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要不是参加大一寒假参加同学会,我都不知道瞿闻宣从我们的三、四两班的大群退群了。”
  “换我我也退群。谣言刚出来那阵子我们群当他是死的,一直讨论,直接认定他是强|奸犯,谁心里受得了?不如退群眼不见为净。”
  “我觉得应该不少人和我一样,当年那件事只了解到瞿闻宣为了个女生和高职的混混打架而且是个强|奸犯为止,根本不知道后续的反转和澄清。”
  “那他后来到底怎样了?”
  “好像早上听谁说过他复读了?”
  “对,他复读了,在我们后面一年考的。去了上海交大。”
  “现在呢?”
  “那就不清楚了——你不是说你刚遇到他了,怎么不自己问?”
  “我和他以前又没讲过话,人家又不认识我,我干什么主动打招呼?而且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没表情、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我哪儿敢凑上去?”
  “看上去不好惹?不可能吧,我记得他是个笑起来很阳光挺容易亲近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
  “……”
  放下筷子,章遇宁默默起身朝这一层楼卫生间的方向走。
  但她到底去得迟了,瞿闻宣应该已经离开,所以她并未看见他。
  停在过道上,章遇宁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想好,假如瞿闻宣还没离开,她见着他了,要怎样?
  远远地瞧一眼高中时的梦便悄悄离开?抑或突兀地和他讲两句话再走?
  高中三年,除开竞赛班的那次初识,她和瞿闻宣最直接的接触仅仅是同为盛一把的数学课代表,相互传过数学老师的话,以及到数学老师的办公室领过数学考卷。剩下的只有她单方面对瞿闻宣的关注,没有其他了。
  默默沉一口气,章遇宁准备折返宴厅,忽然有人喊她。她循声望去,发现是邬定鸿。
  “真是你?我以为我认错人了。”邬定鸿很开心地走来她跟前。
  章遇宁客客气气地向他点头致意:“好久不见。”
  邬定鸿是她高一那个班级的同学,章遇宁只记得他的名字,和他原本并不相熟。是大一的时候,考在人大的邬定鸿通过高一的班级群主动联系她,希望她以老同学的身份带他逛一逛清华,章遇宁才将他从记忆的边缘拉回来。
  一来二往,章遇宁隐隐察觉出邬定鸿对她的好感,大一的圣诞,邬定鸿的表白也验证了她的猜测,原来邬定鸿高一就喜欢她。可很遗憾,章遇宁对他没感觉。邬定鸿那时候没放弃,找台阶说可以先从朋友做起,慢慢培养感情,于是发动了对她的正式,每周往她宿舍送花,经常试着约她出门玩,章遇宁均以学业繁忙婉拒。次数一多,时间一长,邬定鸿也就放弃了。
  “是啊,好久不见。大二到现在吧?”邬定鸿主动介绍他自己的近况,大概就是随着他父亲的升迁一家人搬到其他省,这回是春节回老家祭祖,他母亲和虞晓羽的婶婶有点交情,遇上了就邀请他母亲过来,他送他母亲来的时候顺便被留下来了。
  章遇宁发现邬定鸿现在讲话官腔有点严重,言语间还总透露出一股虞晓羽的婶婶在巴结他母亲的意思。
  她借口要进厕所,欲就此结束和邬定鸿的交谈,邬定鸿问起她是不是还在北京、落户的问题解决没有、电话号码有没有变诸如此类,表明如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可以找他。
  未及章遇宁回应,倏地传出来自第三个人的嗤笑。
  四下里安静,于是强烈地突显嗤笑中的极度轻蔑和不屑。
  章遇宁和邬定鸿不约而同望向声源处。
  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今日份更新。写这章的时候对比他们在正文里的原本发展,特别感慨。“蝴蝶效应”非常恐怖,改变命运的按钮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选择。我都不敢往糟糕向的平行时空写,最终挑了这么个仍然算比较平和的角度,放心吧是he。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平行时空,我私心地希望每一个时空里的宁宁和宣仔都有个美好的结局,无论过程多曲折,穿越人海和时间最终拥抱彼此。
  平行时空三章左右,然后回到正常时间线里“宣之遇(于)口”cp的最后一章番外,再写郭冰倩和关硕的几章番外,就全文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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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平行时空(2)
  她的角度看见的只是墙。
  邬定鸿的位置则显然不是, 他笑:“是你啊。几年没见了。刚刚去伴郎团那桌打招呼你不在,原来一个人到这儿抽烟。你现在还好么?他们说你在互联网公司工作。”
  章遇宁隐约捕捉到吐气的声音,以及鼻子里嗅到的比方才要浓些的烟气。
  两秒左右的间隔——“我和你很熟?”
