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请问, 赵楠是这里的病人吗?”站在住院楼的护士站前, 明昭喘着粗气道。
  本来两万块的生活费就不够,当群演也赚不了多少钱, 五百块几乎是她两天的开销。
  从剧组打车来医院,花了七八十块, 又生生地把她钱包剜去一块肉。
  今天不管怎么说,都得让她把什么珍珠簪子交出来, 还自己一个清白。
  小护士疑惑地皱了下眉,问:“抱歉, 我们这里没有教赵楠的病人。您有病人的电话号或者其他联系方式吗?我可以帮你确认一下。”
  年龄大一点的护士正在旁边整理资料,瞥了眼明昭, 轻描淡写道:“她来找赵麒的姐姐。”
  转过身,护士礼貌地说:“赵麒的病房在三楼,319,上楼梯右转,最里面的那一间就是。”
  每天来看望赵麒的人不少, 护士已经习惯了探访者来问病房号。
  赵麒?病房?
  明昭搭在护士站的手停顿了一下。
  之前听群演们说过她有个弟弟,但是好像只是生了小病而已,没多久就痊愈出院了。
  还以为是赵楠身体不舒服,原来是她弟弟。
  坐电梯上楼,明昭刚来时的怒气已经减少了很多, 想到病房里她生病的弟弟, 脑海里一直在想该怎么跟赵楠开这个口。
  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放着几束枯萎的花, 上面别着标签:第一中学。
  花在房间里放得时间很久, 枯萎的花瓣上积了不少的灰尘。旁边还放了一只白色的垃圾袋,应该是要和这些花一起丢掉的。
  “快点啊,先把饭吃了。”
  是赵楠的声音,相比在片场时对待自己的严厉,字里行间多了些许的温柔和无奈。
  明昭偷偷朝前门上的窗口凑近了点,看到了盘腿坐在床上的少年。
  他和盛博淞应该是差不多大的年龄,阳光照在身上,是比赵楠还要白皙的肤色,拿着手里的专辑甜甜一笑,嘴角的两个酒窝都盛满了蜜。
  少年头上戴了一顶帽子,鬓角和额前都干干净净。住在他对床的小男孩同样光着头,正呆愣愣地打量着傻子一样的大哥哥。
  赵麒:“我等会再吃,现在还不饿。”
  搅拌两下碗里的饭,赵楠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浅声说:“医生给我打电话说,爸妈又来了。”
  爸妈?抛弃自己孩子的人,还算得上是爸妈吗?
  听到爸妈两个字,少年脸上的笑意减少了许多。小心翼翼地合上手里的专辑,两个酒窝里的蜜倏地变成了苦涩的水,“都已经不要我了,还来干什么?”
  赵楠:“没事,反正医生说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咱们去别的地方。”
  父母在姐弟俩面前是个敏感的话题,每一次提到,都会在心脏最柔软的那处地方戳上一刀。
  弯腰收拾好床边的垃圾筐,直起身的时候,赵楠无意间对上了外面那一双正在小心偷窥的眼。
  “明昭?”赵楠手里攥着垃圾袋,两条袖子也编得老高,看着像是医院的护工,“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赵楠的语气又变得凌厉,在弟弟面前她可以温柔似水,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也可以是惊涛骇浪。
  推开门进来,明昭僵硬地勾起嘴角,说:“我……那个我是想来跟你商量点事。”
  赵楠:“什么事非要来医院找我?”
  目光落在赵麒手里的专辑上,脑子里很快就编出了谎话,“专辑,盛博淞的专辑啊。这是他第一版的专辑吧,之前发行的量不多,他也没给我留一张。我是想,我能不能用第二版的签名专辑跟你换?两张专辑的内容虽然一样,但我单纯就是想收藏一张。”
  快速地眨巴着眼睛,明昭都被自己撒谎水平惊到了。
  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够这样谎话连篇。
  慢步走到赵麒的病床前,收敛了敌意的明昭看着很友善,一点都不像姐姐嘴里那个娇气的大小姐。
  少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专辑,抿抿嘴:“抱歉啊,这是盛博淞送给我的,我也不好随便转送给别人,要不这样吧?听姐姐说你跟他很熟,要不你问问他,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可以跟你换。”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问。”
  没想到能脱身得这么快。
  在病房里不过几十秒的时间,消毒水的气息让她浑身的肌肉变得紧张。
  一直很喜欢病房里这种悠闲的氛围,躺在病床上享受着窗外的鸟语花香,还能吃到医生特别安排的病号饭,简直是最豪华的酒店。
  只是今天,病房里的气氛却让她感到压抑。
  赵楠拎着手里的垃圾袋,快步地跟上了明昭,“刚好我要倒垃圾,顺道送你出去吧。”
  前脚从病房里出来,后脚她就化身成最凶残的女魔头。
  拉住明昭的手臂把她拉回来,她的谎言可骗不过自己的火眼金睛。
  赵楠:“说吧,你到底来干嘛?是来笑话我?还是来找我的茬?”
