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薛妃道:“上回赏花宴,你也瞧着秦婕妤那张脸了吧,她与先后生的一般无二,又在大选前买了戏子回府,这还不可疑?”
  “再可疑,娘娘也得等等。”薛夫人道:“她既受宠,我们便不能轻举妄动,官爷已派人去江南抓那戏子去了,等抓来了人,让陛下亲自审不是更好?”
  薛妃点头道:“秦家呢?哥哥可派人盯着了?”
  “说来,秦家这两日也不消停。”薛夫人道:“秦太史最近春风得意过了头,居然纳了个歌姬当妾,然后秦家的庶女,也出了事。”
  薛妃道:“出什么事了?”
  薛夫人道:“秦二姑娘也不知怎么巴上了楚家六郎,可楚家正与英国公府的姑娘议亲呢,楚夫人怎可能让楚家嫡子去娶一个庶女,瞧着,这事有的闹。”
  ——
  与此同时,秦婈也收到了秦家的信。
  萧韫看着秦婈脸色骤变,担心道:“母妃怎么了?”
  秦婈阖上信,收起凝重的目光,揉了揉萧韫的脑袋瓜,道:“母妃没事。
  秦婈将萧韫递到袁嬷嬷手中,道:“嬷嬷先带大皇子下去,我家二妹妹进宫来了。”
  袁嬷嬷轻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婈叹口气道:“还未可知。”
  午时三刻,秦蓉进了宫。
  一入景仁宫,秦蓉的眼泪扑簌簌地便落了下来,她跪在地上道:“娘娘,眼下只有您能救蓉儿了。”
  秦婈对这庶妹一直无甚好感,可家族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只要姓秦,秦婈便不能置她于不顾。
  秦婈道:“你先起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秦蓉一边呜咽一边说。
  秦婈听了好半晌才听出了来龙去脉。
  秦蓉一心想高嫁,便借着秦婕妤之妹的身份在京中结交了许多贵女。诗会,赏花宴、投壶赛、马球赛,就没有她不参与的。
  一次诗会,她结识了楚家六郎楚江涯,楚六郎乃名门之后,人生的劲挺不凡,又是今年皇上钦点的探花郎,秦蓉很快就对他上了心。
  一个眉含春色,一个眉挑目语,楚江涯借着酒劲,在酒楼里强行占了秦蓉的身子。秦蓉不过十五,胆子都吓破了,楚江涯只是游刃有余地安抚她,“蓉儿,我忍不住,我看到你就情不自禁。”
  男欢女爱这种事,有了头一回,接下来便容易了。即便秦蓉心里存着高攀的心思,可这种事,是轮不到男人吃亏的。
  秦蓉一直等着楚江涯能来秦家提亲,等着等着,却等来了楚家与罗家结亲的消息。
  秦蓉坐不住了,便给楚江涯写了信,一封信,闹得整个楚家人尽皆知。
  楚江涯的意思是,妻不行,妾行。
  这也是楚夫人的意思。还是看在秦婈的面子上。
  秦蓉的眼里都是无助,可秦婈却感受到了恶寒。
  这些世家子弟想要一度春风,大可去秦楼楚馆找乐子,若嫌弃青楼里脂粉味太重,那多收几个通房就是了,楚江涯强占秦蓉的身子,显然是蓄意而为。
  秦蓉若是真给楚家做了妾,那秦家的脸面也就不用要了。
  听完这些,秦婈说的第一句便是,“避子汤喝了吗?”
  秦蓉握了握拳,道:“没、没有。”
  为何没有,不言而喻。
  秦蓉看着秦婈隐隐发怒的表情,哭喊道:“姨娘走了,爹又纳了妾,眼里根本没有我的婚事,哥哥更是从来都不喜欢我,蓉儿也是没有办法……大姐姐帮帮我吧……”
  秦婈看着她,冷声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秦蓉道:“大姐姐得宠,只要您能同陛下开口,我自然能当正妻。”
  秦婈气得深吸一口气,道:“知道楚江涯是谁吗?那是楚家嫡系,太后一脉!你简直荒唐至极!”
  “大姐姐不也荒唐过吗?”秦蓉眼眶通红,道:“大姐姐进宫前不也是非朱公子不嫁吗?姐姐如今受宠,大皇子都养在景仁宫,为何不能帮我!”
  “你这是在威胁我?”秦婈道,“秦蓉,你若觉得威胁我便能做楚家大夫人,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陛下。”
  秦蓉“噗通”一声跪下,道:“蓉儿一时口不择言,是蓉儿的错。”
  秦婈沉默。
  秦蓉双手捂面,哀哀欲绝道:“可我什么都给他了啊,我这样子,还怎么嫁人?”