  熟悉的润朗的音色, 又比章遇宁记忆中的那把嗓子要沉, 且偏了冷,口吻间深谙的嘲讽,较之先前的单字气音还要轻蔑不屑。
  被抹了面子,邬定鸿的神色多少微恙, 但他明显自诩身份, 未表现出狭量:“哈哈,我们的确不算熟。是你爸爸和我爸比较熟。你高三年那起案子是我爸亲自侦办的, 我爸那段时间每天为你爸担心,你爸就你一个儿子,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以后的生活就没盼头了。好在最后所有误会都解除, 你那么重的伤也挺过来了。现在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我爸也为你们父子俩感到开心。”
  瞿闻宣:“屁放完了?”
  邬定鸿脸上稍纵即逝一抹受辱的恼火, 旋即神情一定,未再理会瞿闻宣,转回来继续和章遇宁说话:“你年后什么时候回北京?我自驾, 要不我捎你一程?中途我们还能顺道玩一玩。”
  章遇宁不得不和他再寒暄两句,全部婉拒。倒也不用她继续假装要进女厕所,邬定鸿自己先接着电话走人了。
  随着邬定鸿的离开, 过道上归于安静。
  章遇宁一声不吭定立原地,侧耳凝听依旧存在于空气中的吞云吐雾的细微动静。
  除此之外瞿闻宣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思索片刻,章遇宁朝前走出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侧首。
  瞿闻宣的整个身影终于得以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内。
  三米开外,他背靠墙而立,左脚脚尖点地, 一身和其他伴郎相同的西装凌凌有型,不同的是其他伴郎领口的蝴蝶领结被他解掉了。西服外套敞着,随他单手抄裤兜的动作而携裹一半的衣摆往腰侧褶皱,里面的白色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的,于是领口不羁地垮开,与他体态上的散漫相得益彰。
  淡淡的烟气于他指间萦绕,他食指轻点烟灰,眼神有点散,落在对面那堵墙,又似穿透那堵墙飘向悠远的地方,眉宇间起伏的轮廓在过道并不明亮的灯光加持下隐约蛰伏心事。
  如果方才那位回桌的男同学遇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姿态的瞿闻宣,章遇宁可以理解为什么会产生“不好惹”的感觉。
  但气质上的差异并未改变他总能惹人注目的优越气场。
  她静静地注视他,脑子的思绪是凝滞的,没有太多想法,就像她每每站在计算机系和经管学院,望向数学系一般。
  而瞿闻宣也如同没发现她的目光,不曾投来视线。
  ——他应该不愿意被打扰。章遇宁如是猜测。她便不再逗留,转回自己原本要折返宴会厅的方向。她决定来参加婚礼的时候,不也就是抱着见一见的心理而已?现在……见完了。
  “章遇宁同学。”
  瞿闻宣倏尔叫了她,声音带着某种下定决心的力量。
  章遇宁意外于他的出声。
  她驻足,回头。
  瞿闻宣站直身体,挺拔地矗立在那儿。他直直盯住她:“五分钟前我在心里告诉我自己,如果这根烟烧完的时候,你还在这里,我就约你。”
  说着,他抬手示意他指间那根燃至烟嘴上的烟,朝她走过来,旋即停在她旁边的垃圾桶前,当着她的面揿灭烟头,复抬头,看着她,剑眉下的黑眸流露叫人探不清的情绪:“现在,你能跟我走么?”
