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到底算什么?

  他这一辈子,最烦的就是阴天下雨。
  顾维生神思恍惚,直到指间的烟烫到了手指。
  他的思绪被拉回来,容承僅的声音低缓的在身侧响起:“维生,你说,如果你让你在意的那个人失望了,你会怎么做?”
  顾维生怔了一怔,少顷之后,他忽而自嘲笑道:“承僅,不怕你笑话我,我大约首先想做的,就是远远逃开,把自己藏起来,因为,我不敢看她,不敢见他们失望的样子,我怕我受不了,想亲手了结了自己……”
  他说完很久,容承僅依旧看着窗外,可窗外的天色已经变的黯淡下来。
  顾维生沉默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却彼此内心深处,暗潮汹涌。
  “维生,你还记得薛莞吗?”
  “薛莞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死,她把他生了下来。”
  “承僅!”
  顾维生忽然拔高了一截音调,他的眼风瞬间变的锐利无比,直让人的心头激荡,容承僅整个人一凛,却听得他道:“承僅,你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四年前的事,顾维生怎会不知道,容家经历了那样的震荡,容承僅最后脱颖而出,付出的代价却也是极为惨痛的。
  顾维生记忆犹新。
  可他和容承僅不是一类人,容承僅向来心思缜密,想的深远,可他这个人简单,想事情也单刀直入,他不懂别的,只知道,这世上所有的巧合,百分之八十都是人为的故意。
  他经历复杂,见的人经的事多如牛毛,什么奇葩事儿什么不可思议的人他没见过?
  四年前薛莞像是一道影子一样安静的存在,四年后,忽然掀起了风浪,顾维生才不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我没有乱,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胭胭。”
  顾维生这下不好接口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承僅,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就瞒着她,还是……坦白?”
  容承僅的眉宇之间那一道深深的纹路,经久未曾展开,“等一等吧,至少现在,我不想她知道这些事。”
  “瞒着也好,我看小嫂子那个人十分单纯,但这样的人,也多执拗,承僅,你可千万小心,别被人给算计了。”
  容承僅点头:“我知道。”
  容家这四年来看起来十分太平,自从四年前大少爷在家族争斗中惨败之后,这四年十分的老实本分,而容家余下的几个少爷,老二是个典型的纨绔,只要有钱花,什么都不在意。
  老三一心痴迷画画,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个清心寡欲十分没存在感的人,更何况他身份所限,根本没那个争夺继承人的权利。
  老四与他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虽不复幼时的亲密无间,却也到底比其余几个兄弟亲厚几分。
  更何况,四哥国外留学回来就和几个好哥们儿自己创立了游戏公司,做的风生水起,他的兴趣和志向也都不在容家这些产业上。
  容家这些年虽然早已洗白,但私底下和那些中东小国的权力派系依旧有生意上的往来交际。
  容承僅如今身为容家的继承人,一年至少要去那边一次,虽然谋取的利益惊人,但冒的风险也十分可怕,四哥是个十分谨慎惜命的人,从来谈起这些都是退避三舍的。
  容家正枝,其实已经没有他的对手,而那个堂兄容承勋,经过上一次的打压之后,短时间内也只能苟延残喘的蛰伏,没那个和他抗衡的能力了。
  若真如维生所说的那样,薛莞的事儿并非一个巧合的话,那么,究竟会是容家哪一个?
