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十五章 失望的理由
战火忽消,京郊陷入一片安静。
谢洛笙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挣扎的起身,推开门,尘沙扑面,临近寒冬,地上的花草早已干枯,结着一层冰霜。
四周,一片寂静,乌云之下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小姐你醒了!”
知秋守在门口,欢喜的赶过来。
三日前陈宁宁将谢洛笙打晕带过来,下手太猛,加上谢洛笙心绪不宁情绪大起大落,直接昏迷到现在!
“奴婢准备了粥,等会给您送去!”
“这是老永安伯爵夫人的私宅,地处偏僻无人知道,陈小姐让我们放心住着!”
谢洛笙点头,看向四周,哑声问道:“娇娇呢?”
知秋晃神,低声道:“在后院。”
谢洛笙点头,却也没有要去后院的打算,勉强撑出几分心力,冷声道:“谢乐潼招出兰贵妃在哪里了吗?”
她留下谢乐潼让知秋知夏看守,为的就是套出兰贵妃的下落。
虽然近日来事情多,但是她还记得兰贵妃从京城逃窜之后,落到了一个戴面纱的女人手里,那个女人就是谢乐潼!
知秋神情沉了下去,点头,刚要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知秋适时消声。
“哟,终于醒了!”
林沐阳叼着草走过来,手里还牵着满脸通红的陈宁宁。
“小洛笙!”
陈宁宁见谢洛笙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慌忙松开,不好意思的凑过来,“当日我太心急没能控制好力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谢洛笙摇头,站在林沐阳面前,双目定定的看着他,双瞳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深吸口气,她胸腔中的火像是要喷发,良久,沉声问道:“外祖在哪?”
林沐阳一张俊脸凑过去,拿掉嘴边的狗尾巴草,吊儿郎当道:“我要是告诉你,爷爷身受重伤,死在战场,你当如何?”
刹那,天地卷起狂风,谢洛笙眸光霎时凛冽,身上似有血腥气涌出,双瞳掀起风暴,寒意充斥在整个角落,过了许久,谢洛笙方才张口,“不会。”
“外祖,还活着。”
战场上她看见的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不是外祖。
林沐阳嗤笑,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没好气道:“你总算清醒了!我以为我的妹妹真蠢的无药可救!”
陈宁宁踹了他一脚,柳眉倒立,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沐阳收敛了脾气,干咳两声,挑眉道:“怎么确定爷爷没死?你不是抱着爷爷的尸体,要和皇帝拼命吗?”
现在,他已经不叫陛下,直接叫皇帝!
谢洛笙疲倦的低下头,抿唇道:“那人身上的气息不对。”
虽然体型上和外祖很相似,甚至内息都一模一样,但是他的气息的确不是外祖!
“何况,你在帮他。”
林沐阳在帮钟凌寒!
若死的真的是外祖,林沐阳只会比她更疯,皇帝和钟凌寒一个都别想活!
被拽上马之前,她已经反应过来,但脑子很乱,根本做不出什么正确的反应。
陈宁宁眼睁睁看着谢洛笙一脸死寂的模样,心揪起来一样疼,挽着谢洛笙的胳膊,抢在林沐阳之前回道:“你放心,安平侯和林将军很平安!”
“这一场战毕竟是他们皇族之内的战争,用不着安平侯这样的武将!林家军的虎符已经交给皇帝,安平侯和林将军自然可以选择隐退!”
谢洛笙听着陈宁宁说的话,点点头,忽然抓住陈宁宁的手,“陈叔父还有师傅他们怎么样了?”
老永安伯爵夫人已经近百岁,怎么经得起这样大的动荡!
陈宁宁宽慰的拍着她的肩膀,敛去眼底的水光,轻声道:“祖母进宫陪太后了,至于我爹娘,他们事先和安平侯已经做好了计划,只是按照计划走罢了!现在应当已经无恙!”
虽说陈范宁武功不错,但毕竟自南宫奕承事件后已经转为文臣,这样的内斗波及不到他们头上。
拿着剑守在门口,只是为以防万一罢了!
所有她在意的人都已经平安,谢洛笙心里紧绷的弦总算放下,双腿软的厉害,浑身发冷,还忍不住咳嗽。
知秋和陈宁宁赶忙扶着她坐下,红着眼看着她,想说安慰的话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林沐阳迈步过来,抬头朝城墙的方向看了一眼,“啧”了一声,开口道:“笙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爷爷还有爹娘他们都没事。”
谢洛笙手指动了动,讥嘲道:“因为有人在帮他们。”
“对!”
林沐阳毫不犹豫的点头,深深地看着她,“你的花轿从安平侯府出去后,爷爷就被人不由分说带走了。”
“按照爷爷的脾性,他会做什么你比我清楚!他为了你,为了宏德太子也定会相助长安王,但真这么做了,他一生清名尽毁!不让他陷入忠义之难,解安平侯府的困境,还极尽保全爷爷和爹娘的性命......笙儿,长安王没有利用你!”
在北祁,谢洛笙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她是安平侯的掌上明珠,是巾帼英雄老永安伯爵夫人的爱徒,是解了西疆之扰云峰之乱深受百姓爱戴的沙湖县主,更是太后放在心尖上视为亲孙女的人!
她的身后,是权势,是地位,更是尊荣!
只要钟凌寒愿意,十万林家军都会听从他的调令,百姓也会纷纷相助,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皇帝拿到了虎符,但是调不动林家军,跟着外祖和舅舅戎马一生的十万将士选择了按兵不动,而钟凌寒曾带着林家军参加云峰之乱,若是他拿外祖的名义去求兵,必定会得到一些支持。
但是,他也没这么做......
“他曾答应过我,会保全外祖,保全整个安平侯府和林家军。”
那时候她刚刚重生,和他结为同盟,做下了这样的约定。
哪怕后来她支持外祖自己做决定,只要外祖愿意,她不会再阻止外祖相助,他也不曾松口。
谢洛笙如幽潭一般寂静,她缓缓抬起头,眼底卷起海浪,轻声道:“答应我的事,我一直都相信他做的到。”
林沐阳被她的话噎到,愣了一会,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
既然她什么都猜到了,也知道长安王的良苦用心,为什么依旧如此愤怒?
她眼底的失望,是让林沐阳看着都心惊的程度!
“我知道这些,所以......我就不可以失望,不可以生气吗?”
谢洛笙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摊开已经被血污模糊的凤冠霞帔,轻轻抬眸,眉梢带上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凭这件已经成为破布的婚服,凭几日前被狼烟熏红的大婚典礼,凭他造反却推开我,让我失去和他并肩作战的资格,让我如同蝼蚁一般任由他深陷险境自己苟且偷生的模样,凭他践踏我满腔爱意,让我砸了我们的定情信物,独自面对他的薄情......”
“这些,够不够成为我愤怒,失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