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最好别出那种事,陈眠之所以过来就是给他们打预防针。
  “没问题,我讲点画画的知识行吗?我就画画还拿得出手。”
  拿得出手是左菲谦虚,其实她获了一些“国际大奖”。
  “那肯定行,也不用那么高深,都是些小孩。”
  陈眠语气丝毫没变,左菲也拿不定她发现了没有。车子就在左菲咬着手指左猜右想中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连宝没想到瑶县一个距离云城不足200公里的县城的路会那么难走,开始50公里是直线,突然全变成盘山公路,一个弯接着一个弯,还特别陡。这路不是本地老司机开不了。
  连宝想吐,张宁说停车休息,被连宝拒绝。路上车不少,完全不跟她想的那样,路陡了开得就慢,一个个跟玩飞车似的,停下来更容易被撞,路边就是悬崖和大江。
  摇摇晃晃四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瑶县,比既定时间足足晚了两小时。张宁忙着联系对方,告知延迟抵达,阿布在检查车辆,而连宝第一时间抓住雇来的两个司机让他们帮忙再雇两个司机,阿布在这种山路上开车太疯狂了,她不想火灾没死,掉大江里淹死!
  瑶县到瑶乡的路非常难走,中途陈眠不得不组织参加节目的小明星们下车步行,等车子摇摇晃晃贴着山崖过去后,大家再重新坐上车。
  抵达瑶乡小学时,左菲这行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于娅蹲在路边胆汁都吐出来了。
  “李主任,那边山头就是瑶乡小学了吧?”于娅吐完过来问。
  于娅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们其实并没有到学校,只是看见远处山头上飘着红旗,车子到这儿就没路了,只能爬上去。
  李主任是瑶县扶贫办的,也是节目组寻找的当地接头人。前天本来好端端接待这些女明星的,谁知到她们见他又干又瘦,爱搭理不搭理的,李主任也就不怎么待见这些人,不过现在见于娅面无人色的,毕竟是给学校送捐助的,李主任就好心的解释了一番:学校就在山头,平时是不挂旗的,肯定是为了欢迎节目组,大家再坚持坚持,到学校休息一下就好了。学校后山有眼古泉,泉水清甜,到时候大家可以尝尝。
  左菲一听,就让助理把纯净水带上。左菲包里装满了各种吃的、还有驱蚊驱虫喷雾、药品等等,足有十公斤,全压在小助理刘芳瘦弱的背上。
  李主任暗自叹息,但其余人也都是这种情况,只有陈眠和摄制组的同事好一些,因为台里不可能给他们每人都配一个助理,来过几次后,陈眠就知道简装上阵了。
  左菲等人终于爬上了山头,敲锣打鼓欢迎的声音却停了。
  左菲看见一个穿着破军装的人走过来。
  “李主任,你们怎么来了?”胡红军满脸疑惑。
  “你们不是欢迎我们的?这个节目组是来支教的,他们想在你这儿拍点片子,给娃娃们带了点衣裳和玩具。”李主任也是个实诚人,直接说明来意。
  “你找的谁,我没收到通知。”
  “张翠花嘛,她可能去城里买树苗还没回来。”
  这下搞清楚了,学校确实不是在欢迎他们,这太尴尬了,以为到了就能休息的于娅等人都很生气。
  “你们是在欢迎哪个嘛?宝城就是资助了你们十多年的那个大好人?”
  李主任代表节目组问出了心声,先前看不清横幅上的字,现在走近了都能看见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宝城同志通知来学校视察”,那些竖着竹竿举着条幅的学生娃们也都好奇而意外地看着他们。
  “对头。你们先学校里进嘛,喝口水歇歇。”
  胡红军手一摆,红旗和条幅就不客气地被学生们收起来了。
  “先不要放办公室里,沾上土了,花不少钱印的,一会儿宝城同志来了还要拿出来用。”
  进去前,胡红军又郑重地交待。
  一帮学生娃得令,飞快地卷着条幅和红旗跑了。
  胡红军不觉得什么,于娅等人又气又羞,他们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冷待,还来自一个偏远山区的农民?大家都站在学校外面,没有进去的意思。他们也知道这是校长有眼不识泰山造成的,等电视台和他们沟通了,对方肯定会出来巴结他们,到那时候他们再进去。
  陈眠是电视台的人,沟通工作必须她来做,让陈眠意外的是,左菲竟然跟她一起进去了。
  沟通不太顺利,胡红军竟然拒绝了电视台支教的提议。
  “以前不是没有来过支教的,他们拍完就走了,影响娃娃们上课不说,留下一堆垃圾,给娃娃们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胡校长,我们不是来作秀的,我们会给学校实质性的帮助。”陈眠半是劝说半是利诱,区区一个几十个学生的小学校长,难道不怕上面找他的麻烦吗?
