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狗
楼天宝和客服打完电话, 时间还没到十二点。楼天宝摸了摸肚子，听到了里面叽里咕噜的声音，想着不如睡前吃点什么。
正好，她也好久没去没有人酒店了, 过去蹭一顿, 顺便看看大鳌。
楼天宝翻了翻自己的库房, 拿了鬼怪世界得到的面具戴上, 将任意门钥匙插入锁眼打开了06号门, 她从走廊进入了没有人酒店中。
脸上带着有阵法的帽子，身上穿着古装, 楼天宝与这兼具现代与西方风格的酒店格格不入。
她走过几位客人，从楼梯上下去，看到了正在酒店大堂中央与客人说话的大鳌。
楼天宝许久没来这里，她盯着大门看了一会儿, 下意识与逸仙楼的门比了起来。
不够气派，不够有特色。
楼天宝非常喜欢有特色的东西, 现在的没有人酒店充其量就是一座比较现代化的四星或五星酒店, 这还不到她心目中的标准。
如果能把逸仙楼的装修风格应用到没有人酒店的话……
“老板, 你怎么突然来了？”
大鳌的声音将楼天宝拉回了现实。
他让侍应生送两位客人上楼去了, 转头过来, 看到了冲着大门出神的楼天宝。
楼天宝戴着面具, 但这不妨碍他认出她。大鳌不是用眼睛认人的。
楼天宝点点头, 她站起身，走到了大鳌面前。上一次见面时，楼天宝身高只到大鳌的肚子那儿, 现在已经到了大鳌的胸口。
她说：“有点累, 想吃点好吃的。对了, 001在哪儿？”
大鳌：“在海神庭院里，和小祖宗一起。您想吃什么？”
楼天宝道：“给我点碳水化合物，再给点汤汤水水，还要半只北京烤鸭。晚上没吃饱，现在补一顿。顺便帮我叫一下001，我有事和他商量。”
大鳌表示没问题。
楼天宝好久放开吃现代菜了，她肚子越发吵闹，但脑子里想的还是秋闱与进宫面圣的事。
大鳌嘴上不说，服务还是很到位的。
他给楼天宝屏蔽了临海餐厅的一个角落，让客人都集中去了自助餐餐厅与单间。
楼天宝换了一身舒适的睡衣，走到餐厅桌子上，厨子亲自过来为她送餐。
厨子几乎没有离开过餐厅，之前也只是看过几眼楼天宝，这算是第一次打照面。他本想好好说些什么，一见面前的人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孩儿，有些傻眼。
楼天宝对他挥了挥手：“没事，是我。酒店里有客人，我就换了个身份。”
等厨子走了，楼天宝喝了两口加了醋的西湖牛肉羹，又撕了一根油条，一块一块地丢到羹汤里。
烤鸭做的很讲究，金黄灿灿的鸭皮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配上青白的葱丝和黄瓜丝，佐以鲜咸得当的酱料与白糖，放入嘴里就是肥瘦一包，像一只小小的薄皮鸭肉包子。
楼天宝个子小小，食量却一点也不小。
当她吃完这半只烤鸭，准备对付最后的油泼辣子面，耳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001与大鳌进餐厅了，他俩快速走到了楼天宝身旁。
楼天宝便暂时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喝了口水擦擦嘴，对001说：“我得麻烦你做点事。”
001：“楼小姐，你尽管吩咐就好。”
楼天宝是把他当人看的，平日里偶尔也会找他讨论点事。不过他的思维容易跑死胡同里去，楼天宝不会和他说太复杂的东西。
她说：“我得麻烦你换个壳子，跟我进宫一趟。你在旁边，用自己的内置资料库查东西，然后传到我耳麦里。”
“没有问题。换壳子是要怎么换？”
楼天宝想了想，她说：“咱们仓库里有没有东方人种的生化人壳？”
001老实回答：“没有。”
楼天宝眨巴两下眼睛，她说：“拿你能易容吗？把脸弄成东方人的模样……我的身份牌和障眼法帽子没法在生化人身上用。”
001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他碰了哪里，就听“咔哒”一声，他将自己的脑袋给掰了下来。
楼天宝与大鳌惊了，盯着他空荡荡的脖颈看。
001摆弄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用拿在手上的脑袋说道：“脸部不能修改。楼小姐，我这个机种就是高加索人的骨骼原型，如果要改变外形的人种，只能将内核计算机和记忆芯片拿出来，放到新的生化机体里。”
问题是楼天宝手上没有新机体。
她挠了挠头。
“生化人没有……那宠物机体行不行？”大鳌在旁忽然说了一句。
楼天宝和001同时看向他。
大鳌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是这样，没有人酒店一直有非常详尽的非人类服务，五星级客房就有这种。”
大鳌看楼天宝不阻止自己，于是继续往下说：“我们这里的成人服务……都是非人类生化物种。”
楼天宝明白了。
她抬手示意大鳌不用继续往下说，而是喝了一口水。
“拿一个体型比较小巧的吧。有什么比较适合带进宫的？”