  章遇宁微微愣怔,一点没想探究他要带她去哪儿,只点了点头。
  出来酒店是夜晚清荣大道的繁华,瞿闻宣摸钥匙亮了一辆车,并帮忙打开副驾的车门。车身上装饰着彩带,看起来应该是白天接亲时的用车之一。
  章遇宁坐上车。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清荣一中校门口出来三百米外面的斜坡下。
  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章遇宁打开副驾的车门,随瞿闻宣下车,一样瞧见不远处那个她高中高三等车的公交站。从前只是简单地立个站牌,如今亭子修建成原来的两倍大,上面也加了盖,即便雨天也能躲雨。
  她仿佛又看见曾经恣意张扬的少年骑着单车从坡上俯冲下来,掀起衣袂翩飞。
  视觉交替,少年的身影和走在前面的男人背影重叠,少了单薄,多了健实。行走间,西装裤熨帖的直筒裤管稍稍缩紧,少许勾勒出他两条腿比以前更有型的线条。
  最重要是章遇宁发现,他的步伐比在酒店里时要轻快许多。
  察觉她没跟上来,瞿闻宣转身,停下来等她。
  章遇宁加快速度。
  瞿闻宣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不好意思,我的本意是怕校门外面的路又被停满车,等会儿我们进去容易倒车难,没考虑到你穿着高跟,不方便走坡。”
  章遇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浅口短靴的跟,想说没关系,她最近一年在投行实习已经练得连穿高跟跑步都没问题。
  然瞿闻宣抢先一步,指着路边的一家店面说:“我给你先换双舒服的吧。”
  章遇宁定睛,认出是从前那家老牌鞋店,小有惊喜:“没想到它还在。”
  学校外面出来的这条路,换店面特别勤,一般只有书店和快餐店比较长久,即便奶茶店,日复一复买着奶茶,也其实经常于鲜少人察觉中更换了老板或者招牌。
  这家鞋店听说是因为房东即老板,楼上连着自家房子,不用再费店租,所以一直经营着。不过章遇宁以前觉得它家鞋子不错,基本专卖帆布鞋,老板是学美术的,店里有一部分鞋为老板的手绘款,绝无仅有,而整体价格又在学生能承受的范围内,所以生意过得去。
  “嗯,我也没想到它还在。”瞿闻宣也是看到这家店,才临时生出买新鞋的念头。
  章遇宁为能和他记着相同的事物而愉悦:“你应该没在他们家买过鞋吧?”
  至少她以前没留意过他穿过这家店的鞋。由于他喜欢打篮球,他穿帆布鞋的次数比较少,少有的那几次她记得基本是匡威的经典黑白款。
  却听瞿闻宣回答:“买过一次。”紧接着他补充,“但没穿过。”
  章遇宁说:“我也买过一次。”
  高三年秋季运动会,各班20x200的男女混合接力比赛,女生缺人,她在班长的恳求下硬着头皮填补了个空,跑完后鞋子坏了,于是放学的时候她拐进这家每天都会经过的店,迅速挑了一双,换上后再去乘公交回家,省得再浪费宁军霞的时间去帮她买新鞋。 、
  必须额外提一句的是,虽然被赶鸭子上架跑的接力赛,但她有个意外收获——彼时她跑的是他们三班的第四棒,算凑数,可瞿闻宣作为四班的健将,竟然没有跑头尾的关键位置,也是四班的第四棒。所以等候期间,她和瞿闻宣一度站在差不多的接棒位置。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需要和瞿闻宣在运动场上赛跑。结果自然她没跑过瞿闻宣,她前面一棒的同学已经比四班的同学跑得慢,瞿闻宣甚至比她早出发。而正因为她需要追逐的人是瞿闻宣,她的速度比她任何一次短跑都快,最后牺牲了一双鞋,并且第二天早上起床她两条腿险些废掉。
  “嗯,我知道。”瞿闻宣接茬应。
  正在挑鞋的章遇宁登时一愣,不禁侧过头。
  瞿闻宣并未在看她,他站在另外一侧鞋架前认真地逡巡那一片的手绘款,很快从中拿起一只,转回来递到章遇宁面前:“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黑眸坦坦荡荡,仿佛并不觉得他方才那句话有足以引发她疑问的地方。而既然已揭过去,章遇宁便也没折回,接过鞋子端详。
  两侧的白色鞋面晕染介于星空蓝和梦幻紫之间的色彩,以此为底色涂鸦了少许铅笔、橡皮等文具的卡通图案作为点缀,鞋带也是同色系的渐变。
  “很漂亮。”发现尺码恰好是她的,章遇宁直接走去试穿,“我很喜欢。你的眼光不错。”
  瞿闻宣毫不谦虚地接受她的夸奖,语调有点懒洋洋:“那是必须的。”
  章遇宁听言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好像……越来越放松了。
  瞿闻宣正走去和老板不知交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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