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可乘之机
林明晰一开始以为是苏沅派了人来,可等看清远处走来的人,他才惊觉来人竟是苏沅。
苏沅显然是临时从家里赶来的,头发也只是随意用一根簪子束了起来。
林明晰皱了皱眉走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把自己肩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搭好,无奈道:“我不是说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夜风甚凉,你怎么还出来了?”
苏沅低头看着他给自己把披风拴好,苦笑道:“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还没回去,我自己在家怎么可能歇得住?”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林明晰,搓了搓自己被冻僵的手说:“这是我让天十九去查的东西,你或许会用得上。”
事发后林明晰就把这里做工之人的册子送到了苏沅手上,请苏沅找人帮忙尽快查探这些人有可疑之处。
天十九办事效率极高,半日就弄清楚了原委,记成文字送到了苏沅手中。
苏沅来之前在路上匆匆看了一遍,往掌心里哈了一口气的同时说:“天十九说,有个叫田胖子的厨子,前些日子他家里的妹夫去城里找过一个赤脚大夫,从那个赤脚大夫那里买了些掺了荆花粉的巴豆粉。”
“随后又把这些巴豆粉交给了田胖子。”
见林明晰默然不语,苏沅又说:“而在此之前,这个叫田胖子的因为手脚不干净偷东西险些被赶出去。”
她说着不太理解地砸了咂嘴,摸着下巴说:“不过据天十九说,这掺了荆花粉的巴豆不会致死,吃再多也要不了人的性命。”
“这里怎么会死了人?”
苏沅想不通的,同样也是萦绕在林明晰心头的疑点。
他拉住苏沅的手慢慢地往空出来的帐子里走,示意身后的人在外头守着,自己亲自去把帐子里的烛点燃了才说:“天旭说,死了的那两个人是中了其余的毒。”
“而且中毒时日不浅,只是被田胖子手里的巴豆粉催发了体内的毒性,才在一时间要了性命。”
苏沅闻声瞳孔微微紧缩,坐在临时搭出来的长凳上托着下巴说:“可是田胖子和他妹夫都没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毒。”
天机所查人或事,都讲究的是个事无巨细。
别说是伺机买了要命的毒,就算是田胖子一日偷了多少米粮,他们也能详细计数。
这样阴狠的毒不可能是从田胖子的手里流出去的。
真正下手的只能是别人。
苏沅和林明晰对视一眼,看清对方眼中的深色,气氛不由得凝滞了下来。
苏沅想到自己来时看到的场景,抿唇微妙地说:“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林明晰招手示意她靠近些,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苏沅听清后忍不住啧了一声,把手搭在林明晰的肩膀上小声说:“可据查,这位可是个正直得很的人物。”
“在这儿的似乎没人说他不好。”
就连天十九去卯足了劲儿查了一溜,最终也没查出什么可疑的痕迹。
这样的怀疑,当真是站得住脚的?
许是听出了苏沅话中的不确定,林明晰拉着她坐下,不急不缓地说:“是黑是白,等今夜过了就可知分晓。”
“田胖子是个体壮胆儿弱的,他没杀人害命的胆子。”
“对了,你既然是来了,就帮我个忙?”
苏沅眨眼:“什么忙?”
“我要离开一下,你帮我在这里看着?”
林明晰不走,这里的防卫就不会减少。
纵然是有人想动手,可碍于层层守卫,大约也会歇了心思。
他要做的,就是给那人动手的机会。
苏沅来都来了,也没打算就这么走。
她抬头四下看了一眼,说:“行。”
“林大人放心,在你回来之前,这里不该死的人一个都不会死。”
林明晰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低头捧着她的脑袋在她的眉心上重重亲了一下,说:“注意安全。”
“等我回来。”
林明晰走出帐子,对外头站着的天十九和李安说:“你们保护好夫人。”
“一切以夫人为重。”
“是,大人。”
他既然是想给人可乘之机,自然要把自己离开的消息宣扬出去。
鉴于周安还在审可疑的人,林明晰转了一圈找到正在帮着大夫安排病患休息的塞秋,说:“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去把周安给我叫来。”
塞秋闻言迟疑了一下,踌躇道:“大人,周侍卫正在审其他的人,若是贸然把他叫走,会不会影响到您办案?”
“这有什么?”
林明晰笑了笑,摆手说:“从田胖子床底下搜出来的东西查到了来路,是他妹夫给的。”
“只是仵作和大夫都说,那药粉不足以要人性命,所以他们定是在吃食中掺了其他的东西。”
塞秋听到这里眸光看不出痕迹地闪了闪,垂在身侧的手也在无声握紧。
林明晰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情绪起伏,自顾自地说:“已经有人把他妹夫控制住了,我带着人去提审他妹夫,等有了证词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要的人命,再来此处不怕他不招供。”
他说完拍了拍塞秋的肩膀,笑道:“这里的事态已经稳下来了,我离开片刻也无大碍。”
“周安和一部分衙役我都要带走,你安排几个手脚麻溜的,把田胖子看好了,等明日一早把他押送回城,这里就不用担心了。”
林明晰的声音不大,可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已经认定此事是田胖子所为的笃定。
塞秋不知想到什么,面带晦暗地缠着嗓子说了声好。
不等林明晰走远又追上去说:“大人。”
“不瞒您说,田胖子是我家姐的独子,他犯下这样的大错,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与家姐交代,小的斗胆问一句,等案情查清后,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说完像是怕林明晰嫌自己多嘴,他又赶紧补充道:“大人别误会小人的意思。”
“我并非是想为他求情,我只是……”
他有些艰难地低头哽咽了一下,苦涩道:“只是家姐对他素来宠爱,又性子泼辣。”
“他娘知道这里的事儿,定会来找我吵嚷要说法,我怕……”
“好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
林明晰安抚似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叹了一声才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怎么都不能变。”
“他娘若是来了,你只管告诉她这是本官的意思。”
“若有疑议,让她尽可来知府衙门找我。”
“本官自会细细地与她分说个清楚。”
塞秋说不清什么滋味地应了一声,低着头说:“那小的这就去把周侍卫叫来。”
“去吧。”
塞秋转身急急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林明晰负手看着他逐渐模糊的背影,闭眼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清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