  明昭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慌张地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听说你弟弟身体不舒服,所以想来看看。”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来找她算账的吧,找她来索要剧组的珍珠簪子?
  回想起刚才病房里发生的一幕,对赵楠的怀疑已经一扫而光。一个悉心照顾弟弟的姐姐,是不会做出这种黑心的勾当。
  这个谎,应该能瞒过她吧?
  赵楠不说话,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得,看来自己是没有撒谎天赋了。
  “你是来怪我今天抢了你的戏吧?”深吸了一口气,赵楠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我没想抢,是导演安排给我的,我也推不掉。”
  明昭定定地看着她,真诚地说:“我知道。”
  像赵楠这样的演员,自然是每个导演的心头爱。
  演技又好,记台词也快,几乎从来不会给剧组添麻烦。
  要是能长久地当一个配角,凭她的演技一飞冲天是迟早的事。
  她有这个实力。
  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赵楠把那几束花往旁边推了推,“不过你放心,晚上的戏我不会跟你抢,吊威亚?快跑?算了吧,我的身体可吃不消。”
  听她悠长地舒了一口气,满是不可言说的无奈和失望。
  明昭抠着手指,看了看她旁边空着的座椅,慢慢地坐下:“其实,你演得这么好可以跟剧组啊,一定会火的。”
  女人之间哪有什么天生的厌恶,不过都是误会。
  只要几句话就能消除对彼此的讨厌,做一对很好的朋友,也不是不可能。
  赵楠摇着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不可能的,以后都不可能了。”
  掀起身上的那件衬衫,腰上是一条十几厘米的长疤,深色的蜈蚣静静地趴在她的皮肉上,让她失去了成为一名专业演员的机会。
  “咱们俩一样大,不过我应该比你大几个月,”赵楠摆动着身子,轻轻地碰了下明昭的肩膀,“如果我没辍学的话,今年应该大三了。”
  大三?
  如果继续读下去,明昭也是大三。
  明昭:“那为什么不读了?你很有拍戏的天赋啊。”
  巨长的反射弧这才想到了赵楠的弟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失声地闭上了嘴。
  赵楠看了看她,坚定地说:“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会继续读下去。”
  如果有机会,赵楠总是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赵楠和弟弟赵麒从小相依为命,到了八九岁才被现在的养父母赋予了一个家。
  一年前,弟弟确诊了尿毒症,就在那个时候,养父母无情地抛弃了他们,带着所有的家产人间蒸发了。
  考上了电影学院的赵楠只好辍学回来照顾弟弟,为了救弟弟的命,她交出了自己的一个肾,也交出了自己未来的演员路。
  几十万的医药费全靠好心人捐赠,还有赵楠跑了无数家公司写的借条:一年之内,连本带息偿还110%的借款。
  10%的利息,还有手持身份证的裸|露照片足够满足那些资本家的贪欲。
  只剩下一个肾,不能干体力活,不能太过劳累,赵楠只好跑到影视城当群众演员。
  虽然要顶着烈日暴雨,但却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
  赵楠的演技好,又肯吃苦,影视城有不少剧组都很乐意请她来。
  水涨船高,她的钱也是群演中最多的。起码现在,她已经靠她的手还清了所有的欠款,重新穿上了她脱掉的衣服。
  再次看向身边的明昭,她眼神里的凶狠变成了温柔的水,“我好羡慕你,羡慕你可以有这么好的身体,羡慕你身边有关系你的朋友。”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经历,两个人最后走向了两条不一样的路。
  如果给她机会,可以成为明昭,她绝对不会像她一样浪费一次次努力的机会,绝对不会。
  那条触目惊心的疤印在了明昭心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明昭试着去握她的手,这样热的天,手心的温度还是很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你要说对不起的不是我,”抽回自己的手,赵楠拒绝了她的煽情,“你应该跟剧组道歉,跟你自己的这一副身体道歉,你浪费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吗?”
  赵楠的夺命三连把明昭怼得哽住了喉咙。
  自己不过是想要享受生活的乐趣,对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好一点……原来,这些都是错的啊。
  见明昭低头沉默,赵楠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算了,对牛弹琴,说了不懂等于白搭。”
  赵楠从长椅上站起来,拎着垃圾和枯萎的花快步地往楼梯走。
  看着她的背影,明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腰少了块东西,而那块少了的东西却跑到了明昭身上。
  跟她比起来,自己确实不配拥有现在的一切,不配拥有演员的身份。
  ——
  这几天姜舒忙得连轴转,睡觉都特别死。
  手机就放在枕头边,振动了十几遍才听到声音。
  “喂……”
  也没看是谁打来的电话,按下接听键就凑到了耳边。
  那边的网络信号好像不太好,断断续续了好久才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姜,姜姐,是,是,是我。”
  是明昭打来的电话。
  突然睁开了眼睛,刚才还一片混沌的大脑一下子变得清醒。
  这个时候,她给自己打电话干嘛?