  秦婈道:“秦蓉,楚家六郎对你并非真心,你若进了楚家,不论做妻还是做妾,都会后悔的。”
  秦蓉道:“大姐姐,你不了解他,六郎不是那样的人,他说过,心里只有我一个,以后也不会碰别人……”
  秦婈抿唇不语,只觉得这些话分外耳熟。
  秦蓉的哭声越来越高,以至于秦婈根本没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秦婈虽知不该以己度人,但仍是道:“这些承诺最是不可信,他能对不起你一次,便能对不起你第二次。”
  殿门外,男人的神色一僵。
  第52章 长夜  夫妻,君臣。
  “这些承诺最是不可信,他能对不起你一次,便能对不起你第二次。”
  秦婈话中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不仅刺着了殿外的男人,也刺着了无助的秦蓉。
  秦蓉泪如雨下,哭得发髻都乱了。
  “不是这样的!六郎说了,他其实也想娶我,只是碍于楚夫人才迫不得已让我做妾。”秦蓉吸了吸鼻子,道:“大姐姐若是不肯帮我,那我便去做妾好了,左右六郎也说过,不论我是什么身份,待我都不会变的。”
  “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秦婈看着她道:“等他与英国公嫡女成了亲,难道会为了你冷落正妻不成?今日你自欺欺人,委身去当楚六郎的妾室,那明日呢?”
  秦蓉手搭在秦婈的膝上,“别说了,别说了。”
  秦婈继续道:“等楚家拿着你的性命、你的孩子,试图拿捏哥哥,拿捏我,你又会找什么样的理由?”
  姜岚月已经害了秦绥之一次,秦婈绝不会让秦蓉再害他第二回 。
  秦蓉道:“不会的,我不会连累哥哥……”
  秦婈冷笑看她。
  不会?
  今日她肯用朱泽的事相威胁,来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世家贵女那么多,他楚六郎为何偏偏选中你?算计来的感情本就是假的,二妹妹莫要执迷不悟了……”
  话音甫落,秦婈的余光刚好扫到门外吗,那峻拔的身影微微一晃。
  秦婈:“……”
  外面的人是谁,她不用想也知道。
  秦婈的声线立马变得柔和起来。
  她将秦蓉扶起来,道:“行了,快起来吧,我都被你气糊涂了。”
  秦蓉坐在秦婈身边,道:“大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到底会不会帮我?”
  秦婈忍着斥她的冲动,柔声细语道:“此事再议,等我与柳妃娘娘说一声,你先以探病的名义在我宫里住下。”
  一听要被留在宫里,秦蓉立马慌神捂住了肚子。
  秦婈抱住她,在她耳畔轻声道:“等明日,我会让太医来替你诊脉。”
  秦蓉道:“大姐姐,我没有!”
  “没有最好。”
  盛公公看着皇帝晦暗不明的脸色,躬身道:“陛下……还传膳吗?”
  萧聿面无表情地转身,“不了,朕晚些再过来。”
  月色初起,夜风微凉,一声落辇声响起,萧聿再度来到景仁宫。
  秦婈连忙放下手中针线,起身道:“陛下万安。”
  萧聿见她满面愁人,走过去道:“免礼。”
  秦婈并未起身,“臣妾向陛下请罪。”
  “臣妾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无言面对陛下。”
  楚家一口咬定秦蓉蓄意勾引在先,俨然将楚六郎说成了苦主,嫡庶有别,尊卑有别,便是秦蓉有理都成了没理。更遑论秦蓉确实勾引在先。
  此事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萧聿坐在榻边看着她道:“你打算如何处理?”
  秦婈道:“臣妾二妹妹虽是庶出,配不得楚家六郎,但断然没有去给人做妾的道理。”
  萧聿看着她,微微出神。
  秦婈清了清嗓子,道:“还请陛下给臣妾几日时间处理此事。”
  她声音嗓音轻柔,却不难听出哭腔。
  萧聿拍了拍榻,“你先过来。”
  秦婈还是没起身。
  萧聿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腰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秦婈整个眼眶都是红的。
  萧聿与她一对视,眼泪顺着眼角便留下来了。
  “都是臣妾管教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丑事,实在是……”
  “好了、好了。”
  萧聿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水光,不由想到从前……
  皇后从不对他抱委屈、流眼泪,能哭成这样,也就是因为苏家那一回……可那时,他也在气头上。他一句话都没哄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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