明澜一个不在身边,她是想的很啊,边城条件艰苦,不如就把郑明澜送回长宁城来,由她教养,她是孩子的母亲,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教养郑明澜的。
  傅清芳写完恶心郑思远的信,心情愉快,她决定了,以后每个月都给如此恶心郑思远一番,要是能恶心到苏月凉,那就更好了。
  至于郑思远会不会报复她,她在皇觉寺跟永安大长公主一起住,给郑思远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手伸到这里来,更何况,郑思远很快就没心神理她这个讨厌的妻子,会有让他头疼的事情呢。
  郭氏对明煦的生日宴席也上了心,不时就打发人给明煦送些东西来,傅清芳会侯府准备宴席的时候,郭氏更是给了明煦一块玉佩,说是老侯爷戴过的。
  傅清芳自幼见惯好东西,自然一眼就看出那块玉佩价值不菲,自己这个婆婆难道是真的转性了吗?
  既然是给明煦的,傅清芳自然是笑着收下的。
  明煦的六周岁生日宴过去后不久,朝廷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南织造林宇直被查了出来,在江南织造这个位子五年时间,他贪污的银两竟然有几百万之巨,几乎是江南织造一年的赋税收入了。
  这件事在朝堂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圣上在朝堂之上发了雷霆之怒,当即派了钦差大臣去了江南,誓要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
  谁知道钦差大臣还没到江南了,林宇直就畏罪自杀了。
  此事传回京城,圣上自然又是一番动怒,太子主动请缨,南下去查清此事。
  三皇子党又怎么可能让太子如意,这中间经过了怎么样的争斗傅清芳是不知道的,反正就在年底,太子南下了。
  傅清芳住在皇觉寺里,去岁的宮宴就没参,今年自然也是不去的。
  去那宫宴吃不好喝不好的,还得跟一大群人虚与委蛇,哪里比得上在庙里跟孩子们在一起自在呢。
  今年的年夜饭,自然也是傅清芳亲自下厨,两个大的也跟着她一起在厨房里忙活,两个小的也跟在傅清芳身后跑来跑去,欢笑声能传出去很远。
  缭绕的烟火气里,傅清芳笑了笑,这或许就是那些普通人家的幸福吧。
  不管朝堂上有多少风雨,都跟傅清芳无关,她只管带着孩子们在皇觉寺里安心度日。
  太子这一去,直到三月里才回来,这个时候,长宁城里已经春暖花开了。
  林宇直虽然自杀了,太子却查出了他截留的那部分税银去了哪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三皇子的外家。
  除了这个,太子还带回了江南官场沆瀣一气,欺上瞒下,截留各种税银的证据。
  三皇子的外家吴家乃是江南的第一大族,凡是到江南任职的官员,必定得先去吴家拜见,在江南广泛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吴家有多大,皇城装不下”,吴家的势力由此可见一斑。
  太子回来之后,先是将证据呈上,接着就在朝堂之上当众脱下了上衣,请圣上及众大臣看清楚自己身上的剑伤。
  傅清芳听说,太子在大殿之上当着众朝臣的面流了眼泪:“这一剑直冲着儿臣的心口而来,要不是儿臣身边的人冒死一撞,救下了儿臣,儿臣的性命早就丢在金陵府了。即使这样,儿臣也昏迷了三天三夜,差一点醒不过来,要不是记挂着父皇母后,儿臣怕就这样睡了过去了。”
  太子给出的证据实在是齐全,皇帝即使想偏袒吴家都不行了。
  再说了,虽然皇帝平日里更宠爱吴贵妃及其所生的三皇子,可太子是他的嫡长子,是他亲自册立的储君,吴家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敢朝储君动手,保不准哪一日就会朝他这个天子动手了。
  帝王最害怕的就是臣子的不轨之心了,尽管这不轨之心不是对着他的,是对着他的儿子的。
  帝王的雷霆之怒,加上朝中敌对势力的推波助澜,偌大的一个吴家就这样倒了下来。
  这场看不见的战争中,受益最大的自然是太子。
  现在坐在位子上的这位陛下,共有七子五女,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是嫡长子,被立为了太子,三皇子是吴贵妃所出,四皇子五皇子的母族不显,也不受皇帝宠爱,早早的就分府出宫了,在朝里也没什么势力,只担着个虚名,六皇子七皇子年纪还小,没什么竞争力。
  三皇子栽了个大跟头,太子在朝中的风头一时无两,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傅清芳虽然住在皇觉寺里,可也不是个聋子瞎子,她倒是听说,扳倒了一个大对手,太子倒是变得越发谦逊起来,不说结交众臣了,就连东宫也变得门口罗雀起来。
  待到了六月,太子又做了一件大事,他上书提出全面解除海禁,只是这海商要由朝廷来统一来管理支配。
  本朝虽然不禁海商,但是也不是支持的,太子这一上书可是在朝廷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圣上不但没反对,反而当场点名了几个大臣,让他们拿出一份章程来,这海禁放开以后,到底要怎么管理才好。
  圣上这是同意了。
  这既然是太子提出来的,到底要怎么做,选谁做第一批的皇家海商,自然被太子紧紧抓在了手里。
  傅清芳倒是没多做关注,等到开放海禁的事情尘埃落定,她再去分一杯羹也不迟。
  郭氏也不是蠢人,儿子跟三皇子关系密切是众所周知的事,现在三皇子的外家白抄,三皇子被圣上训斥,眼看着太子党如日中天,郭氏怎么能不心急。
  这历来皇位之争最是残酷,一个不慎就是抄家灭门的风险啊!三皇子这个主子在皇帝那里吃了挂落,镇西侯府也得跟着小心起来。
  索性镇西侯府在长宁城里就只有两个主子,傅清芳又在庙里不回来,府里就只剩下郭氏了。
  她干脆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了。
  傅清芳看到的那本话本,苏月凉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皇帝驾崩,三皇子在郑思远等人的拥立下坐上了皇位,至于太子则被圈禁起来,没多少时间就自杀了。
  算算时间,现在郑明澜刚两岁,要等到郑明澜四岁的时候,皇帝才一病不起,皇位之争彻底白热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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