  影视城的信号不太好,捧着手机转了一大圈,勉强站在那张木桌上,屏幕当中“当前通话质量不佳”几个字才消失。
  介于前几次不太顺利的通话,姜舒这次提高了警惕,问:“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明昭高高举着手机,身上的戏服束着她的手臂,只得用力地往上伸,“之前是我不好,我欠你一个道歉。”
  姜舒:???
  这道歉来得有点太快,打了姜舒一个措手不及。
  姜舒翻了个身,放开了怀里的枕头。床头柜上的时间显示着早上十点,想来,她应该影视城拍戏才对。
  明昭的道歉早就不值钱了,每一次犯错她都会一个劲地道歉,跟自己道歉、跟导演道歉、跟和她搭戏的演员道歉,但道完歉后还是老样子。
  所以,她的道歉,听听也就过去了。
  姜舒淡淡然地说:“嗯,我接受你的道歉。”
  电话那头发出了高兴的笑声,这次没有再抱怨工作有多辛苦,而是很快挂断了电话:“我马上就上场了,先挂了,有空再打给你。姜姐再见!”
  不等姜舒说话,明昭就按下了挂断键。
  飞快地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明昭就从木桌上跳下来,一溜烟就跑上了城楼。
  以前拍戏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恨不得快点收工结束。
  可刚才听到场工让做好准备的时候,明昭的精神头比谁都高。
  今天晚上还有一场在城楼上的打戏,赵嫣不能吊威亚,之前又拍过明昭的镜头,所以这个角色自然交到了她手上。
  今天特效师绑的威亚依然很紧,根本没办法大口地呼吸。
  挺直了胸脯,明昭和周围的其他人一样做好下场的准备。
  这次没有台词,只有打戏,要比之前容易了很多。导演对她的要求只有一个:能发挥正常就行。
  “action!”
  敲下打板的瞬间,城楼的女主角立刻进入了状态,和男主角背对背站在一起,如临大敌地环视着周围高高的城墙。
  “呀!”
  藏在墙后的众人一跃而起,手里拿着淬了毒的剑,镜头扫过,每个人都是统一的剑姿。
  挥舞着手里的剑,明昭朝着女主角俯冲下去。
  眼神坚定,在下落的过程中抬起的腿一动不动,甚至另一条腿膝盖微微朝前,风吹动着她的黑色长衫将她身材修得极好。
  好疼……
  威亚勒着胸口和腋下,明昭感觉到皮肉被磨破后的蛰痛。
  微微皱眉,她将痛处变成了要下毒手的狠恶。两剑接触的刹那,她翻了个一个完美的空翻后翩然落地。
  “好!”
  导演不禁叫好。
  这一幕是要表现出女主角武艺高强,光靠武术指导的动作还不够,还需要一个强劲的对手。
  明昭这一套动作展现出了身为刺客该有的身手,打败她,这段戏才更有看点。
  “尘凌,你快走!”
  “我说过的,我不会丢下你。”
  “你……”
  “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女主角最后一句话,是要动手的信号。
  眯一下眼睛,明昭发出了一声冷笑:“那你们今天就统统都死在这里!”
  平常娇滴滴的声音变得冷冽,在剧毒的药水里浸过,又被热火烧焠,令人不寒而栗。
  明昭一个健步上前,手中的长剑直指女主角的喉,身边的群演跟着一拥而上,将他们两人分开。
  热血撕斗,刺客终究不是女主角的对手。
  明昭饰演的头目正要飞身离开,女主角用力地将手里的剑掷去。
  “啊……”
  从半空掉落,明昭如同一块掉入山崖的石头,手臂挣扎,落地后挣扎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cut!”
  简直完美!
  明昭今晚的表现比之前的几次都要好,擅自加的那一句台词锦上添花,导演非但没生气,还给她加了钱。
  看了明昭一眼,导演对赵楠的夸赞终于也给了她:“总算有点进步,不错不错。”
  嘴角勾起甜甜的笑,揉着酸疼的肩膀,只想快点把身上绑着的威亚解下来。
  肩膀磨得通红,刚才的那个后空翻在胸前磨出了两条深色的血痕,好几处都像是要渗出血来。
  明昭没有叫一声疼,随意用纸巾蘸了两下,确定没有流血,这才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
  “演得不错,”停在明昭身边,赵楠丢给她一瓶矿泉水,“有那么点正经演员的样子。”
  明昭吐吐舌头,“那当然,我之前也是电影学院大三的学生。”
  和赵楠有相同的经历,自然也要有相同的性子。
  赵楠:“只要能吃苦,未来肯定会更好的。”
  明昭笑着点头,准备会旅馆休息。
  “等一下。”
  刚要离开,场工却叫住了她。快步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交给她,说:“簪子在桌子缝里找到了,这钱还给你。”
  捧着失而复得的五百块,明昭的笑容更加灿烂。
  是呀,未来肯定会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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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霸x学霸的苏爽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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