  胡红军还真不怕,上面对办学态度上是支持的,他们办学压力是来自于下面,很多家庭觉得读书无用,不愿意让孩子读书。陈眠要是这方面能帮他做做工作,胡红军肯定就愿意了。现在搞威胁这套,胡红军虽然学历不高,所处的环境看起来也很落后,心里却明镜似的,你一个远方的电视台回去后还能把鞭子挥到这里来?搁前几年还能忽悠住他,现在……省省吧。
  陈眠真没想这泥腿子能那么硬气,但他们大老远跑过来了,不可能空手回去,找别的学校的话……到这里都脱层皮了,什么时候能找到,什么时候能回去?
  最重要的是他们之所以选定瑶乡小学是因为这里风景秀丽,特别适合取景,准备把小明星们拍得美美的,预告也发了。
  陈眠只好向李主任求助。
  陈眠口干舌燥地谈判时,左菲悄然离开了校长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一间土屋,旁边有几间破旧的瓦房,琅琅的读书声从里面传出来,根本没有周棠雨的影子。
  “那行吧,就下午两节课,一节美术一节音乐。”李主任出面,胡红军最终做了让步,“上午你们就别进学校了,影响娃娃们上课。”
  强龙不压地头蛇,陈眠只能同意。
  陈眠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后,节目组差点吵起来,但谁都没办法改变现状,毕竟这的人不认他们,而他们需要这地方做宣传。
  “陈姐,现在才十点,到下午上课还有三个小时呢。”摄像王利提醒陈眠。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陈眠交待工作人员附近转转,有合适的景可以先拍一些。至于其余人,自由活动,想休息休息,想玩玩,但不要走太远。
  虽然遭受了恶劣的对待,但这地方景色确实不错,从来的那条路还看不出来,上了山头发现学校往北都是一样高的坡度,所以这地方压根算不上山了。有山川、河谷,绿树遮天蔽日,一座座村寨坐落在临海里,令人心旷神怡,怨气也消减了不少,有反应快的,已经跟着摄像转开了,说不定拍到什么奇妙的景色就舍不得把自己剪出去了呢。
  “老胡,今天有客人来?”
  周棠雨一面往锅底添柴火一面问。不全是因为外面的吵闹声,周棠雨进了厨房就发现今天有肉,还是过年时才有的腊肉、腊猪脚。
  胡红军和周棠雨很熟了,让林小楠把周棠雨带来的肉也炖上,嘴里轻道:“一群沽名钓誉之徒。”
  “那您还给他们吃肉?”林小楠不解。
  “我这肉不是给他们的……”胡红军想到还不知道宝城同志什么时候到,内心忧郁就没往下说。
  林小楠以为胡红军是为了招待周棠雨,扭头一看灶膛里的火苗映红了周棠雨的脸,林小楠的脸也跟着一红。
  不过周老师是大城市里的人,林小楠清楚自己绝无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希望他好而已。
  “你要不出去看看?”胡红军想着周棠雨这次来了几天了,可能会闷。
  周棠雨:“有什么好看的?不去。”
  “噢,那你一会儿给娃娃们上一堂科技课,你上次讲的无人机他们都很喜欢。”
  学校很小,五个年级加起来一共几十个娃娃。两个老师,胡红军和林小楠。林小楠也是胡红军的学生,大专毕业后主动要求回学校教书。有时候会有一些真正支教的老师,比如现在正在上课的刘老师,和像周棠雨这样不定期来的。本来胡红军这节课也有课,为了迎接宝城特意排开了,没想到被一群不速之客耽误,索性让学生们自习了。
  “行,不过你别把肉吃完了,给我留一碗。”
  平时周棠雨天南海北的跑,饭局上什么龙肝凤胆没有,那个时候却半点胃口没有,到了这小山村,肉真香啊!
  周棠雨每次都不是空手来,除了讲课没少带肉。
  胡红军:“你吃还不是随便吃。”
  别人就算了,比如外面那一群,这熏了几年的老腊肉,胡红军自己都舍不得吃。
  胡红军见地上扔着些萝卜缨子,收拾收拾拿学校后面喂猪去了。
  和教室一墙之隔是厨房,再往后是猪圈,里面养了两头大肥猪,猪圈旁边是山,山坡上种着梨子、柿子、柚子许多果树,还有一个大菜园,里面时蔬长得茂盛,够平日里学生吃的了。
  胡红军以前没想到开荒种地,还是有一年宝城同志建议他给学生开劳动课,一是体会劳动的意义,二是自力更生。学生们家太远,中午是不回家吃饭的,能自给自足,管娃娃吃饭,不问家长要钱,为了这顿免费的饭就有很多家长同意娃娃来上课了。
  胡红军把萝卜缨子扔进猪圈,他那部用了八百年的老旧诺基亚手机响了起来,胡红军一边接听一边跑到五年级教室,让学生们把红旗和条幅重新扛出来。
  眼见到了中午,饥肠辘辘的陈眠一行人正缩在树下喝水啃干粮,忽然看见原先那些穷孩子又0扛着旗出来了,胡红军也跟着出来,跑到土坡边上。
  “宝城同志——哪位是宝城同志?”