大鳌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簿子，翻了翻。
他抬头看看001，眼神里有点不好意思。
“京巴狗，可以吗？”
楼天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京巴怎么了，京巴狗很可爱。
楼天宝在心里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抬头看看人高马大的001，又看了一眼大鳌递过来的册子。
她说：“001没有意见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001怎么会有意见。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新躯体。
于是，大鳌就去库房里找京巴狗机体了。
楼天宝则觉得十分困顿，离开了没有人酒店去kk那边睡觉。
隔天早上醒来，她又去了没有人酒店，刚进大厅，她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冲自己跑过来。
哇，好可爱一只小白狗！
楼天宝下意识要蹲下摸狗。
那狗子在她身前猛地刹车，并以一个十分有礼貌的姿势弯了弯前腿说：“楼小姐，不用专门为我蹲下的。”
楼天宝：“……你已经换好机体了？”她将伸到狗子头顶的手收了回来。
001左右摇晃一下身子，看起来十分灵活。他说：“正在熟悉中。我学习了一些狗的生活习性，希望不会露馅。”
嗯……只要你不随便开口说话，就不会露馅。
楼天宝带着狗体001离开了任意门。
贤王府上没有任何宠物，楼天宝便使了计，让001跑到全府上下最喜欢动物的谢佩那边去。谢佩一直想养小动物，但没什么机会出府，一看到001就喜欢得不得了。谢佩还给他起了个名叫小白。
001体型不大，谢佩这么点大的孩子都能抱着他走。
眼见着001顺利融入府中，楼天宝便放心地学习去了。
过了一个月，院试放榜，楼天宝没亲自去，随便差遣了一个外门上信得过的小厮出去，替自己看看。她与孔先生对过题了，没什么问题。
大约半刻之后，那小厮兴冲冲回来了。他满面喜色，楼天宝果然考中。小厮是个认字但不读书的小子，他一路进来嘴里说着“中了中了”，把一通丫鬟婆子都引了过来。
楼天宝正和谢云一起破题，那小厮冲进来把两人的思路都打断了。
“你果然中了。”谢允道，“小六，去钟二管家那边拿半吊钱。”
楼天宝本想拿自己的工钱出来赏给这个小厮，没料到谢允先下了手。
她道：“多谢少爷。考中之事也在预料之内，毕竟有孔先生和少爷在。”
谢允轻轻叹了一声，他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你只考了二等第三？我听孔先生说，你思路清晰，语句通畅，还有精彩的一点二点，完全是一等水平。”
院试分等次，一等二等才有参加下一级乡试的资格。
楼天宝没进一等，只拿了个二等第三名，也能去考八月的院试了。
没考一等，这当然只有一个理由。
因为楼天宝不需要考到一等。
院试、乡试和会试的难度会一层层拔高，乡试会考一天一夜，会试则要考三天三夜。
楼天宝需要合理分配精力，为秋闱做好准备。
院试就去拔头筹，一定会引起各方注意，这是她需要避免的。
等乡试结束，会试之上，她就要全力出击了。
谢允看楼天宝并不说话，心里以为她是有什么隐情，就说：“罢了，乡试再接再厉。”
楼天宝点点头，她起身去为谢允倒茶。
等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谢允在翻看一本红封的书。
楼天宝瞧着有些眼熟，猛地想起来那是上次去恪心书局，掌柜随手塞给她的一本书。还跟她说书在市面上不流通，要她自己私下看。
楼天宝只是有些好奇，但也没多放在心上，这也导致她在回府之后，很快忘记了这本书。作为曾经的现代人，谁智脑里没有几个g的资源呢。
但是这个……给谢允看到了……
楼天宝极度尴尬，脚趾在鞋子里抠紧了袜子。
谢允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正经地看了一页，又一页，又一页。
每翻过一页，楼天宝的脚趾就用力抓一次，她总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抓下去，恐怕能抓出一座逸仙楼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谢允忽然说了一声“好”。
楼天宝疑惑。
好？好什么好？他这是对什么东西啧啧称赞呢？
淫诗艳词吗？春宫图的画功吗？还是艳俗小说的剧情，还是……
“奇书，奇书。”谢允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他对楼天宝道，“你真是有神妙之眼，如何得了这册书的？”
