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颂 第120节
庆云侯这话说到末尾渐渐低下去,完了还悄悄的看了对面一眼。
陈女医的脸腾的就红了,背脊也倏地挺直:“侯爷这是在说什么呢?我不过是个看病卖药的大夫罢了,哪里值得侯爷这样惦记?”
“可我是真心的,”庆云侯攥紧双手,“我是个行伍之人,少年时或许还晓得些风花雪月,这么多年忙于公事,早就成了个大粗人。我也不会说什么弯弯绕的话,但凡说出口的,都没有一个假字,都是真心实意。”
屋里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耐不住这雅舍设在一个四合院里,四面房间都是包间,清静的很。
窗外庑廊下赵素贴着墙壁听到这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朝被他挥开到一旁的庆云侯的护卫苏亭道了声谢,然后就走到外面店堂里赵隅所坐的这一桌。
“你猜是谁?”
人还没坐下她就问起来。
赵隅啜了一口茶,支桌道:“陈大夫?”
赵素惊讶:“你怎么知道?”
赵隅白眼睨:“你这天天跟着皇上来来去去的,但凡有点心思留在家里,你怎么会不知道?”
赵素被他这话弄了个大红脸。“你这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做天天跟着皇上来来去去?我是御前侍卫,不跟着他跟着谁?”
赵隅哼哼:“万寿节上皇上亲自给你当乐师,抽了空还微服私访跟你去外头吃饭游玩,但也没见过哪个御前侍卫当成你这样有体面的!”
万寿节上皇帝给赵素出了个大风头,外面肯定是有议论的,但是因为皇帝也不止给她一个人伴奏,所以这些猜测就还不是那么明确。
而赵素回到府里之后,也没有受到太多盘问,故而她以为这事没她想的那么严重。
哪料到赵隅会乍然提及?
更别说他居然还知道皇帝带她出去吃饭游玩?!
赵素立刻就心虚了。哆哆嗦嗦喝了口冷水压惊,然后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难道是小花说的?
“宁珵不是遇见你们了吗?”赵隅皱眉道,“难道真的是皇上?”
赵素愣了半刻,杯子放下来:“你诈我?!”
“不诈你我也能确定。”赵隅板着脸,“除了皇上,你还会对谁那么毕恭毕敬?况且那日你本应该在当差的,当差的时候出现在那种地方,不是皇上还有谁?”
赵素又喝了一口凉水。
赵隅定定看她片刻,忽然戳了一下她胳膊肘:“我该不会要当国舅了吧?”
赵素口里的水险些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她抽出手帕印了一下嘴巴:“你想得美!”
“那你们俩这是?”
“单纯的君臣关系。”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面色,赵隅把身子收回去:“那就好!”
赵素又问他:“这几日你见过宁珵?”
菜上来了。赵隅举起筷子,深深望着她:“宁姨妈在隔壁大街上开了爿绸缎铺,是我去中军府衙门的必经之地。宁珵时常在那儿。”
赵素皱眉,宁姨妈居然选在他们父子去衙门的必经之地开铺子?她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呢?
“想不想要花灯?”赵隅忽然指着门外卖花灯的小贩说,“你小时候有段时间,莫名很喜欢买花灯。”
“是么?”
完全不记得了。
……
赵素没想到庆云侯约会的对象竟然是陈菡,但知道这个结果她竟然还挺高兴的,她对陈菡的第一印象就不错,凭本事夺得了花月会的医魁,又自立自强地开着医馆,光是这点就已很让人欣赏。这几个月接触下来,也已知道她是一个不俗的人,庆云侯在追求她,这是让人比较放心的。
纵然心中燃烧着八卦之火,她和赵隅也还是没有过份地关注,吃完饭挑了几只花灯就回来了。回到府里,赵隅还上绮玉院顺了她一壶桃子酒才回去。
赵素很想知道庆云侯约会的后续,翌日早上特地跑到正院去找他吃早饭,不料庆云侯比她更早,已经出门了。原来西北那边来了军报,大清早就有人来催他入朝了。
赵素便揣了几个包子带进宫中,边走边吃,想着看能不能遇上他。
刚过乾清门,迎面就走来了一行人,一看庆云侯果然在里头,但是他前方却是穿着闪闪发光的龙袍的皇帝,她抬出去的前脚立刻又收了回来,把装包子的纸袋往身后一藏,贴着墙角就想当个透明人。
皇帝的脚步越走越慢,到了前方竟然停了下来,目光只稍稍往前面一扫,就堪堪好落在了化身为壁虎的赵素身上。
第216章 这是亲娘?
皇帝这一停步,庆云侯也发现了,当下扬声:“素姐儿你在那儿干嘛?”
赵素能说干嘛呢?上班时间吃包子,遇到上司下意识地躲起来了呗!
庆云侯看了眼皇帝,又说道:“还不过来?”