  得,都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还这么热情!
  不过甩白眼是帅白眼,陈眠等人也都从李主任嘴里知道来人十年如一日地资助瑶乡小学,才有这种待遇,他们这些打酱油的当然没法和人家比。
  陈眠、左菲都好奇地望向土坡,看见连宝出现时,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连宝没看见陈眠等人,因为那些人都在树荫里躲太阳。
  “胡校长,我就是宝城。”连宝和胡红军的手握在一起。
  她念高中时处于隐秘的心理不想让人知道她干的好事,就从她和连城的名字里取了一个假名。
  胡红军晕晕的,这位年轻而又美丽的女士是宝城同志?
  连宝莞尔一笑,松开了握着胡红军的手,先说正事:“胡校长,我带了一些书和牛奶,车子在下面上不来,你看有什么办法弄上来?”
  胡红军后面的孩子们都欢呼起来,城里的时髦在孩子眼里差别可能很小,在他们看来,陈眠是时髦的,于娅是时髦的,左菲更时髦,但她们都没有连宝时髦,因为连宝给他们带来了礼物呀!那些嘴上说对他们好的人,为什么什么都没带呢?
  胡红军动容,他不去纠结宝城同志为什么是位女同志了,不管她是男是女,多大年龄,她都资助了瑶乡小学十年不是吗?胡红军每年都给宝城写信,邀请宝城来校参观,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没想到宝城同志真来了,还记着学校的孩子们……
  胡红军立即组织学生们下坡搬运,原以为只是宝城同志搬不动的量,看见满满三大车物资,胡红军哽咽了。
  只让五年级的学生搬人手肯定不够,胡红军立即动员所有没课学生下坡搬运。
  “林老师,你别搬了,你给宝城同志倒点开水。”
  胡红军对闻讯跑出来的林小楠道。
  阿布和张宁都去帮忙了,连宝就没坚持,长时间不走这种崎岖山路,虽然穿的是平底鞋,连宝的脚却在隐隐作痛,肯定是磨破了。
  “宝城老师,跟我进学校坐会儿吧。”
  林小楠感激又羡慕地看着连宝。连宝出发前查过天气预报,特意选了白色的长袖长裤防晒,这衣服穿别人身上只会显得臃肿,连宝高挑匀称,穿起来反而有股子道骨仙风之感,至于脸蛋,胡红军那种石头疙瘩都楞住了,更何况林小楠这种年龄不大的女孩。
  林小楠感觉看到了仙女,忐忑地等仙女回复。没想到仙女和气地笑起来,还牵住了她的手。
  “林老师,走吧,我想看看学校和我想的一样不一样。”
  这声林老师让林小楠愧不敢当,因为十年前林小楠还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她就受到了宝城的资助。宝城一直资助到她大专毕业。林小楠曾经幻想过宝城的样子,一直以为他是位风度翩翩的大叔,发现宝城是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子后,林小楠既震惊又愧疚。
  “教室和宿舍都是用您捐助的钱修建的,五年前下暴雨塌了一次,后来重新建的。胡校长还按您的意思修了篮球场,孩子们可爱打篮球了。围墙没怎么修,校长说修高了不通风,没人气,这么高路过的人能听见孩子们读书的声音是个好事……”
  连宝视线穿过齐腰高的土墙看见外面树底下坐了一堆人,衣着打扮不像本地人。
  正好走到教室前面。
  低沉有力的声音传了出来:“无人机在保卫我们国家上也有很多应用……”
  “这是周老师,他是自愿来支教的。”
  林小楠见连宝停下脚步连忙小声解释,除了这个正在上课的班级,其余学生都去搬东西了。
  男人站在讲台上,指间捏着一截粉笔,和饭局上的冷淡散漫不同,他目光专注,棱角分明的侧脸多了几分柔和,随着侃侃而谈甚至放出光来,仿佛返璞归真,在这三尺讲台上找到了价值。
  连宝看得投入,没想到男人察觉了似的,突然向门外看来。
  第80章 酸酸的虐第10弹  我可不知道周总有给……
  被“周老师”看到的瞬间, 连宝打了个哆嗦,赶紧拉着林小楠走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