  而哪一个,才有这样兴风作浪的本事?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蛰伏了四年,忽而就给了他这样重重一击。
  “先等着容磊那边的消息吧,我总要看了dna比对结果,再想对策。”
  顾维生也道:“也是,若不是你的孩子,那自然万事大吉,若真是,咱们再想法子,总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事已至此,就是再怎样心烦,也无济于事,比对结果没出来,没必要做这些无用功。
  两人自去喝酒,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傅胭打了电话过来。
  容承僅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接了起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和往日一样的语调,说话到最后的时候,尾音里带着小小的娇嗔。
  容承僅觉得心口里蓦地一阵酸。
  她的爸妈离开之后,到如今已经近三个月,她慢慢的从悲伤里走出来,对他,也越来越依赖。
  他是真的,不希望他们之间再发生任何一丁点不好的事儿,让他们原本开始缓和的关系,再一次走进死胡同。
  “胭胭……”
  顾维生擎了酒杯,看着他柔和下来的眉眼,心里竟是生出羡慕来。
  他多想,也有一个让他可以挂在心尖上的人。
  可他知道,他再也不会遇到另一个谢佩仪了。
  两年前,谢佩仪嫁到了千里之外的宛城,她的夫家,也是宛城的名流世家,听人说,他们郎才女貌,十分的相配。
  他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这酒,后劲儿可真大,辣的他眼睛一阵发酸生疼,眼窝里,也沁出泪来。
  顾维生抬手,一把抹去。
  只要她过的幸福,他就在这狗日的世界里苦苦挣扎,又算得了什么?
  “有点事儿,嗯,我在维生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回去……嗯,你先睡,别等我……”
  “乖,明天周末是吗?说好了带你去骑马的,明天下午就去,行,那你早点睡觉……”
  他絮絮的应着她的话题,一句一句,丝毫不耐烦都没有,傅胭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他不回来,却也并未多想,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了一个综艺节目,这才关灯睡觉了。
  平日里倒还不觉得,这么大一张床,他睡上去,立刻就变的不那么空旷了,可今晚他不在,她一个人躺在上面,忽然就觉得很孤独。
  明明房间很暖,可她却总觉得背后很冷——之前每晚睡觉的时候,她都是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的,好像只要被他一抱,她的困意很快就席卷来了,在他的怀抱里睡着,连梦都很少做。
  傅胭卷着被子,一个人在床上滚了一会儿,胡思乱想了一些心事,一会儿是久久联络不上的方晴,一会儿又是宋静婉,一会儿是容承僅那张人前漠然疏离,人后却禽兽的那张脸……
  傅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梦中,不知怎么的,梦到了许久未曾想起过的那个人。
  隔着数万里的遥远时空,他穿驼色的风衣站在纽约大雪飞扬的街头。
  他说,胭胭,好久不见。
  他说,胭胭,我好想你。
  傅胭的眼角,有一颗眼泪缓缓的滑了下来。
  可是秦钰,我们已经永远的错过了。
  方晴浑浑噩噩的醒过来,不知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被方靖之关在这栋房子里,已经过去半个月,门窗都被封死,不见天日,她像是一个囚徒,自由和尊严,全都变成了虚无。
  他隔一日就会过来,不发一言,只是一遍一遍,永无止境的要她。
  最初她恶心,挣扎,最后,她整个人已经麻木,像是一具尸体,对他的任何行为,再无任何反应。
  方靖之似乎觉得索然无味,抽身出来,一巴掌搧在她的脸上,他面色狰狞,在晦暗的房间里晦暗不明:“青青。”
  他叫她的名字,方晴别过脸,不肯与他对视。
  “你别忘了,你妈还在方家。”
  方晴整个人蓦地一颤,灰败的眼眸转了转,终是落在他的脸上:“你到底想怎样?”
  方靖之松开她的下颌,手指拂在她脸颊上微红的指印上,“青青,你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就这么难?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们是兄妹又怎样,只要不生孩子,照样快乐。”
  她不肯开口,转过脸去,不发一言,她不是他那样无耻的人,她总是知道人伦道德的。
  她怕她哪一天死了,地狱都容不下她这样的人。
  “你不肯?”
  方晴闭了眼睛:“你给我一个期限。”
  方靖之沉默了片刻,桃花眼里光芒潋滟:“三年,青青,三年,只要我厌了你。”
  “好,那就三年。”
  徐向阳醒过来的时候,薛莞已经在医院熬了整整三日。
  他的伤情并不算重,小孩子总是很神奇,新闻上不也说了吗,有从十几层摔下来却还存活的例子。
  但唯一不乐观的却是,徐向阳伤到了头,医生说,情况有些复杂,谁都不能保证他会康复的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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