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洋死了

  这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皎洁的月光照着大地,映在池塘里,闪烁着波光,不知多少文人雅士又要赞叹月华,然而有人喜就必定有人忧,同一个月下,却有不同的感触。在一片荒郊野外的道路上,白岑岑的月光反倒显得渗人。这时,几辆马车鱼贯而过,前面是辆带棚箱的,里面坐着人,后面则是几辆板车,装着满满当当的箱子和家什。
  为首的是个赶车的老仆人,车外还坐了一个丫鬟。两个人都表情凝重,忧心忡忡,就好像正在逃难一般。
  丫鬟不住地朝身后张望,也不知是看那几辆车还是看什么,而后便问赶车的老丈说:“也别太快了,还得等等后头!”
  老仆人说:“好嘞,反正还得再走一二十里才到哩。”
  正说着,突然听到两侧的林子里传来哨声,丫鬟和赶车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见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分开扑向几辆车子,抬刀就砍,见人便刺。
  丫鬟发出尖叫,而后滚到车下,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赶车的老丈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惊失色,刚叫了一声:“啊!”也被扎了个透心凉。
  马儿嘶叫起来,一个黑衣人本想控制住缰绳,但为时已晚,车身已失去重心,朝一边歪去,车厢里的女人们大声呼喊,那人也顾不上许多,只能弃了车跳下来,任由那车子撞向路边,翻倒在草沟里。
  其他几个黑衣人也已杀掉另外的赶车人,拉住马,跟过来。
  众黑衣人来到翻倒的棚车旁,掀开门帘往里看,只见里面几个妇人已被摔得东倒西歪,头破血流。黑衣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个拉出来,提着刀噗噗地一顿乱刺,而后把尸体拖到一起,放了把火,等火烧起来,就赶着那几辆装着财物的大车扬长而去。
  原来那伙人是袁知县派的,他生平无甚爱好,就爱结交狐朋狗友,并利用职权之便救下不少流贼和亡命徒,他是想效仿孟尝君,豢养大批食客,只为有朝一日能有个鸡鸣狗盗之人,替他排忧解难。
  正巧,徐疆事发,他怕徐疆的家眷知道个中隐情,便决定斩草除根,把那帮人渣凑到一起一商量,居然一呼百应,于是早早地在徐家附近转悠,就等机会下手。
  后来见徐疆的儿子徐洋把外头的店铺都关了张,猜想着他可能要跑路,所以就安排人在外头等着,只要见到主人家的车子一出来,就跟上,等到没人的地方,一个不留。
  这是他的打算,也够心狠手辣,就是脑子欠佳。他自以为那帮兄弟最讲义气,必是愿为他两肋插刀的,哪知那帮东西无非是替“钱老爷”卖命的。几个恶徒收了他的钱,便去劫车,人倒是杀尽了,只是顾不上核对身份,又见还有几车财物,一合计,也不想再回去了,便驾着车跑了。
  袁知县倒还一厢情愿地在家里等消息,结果左等等不来,右等也不见,后来天光大亮,听说路上发生了命案,死了好几个,人都被烧焦了,也辨不出谁是谁,只有一辆徐家的马车在旁边歪着。他还偷着乐了半天,心想这事倒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猜想那几个兄弟做下后便先躲了,也不在意,倒还替他几个捏了把汗,祈祷他们能平安。
  其实,那天徐洋让家人装车,是准备了四辆车,两车装行李,两车坐人。其中一辆大一点的车,安排坐了几个丫鬟仆妇,又有一辆轻便些的车,是让母亲和妻子坐的,主要是考虑到妻子有孕在身,想着小点的车塞些被褥填满,不至于那么晃荡。另外想着车子越轻便,颠簸也就越小。
  临走前,徐娘子突然不大舒服,于是在屋子里歇了一会,徐洋便让家人赶着那几辆车先走,约定到城南土地庙会面。他们哪知道,正是因为耽误了一会,反倒救了徐老夫人和徐娘子的命。
  直到快四更天,徐洋怕天就要亮了,便让母亲无论如何扶着妻子上了车。而后李煜亲自驾车,护送徐老夫人和徐娘子离开了徐家帮。因为先前的车子已经把那伙人引开了,所以这边倒安全了。
  其实徐洋和李煜只是多了一分防备,却没想到真会有什么事,然而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命定的,老天爷就是想要护徐家周全。所以李煜离开徐家帮之后,还算顺利,只是他担心前头的车子等不急,就想往前赶一赶,可是天黑,又对道路不熟,结果就拐错了岔道,刚巧绕开了那伙劫匪。等到了天亮,李煜才发现自己走错了,问了徐老夫人,说这条路也能通到土地庙,想着反正是在那碰面,也无所谓了。
  就这么的,他们没碰到任何危险,一路平平稳稳地来到约定地点。李煜驾着车在土地庙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那些车来,算着他们应该早到了,怕有事,便当即决定不再等了,于是驾着车朝东而去。
  当然,这是两天前的事,此刻的若河县县衙内,新知县刚刚收到上边的命令,知道要让结案,并释放徐洋。新知县很高兴,忙让人去请姚台使。等那位大人来了,便将刑部的公文拿给他看。
  姚台使也很高兴,说:“太好了,也算苍天有眼!那孩子忠义仁孝,真该大大的表彰一番,以维风化!”
  知县点头。两位大人正暗自庆幸,这时却有个公人匆匆来报。
  知县问:“怎么了,怎么慌成这个样子?”
  公人说:“不好了老爷,徐洋死了!”
  两位大人听了都非常惊讶,姚台使甚至跌坐进椅子里。
  知县忙问:“怎么会死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公人说:“不知道啊,今天去给徐小官人送饭,怎么叫也叫不醒,进去推推他,已经凉透了!”
  姚台使说:“快带我们去看!”
  两位大人和公差来到牢房,见徐洋面朝下趴着,一个仵作正在勘验,几个狱卒守在牢房门外,知县也顾不上那么多,径直进了牢房。
  “怎么就死了?”知县问。
  仵作摇摇头,说:“犯人虽面色苍白,但身上却没有明显的伤处,也没有中毒的痕迹,只有右边脖子下方有处极小的淤伤,细看倒是有个血点,不知是不是蚊虫叮咬的。”
  姚台使问:“那到底是怎么死的?”
  仵作说:“小人不才,竟看不出,需要等到检尸之后才能定论。”
  姚台使和若河县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写了公文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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