赵素下了墙墩,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皇帝打量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包子。”
“给朕带的?”
皇帝边说边伸手接过来,往里头看了一眼。
赵素不好意思否认,这包子不过是她从家里桌子上顺手捎过来的罢了,好吃是好吃,但上不了台面啊,当然不可能敬献给他皇帝陛下。不过皇帝这话说出口后,庆云侯神色顿时缓和了,她当然也不会那么傻,给自己拆台。
她支吾了一下:“看着包子味道还行,就给皇上带了。”
“冷了。”
皇帝把纸包递回去,然后与庆云侯道:“走。”
庆云侯看了眼赵素,跟上去了。
赵素看着手上,一时间竟不敢相信皇帝给她解了围,虽然这个是她亲爹,但是管着中军都督府的大将军,看到这种情况是必须说的,也不至于会罚她吧,就是得被挑个刺——啊啊,她莫不是被美色迷了心智,狗皇帝不管做什么她都有魅力了?
“赵素,你发什么愣呢?”
这时候正好有侍卫路过,喊起她来。
她顺手便把包子给他们塞去:“朝上又有什么事了?西北怎么了?”
“不知道啊,”侍卫手掂着纸包说,“只知道昨日夜里秦王府的人到的京师,然后早上皇上就传侯爷过来了。”
“该不会是要打仗吧?”
“说啥呢?”侍卫像看傻子样地看着她,“去年后军营的将士才把滋事的蛮敌驱出关外几百里,他们这会儿喘没喘过气来还不好说呢,怎么会可能会有本事杀过来?”
赵素神情松下来。“不是打仗就好。”
“好了,我要去巡视了,不跟你多说了。——谢了啊!”
侍卫举着纸袋道了一声谢,然后走了。
赵素现在是个看门的,这会儿能上哪去呢?皇帝既然不在乾清宫,那她也懒得去站岗了,脚尖一转去了慈宁宫。
陆太后正在听女官罗允禀报。
“这些日子朝上递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花月会有违礼制,乱了朝纲的折子。余青萍事出之后,城中舆论到如今为止仍未停歇。大部分人都认为是花月会纵容了她野心膨胀,否则她一个小小庶女断不敢有这样大的胆子。
“不过皇上那边却一直没有发话,就算是早朝上有大臣当廷提出来,皇上也只是把问题抛给了礼部。方侍郎照本宣科,以法令回怼,倒也回得那些大臣没有话说。”
陆太后微微吸气:“皇上这几日在忙什么?”
罗允略顿,看向她道:“这段时间朝上似乎并没有太多要务,万寿节后没两日,皇上还和赵侍卫出城去放纸鸢了。”
“什么?”
太后把端到嘴边的羊乳又放了下来:“他们两个去放纸鸢?”
“是。”罗允颌首,“皇上收了赵侍卫的寿礼,是一只赵侍卫亲手做的纸鸢,皇上为了验证这纸鸢是否能放飞,那日为此放了赵侍卫一日假,去了城外。”
陆太后下巴跌了,看了她半晌才把目光收回来。
“新鲜!”
罗允又道:“不光如此,皇上放完纸鸢回来后,还把裴湛调到云南去掌兵了。”
“……这又是从何说起?”
罗允微微沉气:“据说,赵侍卫送给皇上的那只纸鸢,是她连夜前往裴家跟裴湛学做的。”
“……”
陆太后手里的羊乳已经忘记递到嘴边去了。
……
赵素走到慈宁宫外,刚好遇见罗允捧着卷宗走出来,她打了个招呼,罗允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陆太后在侍弄她的兰花,没等赵素说话她已经先开口了:“你怎么这么多天没过来?皇上有事差遣你?”
“没有,”赵素走到她身前说,“最近十分平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陆太后停下手来,把头抬起:“我怎么听说前两日皇上突然调了一个侍卫去云南?”
赵素支吾了一下:“就是正常调遣,不算什么大事。”
“那皇上这几日心情还好吗?”
“……不知道啊。那要问四喜。”
陆太后锁住双眉:“那让你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出来了吗?皇上是跟谁学来的曲子?”
赵素硬着头皮道:“已经打听过了,但是皇上不肯说,我也就不便多问。”
应该说不明白的事情有两件才对,一是皇帝从哪里学来的《梁祝》,二是那只玉哨和玉哨里吹出来的童谣又是怎么回事?
赵素心里一直搁着这两件事,但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打探。
“你就不会动动脑子?”陆太后把人都挥退出去,走过来,“山不转水转,直接问问不出来,就想些迂回的办法。”
迂回的办法?
赵素纳闷:“啥意思?”
“皇上血气方刚,你就不会使使美人计?”陆太后恨铁不成钢去戳着她脑袋,“万寿节上让你坐在那么好的位置,看了那么多闺秀的表现,你怎么什么也没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