接着，他就念了起来：“天下之人，皆知量胜之妙，然无法全神全心全力以赴，每每分散兵力，其根源在统帅，无策略，无定力，受制迷惑于环境，得过且过。”
谢允念完，赞叹道：“这句子虽然通俗，但格外好懂，且都是好句。”
他忍不住又念了一段：“矛与盾，互相抵触，相依而成。故将不可分割之敌对事物称为矛盾。倘若有两矛盾纠葛不清，则择其中主要矛盾，解之，则一切迎刃而解。”
楼天宝听到了“主要矛盾”四个字。
楼天宝思考了一下。
楼天宝恍然大悟，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三两步走过来，将书册从谢允手里拿过，翻了翻标题目录和正文，没有作者名字，也没有书籍来源，翻到最后，只有一个大大的第一册。
谢允看她的样子，便说：“上京的小书局偶尔也会偷偷放一些异士著作出来，不过很少有人能拿到，看来最近探子得了不少好处。这一册的想法很有趣，天保，你可否再弄下册给我看看？我不会和父王提起的。”
楼天宝讪笑一声，她将那书册收到了柜子里，说：“少爷，没想到你会对这种内容感兴趣……我知道了，但是少爷，书册得交由我保管，且未来我离府，要带这些书册走。”
谢允感兴趣这件事她是没料到，但要是给贤王发现他在看这些书，可能自己就要遭殃……
她这样子让谢允忍不住有些想笑，但转念一想，脸上的笑意又退散了，他露出了两三分落寞。
“你还是……决定要走？”他说。
“少爷。”楼天宝无奈地喊他一声。
她肯定得走，总不能一直困在贤王府中，给他当一个小小书童吧。
谢允还年轻，他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二丝真切的情意来。楼天宝知道他是不想这么快失去陪伴自己的“伙伴”，便说：“日后还能一起读书的。我只是有事要做。”
“也对。父王和我说过，你应当是有自己的抱负。罢了，我祝你金榜题名，未来朝堂相见。”
“少爷高看我了。”
谢允的眼神里有着真诚：“我年纪虽小，但看人从来不错。你会中，还能如展翅雄鹰一般。胡天保，你要是秋闱落第，会试落第，我就承认我高看于你。”
这个……这个是不能让步的。楼天宝可不打算在未来的考试上放水。
她拱拱手，谢允便离开了。楼天宝思索着他说的话，将自己院试的答案拿出来仔细看。她怎么没看出哪里有过人的地方……
谢允走后，他的两位丫鬟，熙春与敛秋跟了上来。最后头还有一个小厮汪来，净了身的，平日也常出入内院。
走了两步，谢允忽然说：“你们几个私底下赌钱这事，我可知道，但是别叫其他人来赌了，我父王可恨这些。”
汪来一听，立刻笑着打哈哈：“允大爷见笑了，我们赌的都是些好事，也不着急一时半会儿的，不赔钱，不作弄人。”
“哦？是什么？”
“也就是赌天保哥能不能中。”熙春笑道。
“哪儿啊，里头可不止这个。赌天保哥考中，得一赔二；赌天宝哥考二等的，一赔五；一等是一赔二十。”汪来加了一句。
谢允转头看他们仨，他说：“那假如他进士及第，高中金榜呢？”
汪来道：“那可高了。暂时还没开这盘，倒是惜夏，已经拿了一支累丝梅竹纹金簪出来作抵了。”
熙春跟了一句：“可不是，她那么欢喜保哥儿，怕是想等赢了把嫁妆挣出来。”
汪来和她一起笑了。一旁的敛秋却说了一句：“我也压了一枚翠雕双鹳佩。”
这下，汪来和熙春不说话了。
谢允嘴角噙着一抹笑，转身踱步离去。仿佛他们压的并不是自己的书童，而是他本人。
至于书斋里的楼天宝……
此时，她正拿了那本红色封皮的书，与自己智脑里的某一本书对应着。
找到了。
“人人皆知以多胜少是最好的办法，然而很多人不能做，相反地每每分散兵力，原因就在于指导者缺乏战略头脑，为复杂的环境所迷惑，因而被环境所支配，失掉自主能力，采取了应付主义。”
“如果是存在着两个以上矛盾的复杂过程的话，就要用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捉住了这个主要矛盾，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的确是这两句的白话文没错。
楼天宝长舒一口气，叹气摸了摸额头。
这是《毛选》的内容呀！【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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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jpg
【注1】：并不是整本《毛选》，而是综合人类历史上各种思想，俗称《异选》。有点像现下的思政课课本，又加入了编纂者选入的内容。
另，人类历史上的先进思想必定会出现，可能是《刘选》、《王选》、《周选》。故这册书一切言论后都没有标注提出思想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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